李錦玉飛馬狂奔,一路不休不眠,到得第四日堪堪趕到保寧州極北——北寒山三尺宮,其暗思:“保寧州已為武國極北,保寧州極北為北寒山三尺宮。北寒山三尺宮再北為何方?”一陣寒風呼嘯吹過,卷起陣陣雪花,打斷李錦玉思緒。 隻見皚皚白雪間一處牌樓巍然矗立,牌樓上龍飛鳳舞“三尺宮“三字。牌樓下一條寬闊石臺路蜿蜒而上,到前方被霧氣所迷,若隱若現。一塊石碑立於石臺路正中。李錦玉勒馬向前,看向石碑, 隻見石碑正麵書:落劍石。背麵書:世間無劍。 “這落劍石之意甚明,世間之劍均不能與三尺宮之劍相比,所有劍到此處均要棄下。”李錦玉無心深思,縱馬上臺。 延石臺路行有數丈,雲霧中閃出一男一女攔住李錦玉去路,男子道:“來者何人?豈不知上此通天路須落劍棄馬而行?”北寒山三尺宮凡出世弟子必一男一女,一主一侍,男女各配三尺劍。 “通天路?自勾祖斬天門斷天梯,世間再無人或物敢以天字命名,三尺宮如何敢稱此路為通天路?”李錦玉轉念思索,治傷重要莫要多生事端,下馬低聲道:“吾乃李錦玉,帶我家小姐前來請竇神醫治傷。煩請通報。” 那二人對視一眼,眼中充滿驚訝之色,男子客氣道:“竇神醫不在三尺宮,還請見諒,貴客請便。”抬手做送客狀。 李錦玉急火攻心,看神色便知男子扯謊,沉聲道:“竇神醫必在此處,為人療傷。我家小姐命在旦夕,煩請通報。” 那女子道:“莫說竇神醫不在三尺宮,就算在三尺宮,也非你能見得。還請速速離開,莫要傷了和氣。”說著,便欲拔劍。 李錦玉深吸一口氣,道:“如此,莫怪在下失了禮數。”遂背起李青青,一躍而起,延石臺路急速向上攀去,幾個縱躍已人影不見。那二人拔劍於後追趕,喊道:“站住,有人擅闖三尺宮!” 隻聽山兩側呼哨聲不絕於耳,明崗暗哨紛紛追趕李錦玉,卻哪裡尋得到半點身影?李錦玉身快如風,深運元炁,口中嘯聲大起,一聲剛停,一聲又起,層層疊疊,一浪強過一浪,嘯聲遠遠傳去,直振得山穀隱隱晃動。 北寒山三尺宮慶殿,神醫竇鉞正與宮主葉秋霜閑談。葉秋霜處不惑之年,身材修長,雙臂孔武有力,但雙唇泛白,病怏怏地道:“此次受此大傷,若非先生施以援手,我命休矣。” 竇鉞長得一字眉、菱角嘴,山羊胡,眼睛好似一條線,與眉毛並在一起恰似兩條橫線,哪裡有神醫模樣?竇鉞輕攆胡須,得意道:“宮主之傷乃被陰兵所傷,非尋常兵器所致。需先驅邪穢,再治傷。隻是不知宮主哪裡遇到陰兵?自古陰兵現世,必有災禍。世間將亂矣。” 葉秋霜微一沉吟,道:“我命乃先生所救,先生問起,我必如實相告。自我幼時起便想,三尺宮為武國極北,再北為何?繼承三尺宮宮主之位後,我連探四次。此地往北五十裡為斷壁懸崖,長不見界,深不見底,我先派人牽繩而下,每百丈造一小臺,以為休息結繩之所。小臺造有百餘終到崖底。崖底為海,海麵寬廣異常,目之所及皆為水。咳咳。。”葉秋霜微咳兩聲,繼續道:“由此,我便自江州聘請造船能人工匠,自武國各地采買造船物資。同時遣人鑿壁擴臺,於海邊建船。如此耗費三年光景,方有第一次海上航行。” 竇鉞見宮主已訴說半柱香時間,仍未談及為何被陰兵所傷,道:“宮主大傷未愈,還請長話短說,以省氣力。” 葉秋霜點點頭,道:“我先後四次出海,這次路途最遠,到達一處奇異之地。” 竇鉞聽得重點,道:“奇異之地?如何奇異?” 葉秋霜道:“此事說來話長。” “再請宮主長話短說。”竇鉞一施禮,戲言道。 “好,好,聽先生直言。我自遠處而望,周遭數十裡皆無一物。再駛十裡,突然風暴大作,狂浪不止,在我麵前,自海麵陡然出現兩座山峰,直直插入雲霄。雙峰之高,世間絕無。我自好奇此為何物。命人駕船駛近山峰,才剛靠近,便覺一物迎麵襲來。此物停滯於空中,身形模糊,身法極快,所用兵刃無法格擋招架,隻可閃避。我亦被其所傷。忙命人全力折返,待出得風暴,海麵寧靜,再回首,雙峰已不見蹤跡。傷我之物,亦未追來。” 竇鉞聽得入神,半晌無言。正此時,忽聽得殿外傳來陣陣嘯聲。嘯聲之人元炁雄厚,速度奇快無比,初聽在數裡之外,再聽已至殿外。 “竇鉞神醫可在?但求一見。”來人非別,正是李錦玉。 竇鉞心道:“尋我?”遂看向葉秋霜。葉秋霜更是疑惑,“宮內弟子斷不會泄露先生行蹤。況先生來此處不過五日,怎地消息走漏如此之快?” “來人功力卓絕,待我去看看何事。”竇鉞倒也英雄,推門而出。葉秋霜重傷初愈,艱難而行,“蒙先生救命之恩,來人如非善類,定要保先生周全。”亦出殿相隨。 殿門外,李錦玉已被團團圍住。三尺宮鑄劍長老郝誠道:“貴客臨門,怎地招呼都不打一聲,便硬闖進來?”劍侍郝雨從旁側立,身後七尺劍嗡嗡錚鳴。 李錦玉抱拳道:“實是緊急。我家小姐傷勢極重,立時有性命之憂。有叨擾之處,還請見諒。” 見來人有理有節,功力極高卻謙遜待人,劍侍郝雨退至一旁,長劍靜立鞘中。 竇鉞走上前,近觀李青青麵相、傷勢,嘖嘖稱奇不已。“看傷勢,本應已死之人,卻氣息平穩,何故?” 李錦玉見來人長相異常,兩條橫線生於臉上,使人過目不忘,心道:“異相必有異能。且看他如何說。”忙道:“先生可懂醫術?” 竇鉞更不答話,一門心思琢磨李青青為何不死。“莫非世間還有如此能人?可將死人救活?不能。死人氣息皆無,血脈凝滯,頭僵而身亡,絕無可救之理。可這女子如何已死便又活?”竇鉞見李青青傷勢異常,死而又活,不由得爭勝心起,看向李錦玉道:“何人醫術如此低微?如此小傷卻需再治?” 李錦玉心急如焚,麵不改色反問道:“先生可是竇鉞?” “正是。” 李錦玉吃了一驚,暗道:“果然人不可貌相,所幸未曾冒相失禮。” 竇鉞越想越奇,對葉秋霜道:“借宮主寶地,為此人治傷。”再命弟子柳鬆楊去取丹藥等物。 “如此甚好!”葉秋霜見雙方並無仇怨,一場乾戈就此平息,心下一鬆,命人速速收拾房間。 神醫竇鉞問及原何受傷。李錦玉將來龍去脈簡要訴說,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未曾隱瞞半點。竇鉞頻頻點頭稱奇。 待李青青躺平,氣息平穩,竇鉞凈手先觀其傷,再號其脈。初識脈象竇鉞有如電擊,匆忙抬手,沉吟許久,再號脈。隻見竇鉞時而蹙眉咂舌,時而展顏大笑,好似瘋癲一般。約莫一盞茶的功夫,竇鉞道:“青青所受之傷為雷擊,雷屬電,需先飲清水再入藥浴,體內雷電可除。雷電灼燒深入五臟,須先以猛藥護住心脈,再輔以我獨家秘藥慢慢調理,餘生不可運功行武,運之必亡。左臂已不能保,須速斷。腹中子已孕兩月,然胎氣若,乃損胎之兆,再遭雷擊,能否活命要看其造化。”說完,竇鉞不禁暗思:“為此女治傷難如斬天門,怪不得來尋我,我倒要讓世人看看我的手段。” 李錦玉不知竇鉞心中所想,詫異萬分,道:“我家小姐懷有身孕?” 竇鉞亦詫異萬分,道:“你家小姐可曾婚配?” 李錦玉道:“已婚配。” 竇鉞道:“男歡女愛,自然懷胎。”言罷,看向李錦玉道:“你乃童子,未曾嘗其甜美。若嘗出甜美,恐孩童成群矣。” 李錦玉淡然一笑,道:“聽先生之言,我家小姐命可保住?” “別人保不住,我卻偏要保住。我神醫竇鉞之名必壓眾庸醫。” “果然同行是冤家,這神醫心性如頑童。”李錦玉思罷,言道:“小姐腹中之子,十成可存六七?” “十不存三。” 至此,李青青與李錦玉二人在三尺宮療傷修養,神醫竇鉞日夜親自看護,命弟子柳鬆楊按方配藥自不必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