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一章 沙洲佛門扛把子(1 / 1)

在身後一片吐蕃語的咒罵聲中,郭定邊一行人出了城門,大搖大擺地入了大漠。   他們沿著依稀可見的道路向著東南的方向前行。   由於沙州封城的關係,除了對麵偶爾會有不知情況的駝隊迎麵而來,這一路上基本沒有行人。   大漠的風刮過沙丘,卷著砂礫前赴後繼地向前翻滾,發出陣陣莫名的鳴響。   “我們現在去哪?”   出了城之後,李道玄送了一口氣,伸了一個懶腰。   “去見大和尚的師傅。”郭定邊指了下前麵的悟心。   “他師傅是誰?”李道玄有些茫然。   “佛門不世出天才,二十年前辨經會上,以一己之力獨扛大小昭寺七位高僧,駁得對方啞口無言,知大蕃沙州釋門都法律兼攝副教授十數年,遷釋門都教授,沙州佛門扛把子,洪辯大師。”   “我滴個乖乖。”李道玄咽了下口水,“不過‘扛把子’是什麼意思?”   “領袖。”   “哦哦。”   前方的悟心扭過頭,意味深長地看了郭定邊一眼:   “郭小友對家師可真是了如指掌啊。”   郭定邊挑了挑眉毛:   “沙州隨便找個人出來的都知道。”   “我不知道。”李道玄舉起了手。   “你不算人,一個道士別跟著瞎摻和。”郭定邊瞥了他一眼,示意他閉嘴。   李道玄乖乖選擇了閉嘴。   原因不光是被郭定邊罵了,還因為話說多了容易被沙子塞嘴。   一行人見到鳴沙山時,太陽已經快落山了。   一麵斷壁,遠遠地映入了眾人的眼簾。   斷壁上的一個個洞窟連成了片,沐浴在血紅的殘陽之下,在一片荒涼之中,浮現出一抹人類智慧的絢爛。   有的洞窟外,還能依稀看見搭起的腳手架,以及腳手架上像螞蟻一樣忙碌的工人。   這就是莫高窟啊!   唐代可以稱得上莫高窟的巔峰時期,一共開了兩百多窟,占到了整個莫高窟數量的一半。   郭定邊在穿越之前曾經來這裡參觀過,不過遠沒有這麼震撼。   “各位,現在已經安全抵達目的地了,我也好像家父交差了,那麼,就此別過。”   莫高窟門口,安承慶對著郭定邊一行人拱手道。   “辛苦安公子,後會有期。”郭定邊摘下了臉上的大胡子,向安承慶還了一個禮。   “後會有期?”安承慶愣了一下,“您的意思是,我們後續還會再見麵?”   這些人不打算跑路嗎?   “未來的事情,誰知道呢?”郭定邊微微一笑。   一行人在門口分開了。   悟心帶著郭定邊三個人走向了最西邊的一個洞窟。   太陽已經下山了,天色昏暗,洞窟的墻壁每隔一段距離就有一個燈槽,裡麵倒著燈油點著燈。   “還是你們和尚有錢啊。”李道玄撇了撇嘴,“還燒得起燈。”   一眾人沿著甬道繼續向前走,很快便到了盡頭。   郭定邊跟在悟心後麵,待到和尚龐大的身軀挪開後,猛一抬頭,立馬被眼前的情形驚呆了。   室內燈火通明。   滿壁都是壁畫。   和後世他來參觀時不同,那時候壁畫的表麵或有氧化,或有破損;現在展現在他麵前的,都是剛完成不久的,色澤鮮艷,栩栩如生。   郭定邊一邊沿著墻向前走,一邊參詳著墻上的壁畫。   上麵的內容,大部分取材於佛經中的內容和故事,參悟禪意,勸人向善,什麼角色都有。   燈影在墻壁上搖曳,映照的夜叉兇惡,菩薩慈悲。   郭定邊猛地一抬頭。   那真是“滿天的神佛”啊!   “徒弟!徒弟!你正好來了,快,把下麵那筆遞給我。”   一個聲音從角落傳了過來。   眾人將目光轉了過去。   一個瘦削的老和尚站在木架子上,手拿著燭臺,滿臉堆笑地沖著悟心招手。   他的僧袍上被顏料染得青一塊紫一塊,手上、臉上也是。   悟心“哦”了一聲,走到架子邊上,彎下腰,開始撥撿起地上的畫筆來,然後挑了最粗的一支遞給了老和尚。   老和尚“嘿嘿”一笑,接過畫筆,開始繼續在墻上完善起了他的作品來。   “這,就是你說的‘扛把子’?”李道玄在郭定邊的耳邊小聲問道,“這看起來完全沒有高人風範啊,哪有僧人自己作畫的?”   “師傅有些小小的愛好。”悟心站到了他身邊,回答道。   郭定邊沒說話,而是靜靜地看著洪辯禪師作畫。   大約過了一炷香的功夫洪辯禪師又打量了幾眼自己剛完成的畫,方才心滿意足地扔掉畫筆,再次轉過身:   “徒弟!徒弟!快,扶我下來。”   悟心又“哦”了一聲,走上前去,先是接過洪辯禪師手中的燭臺,然後將他攙下了木架子。   洪辯禪師一邊錘了錘腰,一邊又回頭看了眼他剛才的畫:   “唉,老咯,這畫上幾個時辰,腰都直不起來。”   “我讓你注意休息,別一直忙著畫畫,你又不聽。”悟心一邊攙著洪辯禪師,幫他捶背,一邊抱怨。   李道玄又湊到了郭定邊的耳邊:   “這悟心大師真的不是老和尚的私生子嗎?嗷~~”   他的大腿被郭定邊狠狠掐了一下,發出一聲慘叫,在洞窟中回響。   洪辯禪師將目光轉了過來,打量起了站在那的三個人。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師傅,這是斬殺了尚守思的那三個人。”悟心介紹道。   “嗯,嗯,好......”洪辯禪師似是心不在焉地點了點頭,然後回過身,走到另一個墻角邊。   等到他再次從黑暗中浮現時,抱了一個木桶,木桶蓋子上麵有幾個陶碗。   “我來,師傅,我來......”悟心小跑了上去。   “後麵還有個壇子,搬過來。”洪辯朝身後努了努嘴。   桶和壇子被放在了地上。   老和尚揭開桶的蓋子和壇子上的封口,然後裝了滿滿一碗的粟米飯,再從壇子裡夾出幾根像是蘿卜乾一樣的東西蓋在飯上。   “你們吃過飯了嗎?來來來,別客氣,邊吃邊聊。”洪辯禪師很客氣地招呼著郭定邊三人,“條件不好,別嫌棄飯是冷的哈。”   “大師,我們吃過了。”   麵對著熱情好客,親和力拉滿的沙州佛門領袖,郭定邊有些不太適應。   彼時沙州的老百姓,一天一般隻吃兩頓飯,早上一頓,下午一頓,裡麵多半有一頓還是稀的。   郭定邊他們在來的路上,已經一個人啃了一個胡餅,所以並不餓。   一幫人圍成一個圈席地而坐。   老和尚一口冷飯,一口蘿卜乾,嚼得嘎嘣脆。   腸胃消化好,牙口也不錯。   由於和想象中的形象差異太大,郭定邊一路上打的開頭腹稿都沒有派上用場。   正當他琢磨著怎麼開口的時候,洪辯禪師說話了:   “你們過來,是勸我造反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