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時分,將軍府北側梧桐院。 書房內燈火明亮,古樸的案桌上鋪了一張地圖,剛沐浴完的雲辰立在桌旁,長發半乾不乾披散開來,手裡倒握著一支毛筆,時而用筆桿在上麵圈圈劃劃,時而手托下巴低眉沉思。 皇上傳召讓他明日進宮,看來,那趙國餘黨和盜匪的勢頭越來越猛烈了,不知這次會是哪位皇子與他一同前去。九皇子已薨,現在就剩太子,端王,肅王,以及一向呆板木納,在朝中言輕勢微的七皇子。 如今皇上雖然心係百姓,但身體已大不如前,這朝中能真正為他的所用的除了雲家,也沒有多少人了,這也是他突然被召回京的原因。隻是眼下,太子,端王,肅王在朝中相互牽製,恐怕誰都不願遠離京都,那七皇子…… 正思索間,門外傳來輕輕的敲門聲。 緊接著,悅耳婉轉的女聲響起: “夫君,是我,依然。” 雲辰聽到這聲音,剛毅的五官瞬間柔和起來,溫聲道:“然然進來吧,門沒閂。” 房門被推開,柳依然帶著一名丫鬟緩緩走進,丫鬟手上還提著個食盒。 “這般晚了,見夫君還未歇息,依然熬了夫君最愛的玉米山藥粥,夫君快過來嘗嘗。” 邊說邊打開食盒,將粥碗放在竹榻旁的小幾上。 “辛苦然然了。”雲辰快步走過去,端起粥碗便吃了一大口,贊道:“還是然然手藝最好,邊關的鹹菜幫子難吃得緊。” 見他還如從前那般,柳依然心下安慰,又暗自心疼。 想到什麼,她揮退同來的丫鬟,回道: “夫君喜歡吃,那依然便天天給你做,隻是夫君這次回來……” 她語氣中滿是心疼,彎彎的柳葉眉間也染上了縷縷愁緒。 雲辰放下粥碗,輕嘆了口氣: “如今朝堂之中暗流湧動,京中權貴間關係微妙,皇上身邊恐無多少可用之人,時值西南百姓因餘黨流寇之亂不得安生,我此次回京,怕也待不了幾日。” 柳依然聞言,鵝蛋臉上愁緒更甚,話語中帶了深深的自責: “如今你和父親常駐北關,小弟被人帶走毫無音訊,將軍府人丁凋零。可成親九年,依然卻未能誕下子嗣,給府中添上香火。” 看到心愛的妻子又因這事自責,雲辰攬過她微微發顫的身體,溫聲說道:“然然莫要自責,你多年前因救我而受過傷,這些年我們夫妻又聚少離多,此事不能怪你。” 可是,他此次的肺腑之言非但沒有起到任何安撫作用,反而讓妻子越發自責。 良久,柳依然抬起頭來看著他,眼神堅定:“夫君,你納妾吧!” “然然,你——” 雲辰俊眉一皺,剛要反駁,柳依然打斷他: “阿辰,你不要急著反駁!母親雖從未因此事苛責過我,但哪家府上的當家主母不希望自家子嗣興旺,更何況是傳承百年的雲家。雲家的香火不能斷,母親不能成為雲家的罪人,我亦不願!” “不是還有小樓嗎?”雲辰張張嘴,聲音蒼白又無力。 “阿辰!你與父親母親都知道,這幾國之中,從來沒有心疾被治愈的先例!陸先生雖有擔保,但他若真有那番仙人本事,為何還鬥不過區區凡狼? 其實阿辰你也清楚吧,讓他帶走小弟,隻是父親在求醫無門的情況下做出的無奈選擇。 況且,就算小弟能痊愈而歸,可能就是八年之後,到那時,你都年過四旬了。” “阿辰,趁著此次歸京,納幾房妾室吧,我知道你喜歡孩子。” 見她一次性說了這許多話,雲樓心裡酸酸澀澀,雙眸泛起朦朧水霧。 眼前這個年少時騎馬射箭,張揚明媚,在整個京都揚言非他不嫁的女子,明明那般驕傲,明明占有欲那麼強…… 此刻,卻為了雲家香火傳承,已然忘了當初,她是如何威脅他不許納妾的! 他緊緊摟住這個驚艷了他年少歲月的姑娘,似要把她揉進骨血裡,溫柔而又堅定: “然然,我是喜歡孩子沒錯,可隻喜歡,我和你的孩子!” 夜幕籠罩下的梧桐院。 如久旱的大地得以汲取甘甜的雨露,如擱淺的魚兒重回大海的懷抱,如暴曬烈日下的乾柴碰上星點火苗……在這圓月高掛的的夜晚,譜寫著神聖古老的樂章。 …… 勤勤懇懇地修煉了十五個夜晚,雲青洛終於引得一絲真氣進入丹田。 引導這絲真氣在丹田經脈內運行了一個周期後,她發現五感相較之前敏銳了許多,身體也說不出的暢快。 想到修煉了兩年也無絲毫成效的那套修仙功法,雲青洛又萎靡了幾分,她真的沒有靈根嗎?不過又想到內功有成後她便可以到外麵去尋求答案便收斂心神,繼續打坐吐納。 夏大夫自雲樓離開後便回了自家醫館,不久後便成功煉製了復明丹,身陷黑暗十幾年的夏峰也終於重新擁抱光明,一家人在雲辰回京當年便將醫館搬到了京都,夏峰的醫術也再慢慢向他父親靠攏。 雲青洛聽到這個消息後,又央得母親同意,去夏大夫的醫館那邊幫忙邊學習些醫藥知識,特別是藥草方麵的。 就這樣,在雲青洛練劍修煉,識記草藥的日子中的。 時熠那頭老牛終於啃上了綠兒這棵小嫩草;大哥也終於在三十歲的時候收獲了與大嫂的愛情結晶―—她的小侄子雲璟修;季國皇朝的奪嫡之爭已趨於白熱化階段。 隻是,接了聖旨的七皇子和大哥依然在西南邊陲與趙國餘黨及劫匪交戰;二哥雲樓也未有半點消息…… 七月的季國,似火的驕陽烘烤著大地,炎熱的氣流一浪接著一浪撲蕩而過。 距離京都城五十多公裡的華連山上,樹木蔥蘢,枝繁葉茂,陽光透過樹葉間隙灑落在山間小道上,知了更是燃燒著生命盡情高歌…… 十四歲的的雲青洛一身乾練裝扮,背上背著個竹背簍,身上斜挎著一個小布袋,腰間懸掛佩劍,手中握著小藥鋤,腳踏黑色長靴,行走在這山林間的小道上,小道上堆著一層淺淺的枯葉,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腳踩在上麵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響。 她今日想往山林深處走近一些,在那裡,她能尋到翠草烏的概率會大一些。 自從到夏大夫那學習中醫藥方麵的知識後,每年的夏天,她都有兩個月的時間能和夏大夫的孫女一同到這華林山上采藥。 華連山麵積較大,山上能采摘的草藥品種繁多,運氣好的時候還能找到年份較高的藥材。 夏大夫家在山腳的村落中有一個院落,有兩個常駐夥計全年負責在此采藥以及收購村民們采摘的藥材。夏大夫家人時不時過來一趟,他的孫女,今年十五歲的夏萱同樣喜歡鉆研醫術,現在正處於廣識藥材的階段,需要理論與實踐相結合。 所以這五年來,雲青洛便是在每年的六、七月份同夏萱一起來這華連山挖采藥材。 前幾日,因為采摘一株生在枯木上的藥草,夏萱不慎跌倒,扭傷了左腳,一位名叫劉宇的夥計負責留在院中加工晾製藥材及照看她,另一位夥計到鄰村去收購藥材。 故而今日,雲青洛一個人上了山。 她邊走邊四下環顧,時不時蹲到路邊挖幾株常見草藥。 走了將近兩個時辰,終於來到森林內圍,她將藥鋤放進背簍,從小布袋中拿出一粒藥丸吞服後,開始握著劍柄,放開五感,慢慢朝森林深處走去。 現在的她,劍術已算小成,體內的真氣全部調動起來足以擊斷一棵嬰兒拳頭大的樹木,再加上她全身上下已經抹過驅蟲藥粉,布袋裡還裝著這些年製作的一些初級解毒藥,獨自入山不成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