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暨南農場,我漫無目的的走在華陽鎮的街道上。正值五一假期,街道上來往的人群絡繹不絕,走到一家名為“啟航中介”的店鋪門前,我停了下來,看看門口貼著各種招工廣告,我決定先找一份工作,穩定下來再說。 這時中介的老板笑瞇瞇的迎出來:“小姑娘,要找工作嗎?” 我警惕的看看眼前這個油膩大叔,裝出一副很老道的樣子:“是啊,老板,有什麼好工作推薦一下。” “那要看你想做什麼了?你看,我們這有網吧招收收銀員的,飯店招服務員的,超市配貨····”,中介老板指著牌子上的招工信息一一介紹著。 “有包吃包住的嗎?”我現在要考慮的就是今晚我住哪? “有啊,電子廠,有身份證嗎?”老板看看我。 “還要身份證?”我才想起來,我身份證上次回家的時候讓媽媽拿給小叔了,說是給在深圳提前辦理入職手續要用的。 “那當然,小姑娘,看你這樣子應該是沒滿十八周歲吧?”老板用之一的眼光上下打量著我。 “誰說的,怎麼可能沒滿十八周歲,沒滿十八周歲我能出來找工作做嗎?我,我,我隻是身份證沒帶而已,”我假裝鎮定的說。 “哦,是這樣啊,行,那我明白了,沒事,就算你沒滿18周歲,沒身份證,到了我這也沒問題,進廠裡做,你看怎麼樣?”老板狡猾的眼神讓我心裡發毛。 “什麼···什麼廠?”我緊張的有點結巴。 “繡花廠,這邊多的事,都是些未成年的,沒有身份證的小姑娘都在裡麵做的,”那老板靠近我小聲的說。 “我快滿18周歲了,”我又強調了一遍。 “好好好,你是成年人,行了吧?可是你沒有身份證啊,沒有身份證,除了黑工廠以外別的工作你也做不了不是?”老板說。 “那好吧,就去繡花廠,”看看已經是中午了,再不找個地方落腳,今晚又要睡網吧了。 “中介費三百塊,”老板伸手示意我交錢。 “什麼?三百塊,那麼貴?你咋不去搶?”我差點沒喊出來。 “三百還算貴,小姑娘,我是看你一個人出門在外不容易,她們都是五百,六百,好一點的還有八百的呢!”老板一副慈悲的樣子,看起來就惡心。 “老板,能不能再便宜點?”我陪著笑臉央求著。 “那不行,這是最低價格了,做不做隨便你,”老板點燃一根煙接著說:“你要做就交錢,我把你送過去,要是不做我們要下班了!” “做,做,做,老板我做,”我說拿出錢包,裡麵隻有五百塊錢,我咬咬牙拿出三張,交給老板。 “行,那走吧,我帶你過去!”老板收了錢,起身準備我去繡花廠。 “遠嗎?”我問。 “跟我走就行,不遠,”老板帶頭走在前麵,我小心翼翼的跟著,生怕他再給我賣了。 從他店裡出門,過了一座橋,轉了個彎,五分鐘的路程,來到一處樓下,老板回頭告訴我:“就這裡,到了!” “這就到了,”我感覺自己是不是被騙了,我自己也能找來啊。 “對啊,你進去就行了,就說是來乾活的就行,”那黑心老板扔下一句話就走了。 “有人嗎?”我慢慢走近院子,輕聲問道。 “誰啊?有事嗎?”屋裡走出一位看上去有六十歲左右的老奶奶。 “我是來找工作的,請問這裡招人嗎?”我問。 “你等一下,張初德,這有個小姑娘想乾活的,你來看一下,”順著老奶奶的呼聲望去,樓上緩緩走下一個年輕小夥,看上去比我大不了多少。 “是你要來乾活的?”小夥子走到我身邊,上下打量我一番。 “嗯,這兒是繡花廠嗎?”我抬頭看看眼前這個陌生的小夥子。 “對,繡花廠,你哪裡的?”年輕小夥問。 “連雲港的,”我鬆了口氣,如實回答。 “你是怎麼找到這裡的?”他又問。 “跟著中介過來了!”我說。 “中介?你也花錢了?”小夥子幸災樂禍的問。 “對啊,花了三百塊錢,”我看他那想笑又不笑的樣子有點生氣。 “好吧,跟我上來看看吧,”小夥示意我跟他上樓。 來到樓上,繡花機發出的聲音震耳欲聾。我數了數,八臺機器。有幾個男孩和女孩在機器邊上不停的忙碌著。 “這個你乾得了嗎?”剛剛那小夥大聲說,生怕我聽不見。 “工資怎麼算?”我也大聲回應。 “第一個月三百塊,你能不能做?後麵做好了還會漲,”小夥說。 “才三百?”我有點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對,一天十塊錢,包吃包住,做不做?”小夥瞥了我一眼問。 “做,做,做,我什麼時候可以開始上班?”想想口袋裡僅剩的兩百塊錢,我不做這個,還能做啥呢? “今晚七點到明早七點,兩班倒,半個月換一次班,”小夥帶我下樓說:“後麵樓上是女生宿舍,你去找剛剛那個奶奶給你安排一個床鋪。” “哦。”······ 六七個女生擠在一間二十平米不到的房間裡,房間裡,床並床,床背床,床下擺滿了盆子、桶,還有箱子。中間一條過道,不足一米寬,側過道能容下一個人扁著身子螃蟹式的前行。 我找了一張空床位,靜靜的坐在那裡,迷茫,不知道所措······ “新來的,”門口幾副生麵孔的女生,其中一個長相白凈的女孩問。 “嗯,”我微笑著抬頭看了看。 “我叫龐麗娟,安徽的,這個是曾麗,小小她倆是四川的,唐璐,句容本地人,你呢?”剛剛問話的女孩落落大方的一一介紹著自己以及身邊的幾個女孩。 “瀟靈!”我仔細打量眼前這幾個女生,雖然看起來穿著打扮的都很成熟的,但年齡估計也都和我差不多。 “你是哪裡的?”龐麗娟問。 “連雲港,”我友好的看看她們幾個。 “歡迎加入,”龐麗娟很健談,她們幾個也是上夜班,幾句話聊下來,我們也由陌生變得熟悉。 “這附近有超市嗎?”我想起來還要買點生活用品。 “有啊,走,帶你去,”說完,龐麗娟拉著我一起下樓。 龐麗娟告訴我像這樣的黑工廠有很多,大多都是廣東人過來開的,不需要身份證,不需要中介,來到基本都未成年人,或者沒有身份證的和沒有學歷的,就像我們現在的老板,就是廣東的,那個老奶奶是老板的母親,專門負責做飯,那個叫初德的小夥子是老板的弟弟,經過她這麼一說我才明白我白白被中介騙了三百塊錢。 超市裡,一床被子標價最低要九十八元,很單薄,我看看錢包,站在哪裡猶豫了好久,龐麗娟看出我的窘迫,說:“瀟靈,這會還有點冷,你和我睡一張床吧!我床上被子大,足夠我倆蓋的,你就簡單買兩個盆,牙刷,拖鞋,其它暫時不用買,我這都有。” “這不太好吧!”我不好意思的說。 “這有啥,也就這幾天晚上還有點涼,馬上六月就熱了,被子買了浪費,你現在手裡又沒啥錢,省著點用,以後咱倆就是好姐妹了,我罩著你,”龐麗娟一副大大咧咧的樣子逗得我笑起來。 “那好吧,等發了工資我請你吃飯,”我感激的說。 “切,跟我甭客氣,對了,瀟靈,你今年多大?”她問。 “馬上滿十八周歲,”我說。 “那你得喊我姐姐,我十九歲,比你大!”她昂著頭說。 “十九?你沒有身份證?”我好奇的問。 “有啊,”她說。 “有身份證你乾嘛還留在黑工廠裡上班呢?”我不解的問。 “我輟學早,沒有學歷,正規的工廠根本不收留,除了來這種小作坊,也沒地方可去啊!”她接著說:“當然,也不是沒地方去,還有個來錢快的地方,不過我是不會去的”! “來錢快?是哪裡?”我好奇的問。 “酒吧啊,笨蛋!”她邊說邊捂嘴笑:“對了,說說你吧?” “我?我有什麼好說的?”我聳了聳肩膀。 “你為什麼來句容呢?這個地方那麼偏僻,你來這裡做什麼?”別看龐麗娟的眼睛雖小,但是眼神卻很犀利。 “體驗生活,”我隨口說了一句。 “真的假的?,”她半信半疑。 “真的,我就是想出來體驗一下社會生活,”我笑了笑。 “好吧,你真牛,膽子真大,”她看我不想說,也很識趣:“對了,瀟靈,我們這幾個人都很好相處,平時遇到什麼事你盡管說,大家都是好姐妹,不過·····” “不過什麼?”我看了看欲言又止的龐麗娟。 “你要小心唐璐,”龐麗娟小心翼翼的說道。 “為什麼?” “哎呀,你就別問了,總之你記住我的話就行了,走走走,請你吃麻辣燙去,”見我一臉疑惑,龐麗娟忙轉移話題,拉著我去了商場····· 我倆在華陽鎮轉了一圈,回來的時候已經快天黑了,晚飯的時候,工人們圍坐在桌旁,一盆幾乎看不到雞蛋的西紅柿雞蛋湯,中午吃剩的米飯,一盤青菜,還有一大盤肥肉,看著他們都自顧自大口的吃著,我尷尬的挑了一小口米飯,放在嘴裡。 “瀟靈,我們要熬一整夜呢!你不多吃點,晚上很難熬的,”龐麗娟說。 “你們吃吧,我不餓,”看著桌上的飯菜,我著實難以下咽。 晚飯過後,上午那個叫初德的小夥喊我去樓上,教我開繡花機的注意事項,他熟練的在電腦機上設計著針碼:“你要注意,機器開著的時候,手不要伸進來,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不然會被針紮到的,”。 “嗯,知道了,”我認真的聽著。 “我要下班了,一會有問題你直接問她們,”他指了指一旁的幾個女生又說:“你們晚上不能偷懶,我明早要來看產能的,不達標是要罰款的。” “好了,知道了,你真囉嗦,瀟靈不要搭理他,跟女人一樣,”龐麗娟扮著鬼臉說:“沒事,有不明白的問我,我教你。” 因為白天沒休息的原因,夜裡我一直在打瞌睡,淩晨兩點的時候,龐麗娟跑來把機器關掉,說:“走,帶你去找好吃的。” “去哪?”我忙問。 “噓,小聲點,老太婆睡了,曾麗和唐璐她們在廚房煮麵!”龐麗娟躡手躡腳的拉著我要下樓。 “還是不去了,被發現了不好,”我害怕極了,忙往後縮了縮。 “沒事,吃完打掃乾凈就行,”小小突然冒出來,嚇了我一跳。 “我本來就吃的少,不餓,真的!”我是害怕萬一被發現了,會不會被開除。 “難怪你那麼瘦,”龐麗娟和小小同時搖了搖頭。 “嘻嘻,羨慕吧····”我傻笑一下。 “餓壞了吧,快稱熱吃,”不一會曾麗端來一碗碗熱氣騰騰的麵。 “嗯,有點,”說實話,這會確實是又冷又餓,我們幾個人在樓道口狼吞虎咽的吃起來···· 早上七點鐘,白班的同時準時來接班了,長這麼大,第一次上夜班,慶幸是遇到了龐麗娟她們幾個人,我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到宿舍,躺在床上,沉沉的睡去·····
像這樣的黑工廠,這邊有很多!(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