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進入錦州城內,一片死氣襲來,入耳全是百姓的呻吟和吵鬧,醫館門口躺滿了人,一眼望過去,黑壓壓的。 所有的商鋪都把門關的死死的,像是門外有什麼洪水猛獸,與前不久熱鬧繁華的景象大不相同。 天氣陰沉沉的,整個錦州城就如人間煉獄,滿目皆是皮膚潰爛的人在呻吟。 他們已經看不出人樣,一張臉上全是黃色的膿水,摻雜著血絲,讓人不忍直視。 歸寧偏過頭去,皺眉不忍的看著這一切。 顧漣走在歸寧身後邊,一邊努力避開躺在地上的人,一邊護著歸寧,不讓那些眼睛腫大,呻吟亂叫的人的手觸碰到歸寧。 突然後麵傳來一陣響動…… 一個衣衫破爛的小孩從後麵跑出來,極快地從歸寧身邊經過,掀起的風吹動歸寧的衣衫。 小孩即將撞上歸寧時,顧漣突然伸出一雙手將歸寧拉了過來。 歸寧沒注意,往後退了一步,沒站穩,撞在了顧漣身上。 而顧漣站的很穩,即使是歸寧撞上來也沒有往後退,歸寧就像被他護在了懷中一般。 顧漣皺著眉頭看向剛剛跑過去小孩的背影,剛想訓斥兩句,但立馬瞧見小孩潰爛的皮膚以及手上拿著的藥之後,他一頓,最終還是什麼都沒說。 歸寧顯然也瞧見了小孩手上的不對勁,她輕嘆一口氣,“走吧。” 顧漣慢慢鬆開輕抓在歸寧手臂上的手,鬆手之際還撫平了歸寧袖子被他抓起的褶皺,然後才跟著歸寧向前走。 錦州最大的醫館名為仁元堂,幾乎壟斷了錦州所有的醫藥行業。 而讓歸寧他們將目光放在仁元堂的一大原因,就是這個醫館,乃是周家大公子周安越的產業。 果不其然,歸寧他們還未走到仁元堂,便就瞧見了許多穿著周家下人衣服的人在裡裡外外的忙活。 仁元堂附近到處都是草席,周家的下人有的在外麵熬藥,有的到處端藥,有的拿著碎布包紮,忙的不可開交。 “在錦州遇難之際,周家不曾袖手旁觀,著實令人敬佩。”顧漣看著眼前的說道。 歸寧點頭,周家的處事作風,是多少世家學不來的。 他們隨手攔住了一個端著藥的下人,讓他帶他們去見周安越。 如果單憑他們,即使有治療的辦法,進行下去也會遇到很多麻煩,但如果有紮根在錦州的周家幫忙,那可不同了。 那下人一開始聽見有人要見他主子是極其不耐煩的。 誰這麼猖狂,一來就要見他主子。 結果他一抬頭,就看見穿著不凡的三人,一男兩女,氣質不俗。 尤其是站在中間的那名女子,雖戴著防疫麵紗,但仍然看得出來其灼灼風韻。 三人的氣場不輸周安越,甚至更甚。 那人是個人精,見如此情形,不敢耽誤,當下便答應了,帶著歸寧他們上了仁元堂的最上層。 “因為瘟疫嚴重,我家公子便直接宿在了醫館,日夜不停研究解決瘟疫的辦法。”下人將他們帶到一間外表素雅的房間門口並敲響了門。 因著早有人通報,那人隻敲了門便直接推開門帶他們進去了。 周安越給幾人看了座,也沒有詢問他們是誰,開門見山地問道:“幾位見我有何事?” 他雖說的是幾位,但眼神看向的確是歸寧。 歸寧倒是沒想到周安越會問的如此直接,很快便接上了話。 “周公子問的如此直接,那我也就不繞彎子了。” “您在錦州生活了如此之久,應該是知道錦州的情況的,瘟疫這種事,還是幾百年來第一次吧。” 周安越沒有說話,歸寧繼續道:“方才聽下人說,周公子日夜不停的研究著解決瘟疫的辦法,肯定也看出了其中的蹊蹺之處了,光靠藥力,您認為能解決嗎?” 歸寧的話,字字說在周安越的心坎上,他放下手中一直拿著沒有放下的藥理書。 他沉聲道:“姑娘說的沒錯,瘟疫蹊蹺,靠藥力,根本解決不了,不知姑娘有何高見?”這場瘟疫絕對不簡單,如果不找到原因恐難以解決。 周安越相信他們既然來找他了,就必然有解決的辦法。 一旁的顧漣不自然的抿抿唇,明亦不好意思的輕咳一聲。 歸寧嫣然一笑…… “沒有高見。” 四個字在空蕩的房間裡麵回蕩。 “嗯?”周安越一時間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而後反應過來,他還是不相信這句話是眼前這位一看身份就不凡的姑娘說出來的。 顧漣和明亦不約而同地移開頭去,一左一右,剛好兩個方向。 他們確實還沒有頭緒,隻知道這場瘟疫絕對不簡單,但為什麼不簡單,原因是什麼,怎麼解決,他們還沒來得及想。 對比顧漣和明亦的不自然,歸寧顯得極其的淡然平靜,表情沒有一絲的變化,像是一切都理所應當。 她這副樣子,周安越都不由得懷疑,不可理喻的是不是自己。 或許是周安越一直沒有回話,歸寧逐漸意識到自己可能打擊到他了,於是開口道:“我們確實還不知道,所以才來找周公子幫忙,我們想和周公子一起幫錦州度過這次難關。” 周安越沉默,許久才問道:“你們的目的是什麼?”他可不相信,全因為善心。 歸寧:“你就當……我們是不想禍及自身吧。” 周安越聽完歸寧說的話之後,並沒有立即表態,而是做回自己的桌案麵前。 歸寧也沒急著要他回答,給他時間想。 他想了很久之後才同意,於他而言,不管歸寧他們的目的是什麼,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他和錦州,都是最終受益者。 這個買賣,他不虧,錦州,不虧。 周安越同意之後,給歸寧他們分享了自己所得到的所有的消息,一來二去的,耽誤了不少時間,回去的時候,天色已經很晚了。 安靜的錦州城很陰森,時而傳來幾聲鳥叫,也不知是哪戶人家養了鳥,叫聲如此奇怪。 顧漣看歸寧走在滿目蒼夷的街上麵上還神態自若,不由得問道:“阿寧,你……不怕嗎?”話到嘴邊,顧漣換了一個詞。 怕? 歸寧聞言環顧四周,漆黑的夜晚,偶爾傳來的鳥叫摻雜著此起彼伏的呻吟,好像確實應該害怕。 “你怕?”歸寧沒有回答顧漣的話,而是回頭反問他。 “倒也不是怕,就是第一次看見這麼多人倒在麵前,昨天還在談笑風生的人,很可能明天就沒了,整個城內就如煉獄一般,看到這些,心裡難免…”顧漣有些說不下去,錦州現在的情況,遠比他想象的嚴重。 遇見這種事情,誰都會新生動容,可為何阿寧… 正在顧漣心生煩亂時,手上突然傳來了溫暖,他詫異地看過去,歸寧白皙纖長的手覆在他的手上,輕輕地拉著他向前走。 手掌越來越熱,顧漣感覺整個人都熟了,差點連路也不會走,呆呆地跟著歸寧向前走。 明亦在後麵看見二人的互動,然後看向顧漣那快滴出血的臉頰以及明顯不太協調的步伐,暗自搖搖頭。 承受能力還是太差,連反握回去都不知道,榆木腦袋。 和她家輕遲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