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雨曦爺爺微服私訪的陣仗果然如想象般的聲勢浩大。 　　幾個小輩聽到動靜就急忙去門口迎接了。 　　幾個保鏢和看護前後左右簇擁著老爺子進了門 　　“小曦，可把爺爺給想壞了。” 　　眾人還沒反應過來，晨桉沿眼疾手快地抱住了站在門口的大孫女。 　　“爺爺，你怎麼還跟之前一樣啊，這麼多人呢！” 　　“哎呀，我老了，大孫女都嫌棄我了……嗚嗚，真叫人傷心……” 　　晨雨曦：“……” 　　眾人：“……” 　　晨雨曦看著玄關裡站著的一大幫子人。 　　“爺爺，別鬧了。快進來吧。”晨雨曦輕輕掙脫開，這個大大的熊抱。 　　“好好好，都聽我乖孫的。” 　　晨雨曦扶著晨桉沿進了餐廳，在長桌的一端落座。晨雨曦看著黑壓壓的一片，試探性開口“爺爺，他們要看著你吃飯嗎？” 　　“哦，當然不用。你們快走吧，沒聽見我乖孫說要陪我吃飯嗎？你們想要在這打擾我享受天倫之樂嗎？” 　　晨雨曦：“……” 　　一群人一眨眼就消失了，隻留下了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的三人。 　　“這是？”晨桉沿端詳著眼前的三個少年。 　　“是父親公司的練習生，借住在這。” 　　“練習生？就是你爸爸往學校塞的那幾個，你爸爸沒房子了？非要塞在你這，不知道他安的什麼心。讓我黃花大孫女和幾個小夥子住一起！” 　　晨雨曦不知道為什麼想附和著罵她爸幾句。 　　“算了，既來之，則安之。也算給你找個伴。” 　　“？” 　　她不覺得她和幾個青春期男生聊的到一塊去。 　　“哎呀，你們別站著了，快坐吧。”晨桉沿似笑非笑地看著三個尷尬到腳趾抓地的少年。 　　“別見外啊，就當自己家昂。小曦不親人，你們多擔待昂。” 　　“沒有沒有……”幾個人連忙否認，神色張皇失措。 　　晨雨曦看著眼前好像剛長出四肢的幾人忍俊不禁。 　　三個人慌忙在同一邊落座，晨桉沿狐疑地瞅了瞅三人，有所察覺的沐清安，輕輕起身，繞了半個桌子，在晨雨曦身旁坐下。 　　晨雨曦瞟了一眼旁邊因為緊張而氣息不穩的人，輕輕笑了笑。 　　“介紹介紹。” 　　氣氛安靜且凝重起來。 　　林敘然向晨雨曦投去了求助的目光，晨雨曦勾唇一笑別開眼，似看戲一般抱著手。 　　沐清安喉結滾動，神色鎮定地打破了寧靜。 　　“爺爺您好，我是沐清安。敬仰已久，沒想到我能在這見到傳說中的晨老，小輩的榮幸。” 　　他的臉上帶著得體大方的笑容。 　　無形的馬屁讓晨老很受用。 　　“哈哈哈，彬彬有禮，挺好。” 　　“你呢？小夥子。” 　　“爺爺，我叫鬱閑烯，很高興見到您。”鬱閑烯一如既往的言簡意賅。 　　“哪個yu？” 　　“鬱鬱蔥蔥的鬱。” 　　“哦哦，我有個老朋友也是這個獨特的姓。很巧啊，這個姓好啊。我就說你看著這麼親切麵善。” 　　親切麵善？ 　　晨雨曦對這個形容詞很費解，她從哪都看不出眼前這個平常半天蹦不出一句話的少年親切。 　　“不過很可惜，我很久都沒有見過我的老朋友了，聽說他的醫館都成老招牌了，倒是了了他的願。” 　　“那確實挺巧，我們家也是開醫館的。” 　　“哎呦呦，巧巧巧……不對，你爺爺叫什麼。” 　　“祖父好像叫鬱林哲” 　　“鬱林哲！那老東西是你的爺爺！” 　　“哎呀，小夥子別介意啊。我就說你怎麼這麼眼熟呢，竟然是那老家夥的孫子！你小時候我還見過你哩，帶著初初一起的啊！” 　　初初是晨雨曦的乳名，自長大以後，家裡人就很少這樣叫她了，一般喚作小曦，當下晨老一激動就脫口而出了。 　　聽到“初初”後鬱閑烯愣住了，神情有些不自然。 　　“初初，你還記得了嗎？這是鬱老頭的孫子小遲啊！”晨桉沿激動抓著兩人的手，一幅要當場認親的架勢。 　　晨雨曦無視眾人投來的目光，神情逐漸變得平漠。 　　“早就不記得了……” 　　“哎呀，就是五六歲的事啊。我那時候經常帶你去他們的醫館啊，你還老愛追在小遲的後麵，成天小遲哥哥的叫，找人家玩啊。” 　　“十多年了，早就記不清了……” 　　平靜的沒有任何波瀾的聲音，在安靜的餐桌上聽的很清晰真切 　　似乎在陳述事實，又似乎在掩蓋什麼不堪的過往。 　　晨雨曦麵色蒼白，她站起身掙脫開爺爺的手，隻留下句“我去看看飯做好了沒有”，就消失在眾人的視線中。看得出來，她似乎對此格外抵觸 　　“哎呀，小姑娘麵子薄，怕丟臉。你們不用在意昂。” 　　鬱閑烯麵色似乎比離開的人沉重。但他依舊態度溫和地回應老人家。 　　“沒事，小時候的事，不記得也正常。”鬱閑烯勉強擠出一絲微笑。 　　畢竟也不算是什麼美好的回憶。 　　看桌上的氣氛不對，林敘然趕忙出來打圓場。 　　“爺爺，您可不能因為敘舊就錯過認識我了。”林敘然和煦的笑著。 　　“那當然不能錯過了，這不是讓你壓軸嗎？”晨老爺子笑吟吟的，倒是沒察覺到氣氛的尷尬。 　　然後在活寶的作用下，氣氛變得輕鬆活躍，幾人聊起了家常。 　　晨雨曦出來的時候，麵色正常多了，隻是仍舊沒有什麼多餘的表情。 　　在晨老的示意下，傭人開始上菜。 　　前前後後端上了，十幾道不俗的菜品，皆是用華貴的瓷器裝著，場麵堪稱國宴。 　　“大孫女，你做禱告吧，我們等你。”晨老爺子知道晨雨曦的習慣。 　　晨雨曦沒說話，默默的閉上眼睛在心裡禱告。 　　隻是對她的信仰略有耳聞的其他三人倒有些無所適從，自顧自的找事做。 　　“好了。”晨雨曦睜開眼，望向晨老爺子，等待長輩下達吃飯的指令。 　　“好了，大家開始吃吧。” 　　然後就出現了最經典的環節—夾菜。 　　老爺子拿公筷熱情地給大孫女夾菜。 　　“爺爺，我有手，我自己來，你別給我夾了。” 　　晨雨曦看著碗裡的茄汁大蝦和清蒸鮑魚堆砌成了小山，有些乾著急。 　　果然有些東西總是逃不掉的。 　　“哦好好好，你自己夾。”晨老爺子看著晨雨曦皺在一起的五官笑著收了手。 　　“你們都吃昂，這是五星大廚的手藝，嘗嘗怎麼樣？”在老爺子殷切的注視下，三個少年用起眼前陌生的公筷往碗裡夾菜。 　　晨老爺子沒有吃飯說話的習慣，所以飯局像一場默劇，除了本就安靜的晨雨曦和鬱閑烯以外，其他兩人有些適應不了。 　　好在年輕人吃飯都不慢，幾個人十幾分鐘就吃好了。不過出於禮貌，誰都沒有離開。 　　“哎呀，不用等我的，你們吃完了就可以去乾自己的事了。” 　　三個少年如獲大赦一般，前後退了場。 　　晨雨曦特意慢了些，等著晨老。 　　看著晨雨曦安靜地喝湯，晨桉沿放下碗筷，語重心長地囑咐她。 　　“小曦，別著了你爹的道，少跟他安排的人往來，做做表麵功夫就行了。娛樂圈不乾凈，那不是你該待的地方。知道嗎？” 　　“嗯。”晨雨曦安靜地聽著，咽下湯，輕輕點頭回應。 　　“未來的路，家裡會給你安排好的。不用擔心，也不用著急。家裡給你的，隻會是最好的。” 　　“嗯。”晨雨曦沒什麼表情，隻是默默地應答。 　　“如果身體有什麼和之前一樣的異常，一定要跟家裡說，爺爺給找最好的療養機構，絕對不會在像之前一樣，讓你一個人出國治療。” 　　“嗯，我知道。”晨雨曦淡然一笑，好像對曾經的事不以為意。 　　“你是家裡的繼承人，你絕對不能出事。平時照顧好自己，有什麼事就跟家裡說。” 　　“好。”晨雨曦終於換了個詞回答。 　　“小遲那小孩兒不錯，長的可比他爺爺俊多了，人也挺禮貌安靜的。雖然很多年沒見了，但可以相處看看。萬一你們成了，就了了我當年想和那個老頭子做親家的心願。” 　　“爺爺，您就別做媒了！我和他命裡犯沖，不可能的事。” 　　“喲喲，怎麼了，從吃飯前就抵觸的不行。這麼排斥，他乾什麼混蛋的事了？” 　　“沒有，不喜歡包辦婚姻而已。” 　　“哈哈哈哈，相處看看而已。結婚？早著呢！我能讓那老頭子占著便宜嗎？而且我大孫女我寶貝著呢，怎麼可能輕易給別人呢？他要是能搶走，算是他的本事。” 　　“不過那個姓林的小孩也有點眼熟，像是你爸合作夥伴的孩子。” 　　“對，valiant珠寶的董事長的兒子。”晨雨曦點了點頭。 　　“哈哈哈，果然啊。看來，你爹的心眼可比我的多多了，自己的女兒也不放過。小心你爸啊，小心被他下套了，我當年就是栽在他的設的局裡。不過也不用太擔心，沒有人能強迫你做不喜歡的事，沒有人能強迫你和不喜歡的人捆綁在一起。” 　　“聯姻什麼的，家裡是不會做的。畢竟這種事情啊，它顯得掉價。你是晨家的嫡孫女，委屈誰也委屈不了你。放心，爺爺永遠是你的後盾。” 　　“有喜歡的人嗎？”晨桉沿笑嘻嘻地看著年紀輕輕的孫女。 　　“有。”晨雨曦神色平淡，臉不紅心不跳的。 　　“哦呦？誰能入咱們晨大小姐的法眼啊？” 　　“我最喜歡…… 　　我自己。” 　　“……” 　　給滿懷期待的晨老爺子無語住了。 　　“自愛好啊，自愛好，自愛是女孩子幸福獨立的保障。”晨老爺子打圓場。 　　“爺爺，不早了，您早點回去休息吧。”晨雨曦看了一眼手表，時間快到九點了。 　　“哎呀，不知不覺都兩個多小時了，是該回去了，你也要早點休息，明天星期一還有升旗儀式呢。” 　　升旗儀式？！ 　　周一總結？！ 　　她才想起來，周一的學生會匯報好像是她上臺做報告。 　　糟了！ 　　她報告還沒寫，她就說好像忘了什麼，差一點，明天早上就要在臺上臨時發揮了。 　　“怎麼了？”老爺子察覺到了她的走神。 　　“沒事。” 　　“這兩個星期爺爺可能還是不去學校，有事去辦公室找你大姑。” 　　“哦，知道了。”晨雨曦想反正他這個老校長在學校也可有可無的，也不差這一次，為什麼不乾脆卸職算了，而且她大姑晨楠年級主任兼班主任兼物理老師，好像太忙了。真是旱的旱死，澇的澇死。 　　“好了，爺爺走了昂，有事打電話。” 　　“哦好，爺爺慢走。”晨雨曦站著門口揮手告別。 　　而晨老爺子在眾人的簇擁下上了車，消失在了夜色中。 　　樓上幾個人吃完飯一直在沐清安的房間裡，幾個人聚在榻榻米上，林敘然繼續補作業，而沐清安和鬱閑烯抱著手機打遊戲。幾個人時不時聊幾句。 　　“誒，沒想到老閑，你竟然和小曦是青梅竹馬，我還以為你們之前是第一次見呢，相處的那麼陌生。” 　　“嗯，好久不見了，自然有些生疏。”鬱閑烯平靜地找借口。 　　“你不會沒認出來她吧？也沒見你主動和她提過。” 　　鬱閑烯沒說話，也說不出話，他沒認出來，甚至還認錯了，還當著正主的麵問別人是不是初初。鬱閑烯沒想到晨雨曦變化這麼多，倒不是因為外貌上的驚艷，而是因為與少時大相徑庭的性格。 　　那些錯過的歲月磨滅了他的期望，造就了彼此的陌生與疏離。 　　從小太陽變成了小月亮，導致他把她身邊那個活潑開朗的姑娘認成了她。 　　性格， 　　又好像不僅僅是性格的改變。 　　像是什麼思想，靈魂上深層次的改變，變得如同完全陌生一般。 　　“閑烯，乾嘛呢，怎麼送了？網卡了？” 　　“哦，沒看到來人了。” 　　“稀奇啊，人都沖到你麵前了啊，你起碼能跑啊。” 　　“哦，被技能定住了。”鬱閑烯眼也不眨的說謊，掩蓋剛剛的走神，隻是一動不動的盯著復活的時間。 　　沐清安沉默的看著殺死鬱閑烯，正在回城的蓋倫，蓋倫什麼時候帶控的？ 　　沐清安微微瞇眼，瞥了一眼正在沉思的某人，也不揭穿他，隻是繼續和對路的阿貍一對一換血。 　　“老閑，你還沒回話呢。”埋頭寫作業的林敘然抬頭看了鬱閑烯一眼。 　　“等會，剛復活，先去報仇了。”鬱閑烯給不了回答，他犯的錯讓他難以啟齒，他隻能轉移話題。 　　當水晶炸裂的時候，勝利的標識跳了出來，鬱閑烯快速點過總結，迅速退出了遊戲。 　　“怎麼，不玩了？” 　　“嗯，沒意思。”鬱閑烯把手機甩在一旁，躺在榻榻米上閉眼養神。 　　“那行，你給我們講講你們小時候的故事唄。” 　　“沒什麼好講的，人家都忘了。” 　　“人家忘了，你肯定沒忘。”沐清安笑了笑。 　　“對啊，講講。”林敘然從作業堆裡冒出頭來 　　“滾，寫你的作業去。”鬱閑烯沒心情理他們。 　　隻是從昨天晚上在超市問過那些話後，晨雨曦就好像有些微妙的情緒低落。而且飯桌上她依舊態度模糊，沒有人知道她是否記得那些。 　　記得嗎？ 　　她還記得嗎？ 　　鬱閑烯莫名其妙的感到煩躁，那確實是一段本該忘記的曾經，對於她而言。 　　隻是沒有人知道那段時光對於鬱閑烯來說彌足珍貴。 　　隻不過當時沒有去珍惜，而如今遺憾就近在眼前。 　　那句遲來十幾年的的道歉，已然無法開口，如今早就沒有意義了。 　　“身在福中不知福啊，果然還是和以前一樣不解風情。”林敘然笑著調侃到，他瞟了一眼躺著的人。 　　那人平靜地躺著，像是沒聽到，也像是睡著了。 　　沐清安笑了笑，向林敘然比了個噤聲的手勢，讓他止住當下這個話題。他看的出來，不論是記得還是不記得，兩個主人公沒有一個願意提及過去的，自然沒有必要刨根問底。 　　而林敘然沒看出來，仍然不在線。 　　“啊，睡著了？這麼快。” 　　沐清安無奈的笑了笑，輕嘆了口氣。 　　晨雨曦倒沒有什麼閑工夫去回憶過往，一心投入到趕稿上。 　　由於星期五開會時出神，如今她已然記不得會議的內容。 　　於是隻能奔走相問。 　　還沒有人回話， 　　她煩躁的看了一眼時間，心裡有些不快。 　　轉念想到餐桌上那個沉悶的話題，就更煩躁了一些。 　　氣息逐漸急促沉重，眉頭緊蹙，周圍的一切都在壓抑著她的感官。 　　她慌忙從抽屜裡拿出藥盒，倒出兩顆，就著水將煩悶咽下。 　　平靜下來的時候，手機上已經有人回了消息。 　　她一一點開。 　　幾個人回的會議紀要大致一樣。 　　晨雨曦道謝後，就去琢磨發言稿了。 　　“小主人，你還不睡嗎？有點晚了。”木瓜出聲提醒。 　　“稿子忘記寫了，得晚點睡。” 　　“需要木瓜幫您嗎？” 　　“不用，你自己去充電休眠吧。” 　　“不要，我要等主人，我還要給您講睡前故事，放搖籃曲呢。” 　　“今天不用了。” 　　“那怎麼能行，沒有故事你會睡不好的，我要等你一起。” 　　晨雨曦停下了敲鍵盤的手，轉頭看了它一眼，半晌無奈地笑了笑。 　　“行，隨便你。” 　　晨雨曦有嚴重的失眠。 　　倒不是一點都不能入眠。 　　隻是長期睡眠質量極差，短夢多夢易驚醒，又常常意識清醒難以入眠。 　　必需要吃安眠藥才能正常長時間睡眠。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每次洗漱前總要吃上顆藥，然後洗漱完了，躺在床上聽木瓜講故事放歌等待藥效發作。 　　所以常常會在故事沒講完的時候就睡著了。 　　可如今看來木瓜天真的以為是自己的故事和搖籃曲真正讓她平穩入睡的。 　　要是真是這樣簡單就可以入睡。 　　那真是……太好了。 　　疲倦感漸漸蔓延，她的意識有些混沌。 　　等恍然清醒的時候，打字框裡已經擠滿了k。 　　她慌忙收回手指，然後刪掉了所有多按的字母。 　　好煩， 　　她不想寫了。 　　倦怠感，激起了她潛藏的惰性。 　　如果當選了學生會主席，這樣的麻煩事會更多。 　　她自然是不願競爭這個職位的。 　　手指有些發酸，她想要趁著清醒速戰速決，於是帶著憤憤和怨恨，快速敲擊。 　　晚上總是容易下意識情緒激動，於是她想都沒想就在稿件結尾時敲擊下她內心對學生會和主席的不滿。 　　等泄完憤，她又敲下了幾句得體的結束語。 　　然後打印了出來。 　　她拿著稿子走到客廳準備放進書包，就看到異常安靜的木瓜因為低電量陷入了休眠。她輕笑一聲，走過去把這個盡職盡責的小機器人抱去充電。然後走到吧臺的冰箱前準備灌一瓶睡前冰牛奶，剛打開冰箱門就看到可樂上的便簽—“少喝可樂呦，規範作息，珍愛身體，小曦加油！” 　　顯而易見是白寒翎留的，很意外，晨雨曦並沒覺得反感，隻是淡然一笑。然後揭下便簽，貼在了冰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