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節 活著是件奢侈事二(1 / 1)

天光漸明,生靈於春日的清晨醒來。   值班的護士很快就來巡邏檢查情況了,剛進門注意到詭異的安靜,她瞥了一眼平靜的心率監護儀。   開始懷疑自己昨天晚上失責忘了打開儀器。   走近兩步,看到了躺在地上人影。   她上一秒還在感慨   年輕真好,倒頭就睡。   下一秒就驚恐地瞪大了雙眼。   這不是病人嗎,怎麼到地上來了啊啊啊啊?   她記得昨天晚上她來查看過了呀,這是,靈異事件?   當她還在猜想是不是自己的職業生涯玩蛋了的時候。   地上躺著的人幽幽睜開了眼。   “啊啊啊!”   護士低頭對上了一個藏著煞氣的幽怨眼神。   被嚇了一跳,她尖叫著跳開。   晨雨曦有些無語地移開視線,平靜地盯著床底,努力掩蓋自己上一秒的不悅與慍怒。   明明是她被打擾了,現在卻搞得好像她才是罪魁禍首。   “……對不起,對不起。我沒注意到,馬上扶你起來。”   冷靜過後,小護士才顫抖著一邊道歉一邊將她扶起。   林敘然是被眾人紛擾的議論聲吵醒的。   近在咫尺的病床前圍滿了醫護人員。   “咋了?啥情況啊?”   少年迷蒙著站起身,撓了撓頭。   倒沒人搭理他,大家都在激烈的商討什麼。   他半夢半醒地瞇著眼,眼神穿過人群,對上了那個熟悉又冷漠幽深的眼眸。   意識瞬時清醒。   “晨雨曦!”   他驚呼出聲,大步擠進人群。   靠坐在床上的人淡然瞥了他一眼,微皺的眉頭,藏著被直呼其名的隱隱不悅,波瀾不驚的眸色,仿佛再看一個陌生人。   看她這副模樣,林敘然倒是有些著急。   “不會失憶了吧?我是林敘然啊,你還記得嗎?”   晨雨曦沒什麼說話的心情,倦怠地抬眸白了他一眼。   “怎麼辦啊?醫生,她失憶了可怎麼辦啊?昏迷怎麼還會失憶啊,不記得人了還不要緊,忘了課本怎麼辦,她不能考第一名了怎麼辦啊?”   旁邊的醫生被拽的一晃一晃,差點沒站穩,無奈地扶額側目看著他,隻覺得孩子單純。剛想開口解釋就被人開口打斷。   “之前怎麼不知道你這麼關心我的成績?”   晨雨曦聲音不大,但近在咫尺的林敘然倒是能聽見,隻不過聽不出她語氣中的諷刺。   “那當然,朋友就是要事事關心,重情重義。”   實際上是林敘然不想失去一個向別人炫耀的資本,有全年級第一做同桌。   晨雨曦知道他向來不會如此正經,用眼刀剜了他一眼。   林敘然沒心沒肺地笑了,就這一眼非常有晨雨曦平常的風範,時隔數月再次見到,真是十分懷念。   “傻子……”   晨雨曦不懂他為什麼笑,低聲地說出了一句嫌棄。   隻是晨雨曦沒想到的是,當看到魚貫而入的探病之人,她會有後悔醒來的念頭。   特別是當柳瑜和齊淩幾人剛來的時候,場景一度像是在哭喪。   “……我怎麼感覺你們更想我死呢?”   “沒有……是我們對不起你啊!讓你遭了這麼大的罪。你看你瘦的,都隻剩骨頭了。”   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最後醫生好不容易以靜養的理由把她們請了出去。   又一次從床上摔下來。   乏力,酸痛,少女眼裡閃過的迷茫,很快被驚呼聲打斷。   “怎麼又自己下床?你要去哪叫我們就行了。”   看著慌忙跑來的身影,她才意識到房間裡還有其他人,她的眸色一沉。   鬱閑烯想攙扶的手僵在原地,他能看到少女眼中明晃晃的戒備和抗拒。像恢復了最初的疏離,隻剩下滿眼的陌生。   他緩緩蹲下,平視著少女,輕聲開口解釋。   “柳瑜姐吃飯去了,我來看一會。”   鬱閑烯已經進屋站了半晌,隻不過腳步輕,沒擾到發呆的某人,盯著女孩觀察了半晌,直到那人突然往床邊爬,摔下床去。   “不需要你們看著……”   女孩冷冷地收回目光,語氣不悅。   鬱閑烯不在意她話語裡的厭惡,依舊柔聲細語地和她說話。   “你想去哪?我扶你。”   晨雨曦側目看著說話的人,撞進那雙溫柔深沉的眼眸。   她輕輕歪頭,回應他一個漠然的眼眸。   “我想去一個誰都找不到的地方,你帶我去呀……”   鬱閑烯呼吸一滯,臉色變得凝重。自從知道了那些過去的復述,他就再也不可能像平常一樣看待她了。   “晨雨曦,除了這個地方,我都能帶你去。”   她嫌棄的瞥了他一眼,自顧自地躺下。   “哦,那你對我來說就是沒用的……”   聲音輕輕飄在空中,聽不出情緒。   鬱閑烯有些懊惱地看著現在的場景。他本來想勸她別坐在地上的,但現在人都躺在地上了,而且態度十分惡劣。   他嘗試著開口。   “起來吧,地上臟。”   “……沒關係,我也挺臟的”   晨雨曦語氣懶洋洋的。   “……”鬱閑烯一時凝噎。   “你,你要是想去洗澡的話。我可以扶你去衛生間,那裡有浴缸,你可以躺著洗。”   這下總夠周全了吧。   晨雨曦像是沒聽見一樣,一聲不吭,也沒什麼反應,一動不動的,隻是呆呆地盯著半空。   良久得不到回復,鬱閑烯有些頹廢地也在地毯上坐下。   “可是,洗不掉的……一輩子,也洗不掉。”   半晌她才飄出了一句話。   無序的凝重與憂傷盤踞在鬱閑烯心頭。   這是一種什麼奇怪的感覺呢?   好像目睹一場災難,卻無計可施,隻能側目旁觀,被迫承受它所帶來的沉重。   “都會過去的……”   他輕聲勸慰。   “嗬……”她嗤笑。   都會過去的,那些沒經歷過“災難“的人都曾這麼說。   他也不過是這樣說,   是旁觀者的語氣。   原來沒有理解,沒有感同身受,隻是同情,可憐。   還以為會是什麼特別的存在呢   原來,也不過如此……   病房裡的凝重還未被復蘇的喜訊沖散時,警察的到來就加重這低迷的氣氛。   “晨雨曦小姐,我們是刑警大隊的專案組,請你配合我們都工作,接受一些詢問。”   望著窗外發呆的人,轉頭看向那人,眼眸平淡。   “請問您對MTH是否了解?”   “……都經歷過了,還有什麼不了解的。”   “請問在案件發生前,你有發現什麼不對勁的?”   “哦,倒是沒有什麼,隻是再發生前夕有種不祥的預感,這算嗎?”   男警察笑笑不說話。   但這個笑容在晨雨曦看來莫名刺眼。   “你覺得你為什麼會被他們選做報復的對象?”   “這……你們不應該比我更清楚嗎?”晨雨曦輕輕一笑,嘲諷的目光掃視過兩個警察。   “你是否曾察覺到了您家傭人的不善?”   “我懷疑過所有人,但必不是所有人都要害我。所以與其疑神疑鬼,不如坦蕩的入局。畢竟我命硬。不過……這次他們好像都沒在甘棠得逞。”   “看來您知道的不少。”   “不,我知道的並不多,隻是恰巧從你的眼睛裡知道了結果。”   “看來晨小姐還懂一點心理。”   “是吧,很奇怪,有時候人看的透別人,卻看不透自己。”   “所以在事件發生前,晨小姐無所防備?”   “每個人身邊不都有想對自己不好的人嗎?人,是防不住的,更何況是身邊的人。但顯然兩邊的實力並不對等,你們在被耍的團團轉。”   “那晨小姐有什麼高見?”   “我能有什麼高見,我隻是覺得作為一個受害者,隻要案子沒破,內心怎麼可能會得到安寧。你們的無能隻會加劇這場對於受害者的悲劇。”   “您的心情我們都理解,但還……”   “理解,你們怎麼會理解?沒有經歷過卻妄談感同身受,你不覺得可笑嗎?”少女眼神變得淩厲,話語中充滿了不可置信。   “希望您理解我們的難處,我們也希望案件能有進展。”兩個警察有些坐立難安。   “兩年半年,六七個城市,十幾場案子,卻隻能坐以待斃。我不信,我不信他們天衣無縫,也不信你們束手無策。”   案件跨越的距離不近,從南方沿海一直到如今的華北地區。警力第一次跨省合作,難度和調度都十分大,調查進度一度擱置。   “晨小姐,具體的情況我們無法向您透露。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隻能說你能活下來確實是無比幸運了。”   “我不需要幸運,因為如果你們有能力,本不該讓這樣的事情發生,這樣我也本不必遭罪。”   她眉眼冷淡地盯著坐在床側的兩人。   “我們明白,我方會盡全力調查破案,還請您放心。還希望您以後也能警惕身邊的人。”兩個警察知道問不出什麼有用的信息,準備說些勸慰的話後離開。   “哦,也許不止我需要,你們也許比我更需要。”   她望向窗外,那裡是一片繁盛的綠色。   “……那祝您早日康復,我們”   她冷聲打斷,回頭望著說話的人。   “你們的祝福有什麼用?”   “能改變的了什麼嗎?你們為什麼不拯救我,為什麼不拯救我,為什麼要在如今再說道歉呢,為什麼要我為你們的無能承擔責任,你們為什麼不拯救我?為什麼不!”   少女聲嘶力竭地大聲爭論,猩紅的眼眸深深盯著對麵的兩人。這些現在唯一能保護她的人,卻不能給她帶來希望。   “晨小姐,您冷靜一下。您是不是突然身體不適?”兩個警察顯然被她的情緒波動嚇到了,後退了幾步站在玄關邊小心翼翼地問她。   “你們走吧,別來了。我不能給你們帶來任何幫助,你們也不能給我帶來幫助。所以別再相見了,免得傷神……”晨雨曦語氣倦怠,她將視線移回窗外,顯然是逐客的態度。   “那打擾您了,我們先走了。”   等門被關上,房間裡又恢復了一片靜寂,好像什麼也未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