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布審完曹性,已是日出時分。 陽光透過窗欞,灑在他的身上。 身體開始燥熱,心卻如墮冰窖。 他心中很清楚,自己能從五原走到下邳,靠得是並州係、河內係和兗州係這三大支柱。 可是,郝萌起兵叛亂,河內係算是毀了。 兗州係中,陳宮是叛亂的幕後指揮,而高順服從命令帶兵平叛,說明其內部也不和。 他甚至有個最壞的猜想,陳宮在起事以前,很可能試探過高順的口風。 隻是郝萌死了,而曹性矢口否認,他才沒有繼續深究下去。 不管怎樣,經此事件,陳、高二人恐怕要形同陌路了。 一個分裂,且有離心傾向的兗州係,對他來說,沒有任何好處,最起碼現在沒有。 並州係倒是值得信任,可惜力量有限,支撐不起他的野心。 鬧心的是,他還得防著新加入的丹陽係和徐州係。 眼下這種情況,要同時清洗河內係與兗州係,基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他準備肢解河內係,安撫兗州係。 這事相對容易,問題是,接下來如何聚攏瀕臨崩潰的軍心。 參與叛亂的士兵很多,而且不少人還是軍中骨乾,影響非常惡劣。 那些沒有參加叛亂的士兵,也會因此對他的威望產生懷疑,以至於軍心浮動。 他背抄雙手,在屋裡來回溜達,時不時瞄一眼曹性,突然靈光一閃,有了主意。 他捶了曹性一頓,迫使其在供詞中,加上了不少人的名字。 午時。 牧府,宴客廳。 呂布高坐主位,目光掃視著臺下的眾人。 高順按照他之前的吩咐,把要請的客人都請來了。 右側一排食案,就坐的是兗州係和並州係,分別以陳宮、張遼為首。 左側一排食案,就坐的是徐州係和丹陽係,分別以陳登、許耽為首。 曹性也在,隻是被綁在廳內的圓柱上,嘴裡塞著破布。 幾十號人聚在一起,廳內卻鴉雀無聲。 他們都是人精,早就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不敢多發一言。 尤其是陳宮,木雕泥塑般坐在那裡,活像圓寂了的高僧。 呂布也不廢話,指著曹性,正色道: “河內兵叛,郝萌已經死了,曹性被擒在此,如何處置,還請諸公暢所欲言!” 眾人不知道他葫蘆裡賣什麼藥,誰也不敢答話。 起身來到陳登身邊,呂布問道:“元龍,你說呢?” 陳登放下正要送入口邊的魚生,恰待回話,不想一邊的陳瑀搶白道:“君侯,像這種叛逆之徒,殺了便是,何須多問!” 呂布一笑:“公瑋先生倒是爽快!” 斜了一眼自己的二叔,陳登回道: “食人之祿,當忠人之事,郝萌、曹性之舉,匹夫不為。 將軍初入下邳,人心未附,若不能除大惡於階前,又何以揚至善於鄙州? 君侯雄才,定能妥善處置,無需卑職多言。” 呂布聽完,心中一驚。 好厲害的陳元龍,短短幾句話,既表明了立場,又把自己摘身事外,還順道恭維了他,真滴水不漏。 隻可惜,讀書人心口不一。 歷史上,最喜歡背刺的就是這小子。 呂布心道,且讓你多蹦躂幾天,早晚收拾你,於是附其背,大笑道:“外界盛傳元龍有才,今日一見,方知名不虛傳。” 轉身來到陳宮麵前,呂布又問道:“公臺有何高見?” 陳宮不知道曹性有沒有把他供出來,懷裡如同揣了二十五隻小耗子,百爪撓心。 因此,麵對問話,顯得有些慌亂。 但畢竟是老江湖了,他以極快的速度反應過來,回道: “豎子跳梁,差點要了君侯性命,此時不殺,更待何時?可速斬曹性,以儆效尤!” 話音未落,曹性發出沉悶的嗚嗚聲,顯然是對陳宮所言極為不滿。 呂布心中冷笑,陳宮這是擺明了要丟車保帥,不拿昔日同袍當戰友了,難怪人家要抗議。 陳宮見此情形,怕事態往不利於自己的方向發展,趕緊又道: “曹性助虐小人,死有餘辜,如果君侯不忍心下手,某願代勞。” 說罷,他一把奪過甲士腰間的佩刀,就要下手。 曹性急了,竟然用舌頭把塞在嘴裡的破布頂了出去,怒吼道:“陳宮,你卑鄙無恥......“ 不等他說出後半句,呂布撿起破布,又塞回他嘴裡,同時拉住陳宮,笑道:“公臺這麼著急乾什麼?” 意識到有些失態,陳宮臉一紅,默然退了回去。 揮手示意他坐下,呂布從懷中掏出一張白絹,遞給高順,命道: “你看看,看完了,告訴諸公,絹上所載,究竟是何文字!” 高順領命,看完後,臉色鐵青。 這絹上寫的,全是叛黨的名字。 要是按名單挨個誅殺,那下邳城恐怕要血流成河了。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他察覺到了事情的嚴重性,單膝跪地道:“稟溫侯,卑職不敢說。” 嘴角勾起詭異笑容,呂布高聲道:“有何不敢!” 知道說出來會妨害大局,高順隻是雙手捧絹,沉默不言。 “既然你不敢說,那我來說。”指著白絹,呂布厲聲道,“這是曹性的供詞,凡有姓名載於此絹者,都是叛黨!在座諸公,也有不少人名列其中,你們說說,我是殺,還是不殺啊?” 此言一出,眾人麵麵相覷。 並州係無人參與,表現相對平靜,該吃吃,該喝喝。 丹陽係的首領許耽,內心有點緊張,雖然也還在吃吃喝喝,但雙手明顯顫抖起來,一不小心,還把酒碗碰翻了,酒灑得滿身都是。 他對郝萌在自己麾下發展叛黨早有耳聞,隻因一時疏忽,才沒有采取斷然措施。 萬一曹性把他給咬出來,那可就慘了。 陳宮的臉色最難看,一會紅,一會白,額頭上冒出了大片的白毛汗。 他一向自詡謀無不中,策不虛發,不曾想今日完敗於一個武夫之手,恐懼中還混雜著一些自傷之感。 陳登比他淡定許多,隻是往嘴裡塞魚生的速度慢了些。 他也確實沒有參與叛亂,不過事先聽到了一些傳言,隻是並不相信罷了。 倒是呂布挫敗郝萌叛亂的手段,讓他自警起來。 下邳陳氏乃世家名門,斷不能久屈於一個武夫之下。 早晚有一天,他也會起兵倒呂,若不汲取今日教訓,重蹈覆轍的話,那就不好了。
第三章 今天中午我請客,你們都來(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