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聖旨下來了(1 / 1)

第二天的中都城,還是和往常一樣平靜,大家該乾什麼乾什麼,隻不過會在茶餘飯後談論一下將作監的事情。   畢竟先失竊再走水,現在的中都城,哪個衙門也沒有將作監熱鬧。   甚至可以說,剩下的衙門平靜地有點反常了。   不過衛滄能感覺出來,那蘊藏於平靜的表麵下的洶湧暗流。   昨天分身的優秀表現讓衛滄的膽子大了一些,他決定去一個刺激點的地方。   不要誤會,雖然這描述聽起來很像鳳鳴院,但指的是皇宮門口。   雖然有追求刺激的嫌疑,但是衛滄自己心裡的A和C之間還是有數的。   從昨天蔡公公的表現就知道,皇宮裡肯定有能人異士,自己讓分身貿然摸進去,搞不好就成了送外賣的。   有沒有成功聽到消息是一回事,萬一讓宮裡再來個刺王殺駕的聯想,那樂子可就大了。   皇宮門口就不一樣,不僅相對比較安全,而且隻要看看上朝下朝的人有誰,就知道今天會討論什麼問題了。   分身找了個影子躲起來,遠遠地看著皇宮門口的人群。   雖然這裡麵的大部分人他都不認識,但是從衣著排場上,還是能輕易分辨出這些人的身份的。   皇城門前最顯眼的,便是那幾張青羅傘蓋,這東西又叫清涼傘,傘蓋下麵這幾位,個頂個的都是宰執之臣,屬於位極人臣的狠角色。   宰相與執政官,合稱宰執,位於朝廷的第一梯隊,可以宰天下大事,執百官牛耳。   宰執相公後麵就是紫袍的重臣,胡汝成胡大尹就站在其中,位置還相當靠前,可以說離宰執就是字麵意義上的一步之遙。   紫袍之後就是緋袍,相比紫袍人數少了不少,不過一身黑底錦袍的荀虞候也在其中。   這些人便是有資格每日上朝的朝官,朝官之下是京官,京官之下是選人,選人再往下就是衛滄這樣的吏。   沒有來的青袍官員一般都是低等級的京官,他們地位太低,沒有每日朝見的資格。   至於選人,他們一般都不會在京城待著,全在外麵的州郡縣乾活。   胡大尹比較特殊,他一般負責中都府的事務,按照慣例,可以自由選擇是否每天參加朝會,但是他今天來了,說明將作監走水和失竊應該是難以避免的話題。   得到了答案,衛滄收回視線,又讓分身去鳳鳴院和將作監轉了一圈。   鳳鳴院還是那副歌舞升平的樣子,有一種該吃吃該喝喝,啥事兒不往心裡擱的美。   將作監府庫那邊,安保等級倒是加強了不少,稱得上五步一崗,十步一哨,在沒有陰影的情況下,以分身的本事都找不到空子可以鉆。   自己本體的位置也是戒備森嚴,屋裡屋外,十幾個人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昏過去”的自己。   衛滄也隻讓分身遠遠看了一眼,便扭頭離去了,實在找不到潛入的機會。   嘖,這分身哪都好,就是長得像鬼多過像人。   而且這副煙中惡鬼的打扮太難隱藏了,要不然自己怎麼也能混進鳳鳴院看看。   想到這裡,衛滄就有點腦袋疼。   現在的情況,說的通俗一點,就是有些復雜和擰巴。   所謂復雜,得從兩方麵來講。   從鳳鳴院這方麵來講,就好像是衛滄突破重重防線到了寶庫門口,但是手上沒有寶庫鑰匙,自己隻能站在外麵乾瞪眼。   而從倉案裡麵搶出的賬本這方麵來講,就好像衛滄手裡拿到了鑰匙,卻不知道寶庫和大門在哪裡。   最讓人吐血的是,這兩個還不能配成一套,可不就擰巴著呢嘛。   而他,則需要在這個復雜擰巴的狀況中,找到一個破局的點。   歸根到底,其實還是衛滄地位太低了,他自己手上沒有足夠的主動權,要不然也不用這麼憋屈。   嘆了口氣,衛滄感覺自己這幾天嘆的氣,比以前半年都多。   回到藏賬本的院子,衛滄坐在箱子上思考對策,一想就是一個多時辰。   他感覺自己似乎抓住了一個線頭,不過算算時間,也到了散朝的時候,腦子裡像裝著一隻貓的衛滄控製著分身回到皇城門口。   紫袍和緋袍的官員都出來了,不過那幾位宰執還有胡大尹卻被留了下來。   俗話說大事開小會,小事開大會,現在裡麵商量的,一定是大事。   不過看荀虞候都出來了,衛滄也不好確定他們是不是在聊銀子的事情。   時間轉眼來到了下午,衛滄已經將計劃做出個大概的時候,皇城的門終於第二次開了。   依舊在推敲計劃細節的衛滄精神一振,心說這幫子人可算出來了。   抬頭一看,除了幾位宰執,胡大尹,蔡公公也跟著一起出了皇城。   分身眼尖,一眼就看見這太監手上拿著什麼東西。   那東西整體呈長條狀,裝在明黃色的袋子裡,看著大概有小臂那麼長。   長條狀,小臂長,還被裝進了明黃色的袋子裡……   這東西不會是聖旨吧?   不過看這方向,也不是奔著三府臺這種實權衙門去的。   衛滄讓分身跟在後麵,看著蔡公公分別去了殿前司和中都府,但都待了沒一會兒就又從裡麵出來了。   看這次的方向,大概是奔著將作監去了。   這聖旨是給誰的?   將作監也沒有什麼重量級人物……不對,不會真的是奔著我來的吧?   衛滄心中一驚,正這樣想著,他便看見蔡公公果然進了將作監,立刻跟了過去,跟著這大太監,一路直奔自己本體所在的屋子而來   這大太監剛一進門,看見躺在床上的衛滄,眉頭立刻就皺了起來。   “衛滄怎麼還沒有醒過來,他這是怎麼回事?”   屋子裡早有幾名醫生打扮的老者圍在衛滄床邊,見蔡公公進了門,也跟著眾人一起行禮。   “回蔡大官的話,我等沒有看出衛掌印身上有什麼問題……但是他確實昏過去了,這一點是做不得假的。”   蔡大官的臉色又難看了幾分。   “和咱家詳細說說,這將作監昨天晚上,還有衛滄,到底是怎麼回事兒。”   立刻有幾個官吏和兵丁將昨天晚上的事情七嘴八舌地說了一遍,其中自然有關於衛滄的內容,不過大都是往衛滄身上甩鍋的。   “有事說事兒,別總想著甩鍋,照你們的說法,衛滄至少在剛起火的時候就昏了過去。”   蔡公公也是人精,什麼樣的話沒聽過,隻是冷著臉,一雙眼睛盯著這幾個兵丁官吏。   “但是他在昏過去之前,該做的都做了,無論此次起火是人為還是意外,都不當有他的責任,反而是你們幾個,最好期望這次起火是人為的。”   稍微敲打了這幾個人,蔡公公又看向了躺在床上的衛滄。   “沒想到案子剛有了些起色,將作監和衛滄就出了這檔子事兒,這是有人誠心想和朝廷,和官家作對。”   正在這時,衛滄的身體忽然顫抖起來,猛烈咳嗽幾聲之後,這才將眼睛睜開。   “快,快來人,咳咳,來人告訴蔡大官,將作監有人縱火。”   這一陣動靜很大,自然吸引了眾人的注意力,蔡公公立刻邁開步子,幾步就來到衛滄床前。   “你說有人縱火,難道是看見縱火那人了?”   轉頭看向蔡公公,衛滄先假裝吃了一驚,之後便裝出一副劫後餘生的樣子,將自己早就想好的說辭講了出來。   說辭的內容和之前幾個人說的大差不差,隻不過少了很多東西,同時描述了一下昨晚那人的外貌。   最重要的是,他還有意無意地透露出這人想要滅口的意思,自己就是撞見他之後才被襲擊的。   “如此說來,果然是有人想要毀滅證據”   聽完衛滄的說辭,蔡公公搓了搓沒毛的下巴,姿態突然端正起來。   “衛滄聽旨。”   還真是給我的聖旨?   雖然心中早有預料,但真的親耳聽到的時候,衛滄還是吃了一驚,反應上也就慢了一拍。   等他回過神來的時候,自己已經被人扶了起來,其他人站在兩側,隻有宣旨的蔡公公正對著他。   伸手掀開托盤上的黃布,蔡公公拿起聖旨,輕輕展開。   “敕殿前司、中都府:皇恩特許,準將作監司鑰、掌印衛滄戴罪立功,追查失竊庫銀下落,限期同前,依尋回數量,酌情免罪,失期無功,當罪加一等。”   聖旨很長,但有用的內容隻有這一段兒,後麵填補空白的便是一串官職人名,接上“奉”,“宣行”“奉被”。   最後以一個日期收尾。   “臣領旨謝恩。”   走過流程,衛滄便從蔡公公手裡接過聖旨,仔細看了幾眼,細心卷好揣進懷裡。   自己手上的是謄抄件,既然是敕殿前司和中都府,真品應該在他們手裡。   站起來接旨的衛滄,至少精神看起來好了許多。   畢竟虛弱是裝的,也就是晚上沒怎麼睡覺,讓他感覺有些疲倦,不過還沒真的到全身無力的程度。   為了給這大太監一個好印象,衛滄覺得自己得帶病堅持上崗。   “公公,按說不經三府臺,何名為敕,這敕書……”   聖旨這一路衛滄是從頭看到尾,倒是不懷疑這聖旨的真實性,不過敕書有多少效力那是真不好說,畢竟皇帝雖然是老大,但是三府臺不承認的旨意,也管不到三府臺頭上。   “不經三府臺,何名為敕?倒是個好說法”   蔡公公笑了笑,笑容中卻多少帶幾分譏諷。   “還不是三府臺那群家夥查個案子拖拖拉拉,想拿這一大筆銀子做黨爭的本錢,哼,真是好闊氣啊。”   黨爭已經鬧到這個地步了?   衛滄沒有說話,隻是豎起耳朵聽著。   “你不是朝裡的人,所以不清楚,將作監的正監和少監都是新黨的人,自然和舊黨的人勢同水火。”   蔡公公拍拍大腿。   “這案子查不出來,無非是舊黨的官員想要趁此機會卸了新黨一條腿,新黨的官員想要把自己的腿保下來。”   軍權,財權,行政權,這三權是最重的,屬於實權中的實權,落到具體衙門上,就是戶部,吏部這種要害部門。   像將作監這種能管到錢的衙門,就屬於誰都想要的財權。   “刑部和大理寺恰好又分別歸屬新舊兩黨,所以一直在互相使絆子,案子呢,也就一直拖著。”   雖然之前就聽過這些內容,但是再次聽到後衛滄還是不爽了起來。   這簡單的案子查不明白,問題一開始就不是出在能力上,而是出在態度上。   這群人搞黨爭搞得上頭,自己要在下麵陪著遭罪。   這種破事擱誰身上,誰能痛快?   “官家一直催他們找銀子,但是三府臺這些人置若罔聞,所以官家現在很不高興,若非如此,胡大尹和我等也請不下來這道聖旨。”   蔡公公揮揮手,示意屋子裡的這些人都出去,自己要和衛滄單獨談談   “衛滄啊,你可是胡大尹,咱家和荀虞候舉薦的人,若是辦事不利,我們幾位可是都要吃掛落的。”   “所以咱家要問問你,你有沒有把握,找出這十萬兩銀子?”   衛滄本來在思考要不要來一套布嘌呤半升,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隻恨未逢明主,公若不棄……   不過想到這位的職業之後,他還是放棄了。   能坐到這地位的太監,可比他會拍馬屁。   “小人承蒙諸位大人賞識,自當殫精竭慮,為大人分憂,但是不敢說一定能找回這銀子。”   “不是為胡大尹或者咱家分憂,是為陛下分憂。”   蔡公公糾正了衛滄的用詞,隨後有些疑惑地問道。   “為何說不一定能找回這銀子,難不成你不想要你的腦袋了?”   “公公誤會了,小人現在就知道銀子是在羅武縣賑災這件事情上出的問題,這又過去了一天多的時間,對這案情調查到哪裡一無所知,怎敢誇下這海口。”   衛滄向著蔡公公拱手施禮,他肯定是要保住自己小命的,隻不過在知道自己有多大權利之前,他也不知道自己手上這道聖旨能乾什麼。   “現在聖旨上沒有三府臺的印記,想來無論是刑部還是大理寺都不會理睬小人,小人要從何處完完整整地了解這案情?”   “你說的也是,這旨意呢,確實是官家的,不過隻走了殿前司和中都府,也就在這兩個地方好使一些。”   蔡公公輕嘆一聲,接著補充道。   “卷宗這一塊,咱家倒是能給你找來,但是人手這一塊……將作監走水之後,殿前司和中都府也比較吃緊,就隻能給你一個殿前司的都頭,至於剩下的,得你自己帶著聖旨去和他們商量。”   蔡公公說罷,對著外麵招呼一聲。   不一會兒,外麵候著的人就給衛滄取來卷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