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沈工頭辦事兒向來是極為沉穩的,很難得見他為了什麼事如此驚慌失措,見他這個樣子,我心裡咯噔一下,趕緊叫醒仍舊在打著鼾的胖子,在他帶領下走到寺裡。 “哎呦!操!乾嘛呢?!也不知道在這開個燈……”跟在後麵的胖子走得急了,被寺門的高門檻給絆了個踉蹌,罵罵咧咧的說了句,我這才注意到本該在燈火通鳴徹夜趕工的羅漢寺竟然一片漆黑,半點光亮沒有,沈工頭拿個聊勝於無的打火機在照路,不過因為事發突然,也就來不及細問了。 待進了大雄殿終於看到一些光亮,循著光亮尋去,那亮光是正圍成一堆的工人手裡舉著的簡易火把,那些工人是這些天新招的夜班工人,約麼三十來人,看來現在是全部聚在這裡了——他們見管事的來了,齊刷刷讓出條通道來;我和胖子被沈工頭帶著湊過去,抬眼就發現一個工人被施工用銅芯電線從脖子到手腳、軀乾紮紮實實的綁在一根未燒毀的大殿柱子上。 走進來時沈工頭已經告訴了我們大概,說是有一個新招的工人突發了失心瘋,對於細節卻支支吾吾的不說,隻是讓我們自己去看——這時我看到了那個工人,那是個看上去四十多歲的中年工人,穿著沾滿水泥的工作服,最讓我心驚的是那衣服胸口上還有一片駭人血跡,看樣子是新濺上的,沒有乾透——我心裡一涼,有血跡意味著有人受了傷,若是安全責任問題,又有人追究,那這皮可就扯大了;我再細看那人眉眼,他現在滿臉漲得通紅,頸上、額上青頸暴起,雙眼圓睜看著前方,眼球的焦點卻不知落在何處,那圓睜的眼球裡充著血,紅燦燦的,正在咀嚼什麼的嘴上叼著根約摸有二三十公分的黑線頭,在嘴角蕩來蕩去,他喘著粗氣,喉嚨裡也呼啦啦的不知在吼些什麼……看上去滲人得緊。 見我的目光定在那血跡上……沈工頭忙解釋說:“王總,別擔心,那不是他的血,是他手上握著那玩意的血……”我順著他說的往那工人手中看去,發現他正尤自滴血的手上緊握著一個黑漆漆、毛茸茸的玩意兒;再仔細分辨,我被嚇了一跳——那東西竟是隻碩大的老鼠,也不知長了多久,單腦袋就有半個成人的拳頭大,正在那工人手裡不住的掙紮……可不知道為什麼,我怎麼老覺得那老鼠怎麼看上去有點奇怪呢? “噢唔……”待我終於將那老鼠完全看清,自己卻差點吐了出來,因為我發現那老鼠被他握住的居然隻有上半身,整個下半身都不翼而飛了,殘缺傷口處露出森森的荔枝白肉來,烏紅色的內臟露在外麵……老鼠的下半身呢?我看那隻有上半身的老鼠仿佛依舊在拚命掙紮,突然意識到那工人嘴裡的線頭是什麼了!這下實在忍不住了,“哇!”的一聲吐了個滿地!好半天才緩過氣來,強忍惡心問沈工頭:“到底怎麼回事?” 說話間我看了眼胖子,胖子倒是沒吐出來,卻也已憋得臉色發綠,我估計是硬把嘔吐物強壓下去的,他也直直的盯著沈工頭,期望聽到準確的答案。 沈工頭這時才答道:“我們也不知道怎麼了,剛才還好好的,也就是幾分鐘的事兒——這人叫張實成,是今天剛招來的泥水工,我聽人說出事前他正要搬開那尊沒被完全燒光的佛龕備地,結果剛開始搬就出事了,直接在那跌了個仰八叉,其他工人見他摔了趕緊去扶,見他暈了正準備給他掐人中,他卻自個兒醒了過來——這一醒了倒好,立馬見人就咬,還好其他人跑得快沒給咬到,然後他不知道怎麼的居然抓到一隻路過的耗子,然後就像你看到的……”沈工頭說到這裡,乾嘔了一下,這才接著說:“我們趕緊乘著這個機會,用線纜將他捆在了柱子上……王總,您看這事兒現在怎麼辦?” “怎麼辦?先叫救護車來吧!”我一邊應到,一邊和胖子交換了個眼色,心知這多半就和何加爵口中那邪乎事兒有關,想掏出電話準備撥120,卻發現剛才走太急,手機給拉到了車上;要胖子打,卻不想胖子拿出手機來說是沒信號,我正準備向其他工人借手機,就聽沈工頭說道:“王總,不用找手機了,不知道怎麼的,從張成實出事起,就接連發生怪事,先是停電,緊接著大家的手機就都沒信號了——我們想用發電機發備電,結果你猜怎麼著?發電機一啟動就短路燒壞了,還差點傷了人。”我和胖子聞言大吃一驚……這事兒也太他媽湊巧了吧,我說這幫工人怎麼三更半夜的不用電點火把呢?胖子聽到這裡突然一拍腦門,三步並兩步的奔出廟門,還沒等我反應過來,他卻又氣喘呼呼的奔回來,喘著粗氣對我搖頭說道:“不行,我們他媽今天到底觸了什麼黴頭,竟然連車也打不著了!” 什麼?連車也打不著了?我一聽這話立馬就糗了,這丹景山離最近的市區少說也有十多公裡,現在通訊工具和車都癱瘓了,要想憑雙腿下山?這他媽可是海拔千來米的大山——到處是懸崖峭壁,對道路不熟的人在光照不足的情況下簡直等於送死——我們相當於就在這乾耗著了……這可怎麼是好? 而且,當太多的巧合湊在一起,我真的很難說服自己這些真的是巧合……莫不是有人要整我們?可要整我們總得有個動機啊,我想破腦袋也想不出我在什麼地方得罪了別人;或者……這地方真那麼邪乎? 我這邊正煩著,突然,那工人好像被什麼驚著了一樣,突然猛烈掙紮起來,把正尋思事兒的我嚇了一跳……再看他,眼睛居然聚上焦了,而且焦點似乎正是在我身上……那工人見我注意到他,更是掙紮起來,居然像吃麵一樣把那“線頭”呼了肚子,喉嚨裡也發出“咕咚”一聲來,然後劇烈掙紮起來,若不是被電線紮紮實實綁著,估計就要撲過來咬我了。 我被駭得條件反射般後退了半步,這時胖子突然說:“家男,這事兒可真夠邪乎的……我看這人怕不是失心瘋吧?會不會是中邪了?我小時候在東北老家聽人說過,這樣的情況,請跳大神的來跳了一場,就能好了。” 其實我心裡也早就傾向中邪這種說法了——這工人的癥狀,和我在其他地方看到的中邪癥狀非常類似,可我現在他媽哪裡去找跳大神的啊?正煩躁著沒有結果,圍觀的工人們開始七七八八發表自己的見解,有說中邪用童子尿淋的!有說弄點黑驢蹄子的!甚至還有人要找悶油瓶來處理的!” 其實這些東西倒是都可以試試,可我在問了一圈後馬上就否定了這些全部的辦法——黑驢蹄子是首先排除了,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若是這荒郊野外的半夜我能去弄來這個,那我跳大神的早就請來了;而童子尿——問了一圈,這三十來號人裡竟然一個童子都沒有……讓我頓時覺得現在中國人都太早熟了;而其他的一些方案也被各種無法執行而否決,眼看著就已經一籌莫展了,若是現在派人走路出去尋人來幫忙,估計尋人回來也已經是明天早上了。 ……可那工人明顯是等不及的,我看他那用力的勁兒,估計沒一會自己就能把自個兒的脖子給絞斷了…… “讓讓!讓讓!勞駕讓讓!”我這邊正在一籌莫展,突然就聽到柱子背後一個聲音傳來,抬眼看過去,就見一個工人用推磚石的手推車推了一車磚頭,晃晃悠悠的就行了過來,差一點就要撞上圍觀的人群——那是個我從沒見過的工人,估計也是這兩天新招進來的。 我見那工人冒冒失失的,這裡本已夠亂了,就想把他喝住——還沒等我說話,那家夥卻在被綁住的工人前將推車拉停,轟隆隆的把磚頭倒了一地,弄得滿屋子塵土飛揚。 “孫子!乾嘛呢!?咳咳咳!”胖子見狀大喝一聲,剛一開口卻被飛揚的粉塵嗆了了滿口,猛的大咳起來……我努力的睜開眼睛,以手遮住口鼻,就見在那黃沙漫天中,一人蹲在了被綁住的工人身前,窸窸窣窣的在做些什麼,他一邊撥弄著,一邊還回頭沖我笑了一笑,漆黑的臉上露出一口燦爛的白牙來——這不是搬磚那人還能有誰?隻是現在能見度太差,我始終看不清楚他真切的模樣。
第4章 撞邪(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