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答自己的隻有石子滾下泉池的聲音。 傅酌音正無所事事地運用風的力量往泉底下拋扔石子,陡然間聽到他這麼一句話,心中微微發懼,思緒也如瘋草一樣蔓延。 這幾日他總要時不時地自說自話,自問自答,問她在不在,又在哪。 她都快要疑心溫嵇白是不是被自己纏得久了,又恰逢身上帶了病,虛弱後邪風入體,便能感知到自己的存在。 可無論自己再怎樣試探,依舊是百分百確定溫嵇白看不到什麼。 自然她說了什麼話也聽不見,可她還是慣性點了點腦袋。 將手放入溫泉池裡,沾滿水汽的手拂在他雋秀的眉眼前,彈起的水汽落在他挺直的鼻梁骨上。 這是她做下的最大膽的試探了。 溫嵇白忽然揚起唇角,但笑不語。 他本就生得好看,鼻若懸膽,棱角分明,雖是穿著最簡單的登山服,依舊是淵渟嶽峙,沂水春風。 比起工作上西裝革履的時候少了幾分沉穩內斂,多了一絲平易近人,如今的這一笑更加攝人心魂。 傅酌音移開眼,撇撇嘴哼笑,心底莫名。 以前就愛嚇唬人。 現在就愛嚇唬鬼。 笑啥啊笑,笑得她心中發毛。 “你再戲弄我信不信我讓寺廟裡僧人給你送走。”他啟唇道。 傅酌音樂得聳肩:“你果然是這樣想的,可我還沒玩夠呢。” 這才幾天而已。 生前就不肯給她放假,死後還要剝奪她好不容易得來的自由。 傅酌音拿手指他,警告道:“你要敢把我弄回去,信不信我把你也一塊送走?” 他自然是聽不到傅酌音的耀武揚威,依舊端著工作上威風凜凜的上司姿態鄙夷自己。 “你可真夠厲害的,共事那麼多年,我竟然都不知道你藏了那麼多秘密。” 傅酌音反唇相譏:“說得你好像就很光明磊落一樣,大哥莫說二哥。” 話雖這樣說但傅酌音確實知道不少關於他的事。 但這也不能全怪自己,誰讓每回都那麼巧,讓她無意間碰到他與他那些吃人不吐骨頭的所謂家人的爭執。 那個時候自己自然是同情他的,可同情不過也就三秒。 打工狗可憐資本家? 也不想想人家那個出身再不濟也不必畢業後隻能拿三千塊的底薪。 可現在立場一換,他也知道自己那個令人窩火的原生家庭。 也不知道是不是同樣也拿同情的目光看待自己。 這樣一想,傅酌音倒慶幸自己是真死了,要不然真的會很尷尬……無地自容……恨不得挖個坑把自個埋起來。 一人一鬼自說自話,竟然還能吵起來。 溫嵇白莫名其妙忽然就沖自己發起了大火:“竟然偷偷結婚了?結婚了也不說一聲,是怕我出不起份子錢?我真是想不明白你有那麼急會去結婚,是怕以後嫁不出去變成老姑婆嗎?” 傅酌音無言以對,無計可施,掐著腰走到他身側,沖他屁股就是一腳狠踹。 “關你屁事。” 撲通的落水聲傳穿透耳膜,溫泉池麵水波蕩漾,也在他身後擴散出一圈圈發亮的水紋。 他隻踉蹌了一下便很快站穩,因為身量高,站在水池底,水位也隻到他大腿。 即便這副樣子也絲毫不影響他神儀明秀,朗目疏眉。 濺起的水珠落在他的臉龐上,像顆顆珍珠,氤氳在騰騰而起的靄靄白霧中。 但傅酌音並沒有栽倒在他的美色之下,反倒是納悶自己的功力一日比一日厲害起來。 起初還隻能局限於抓撓,現在竟然都可以推人下水了,這要是再任由自己無限製地發展下去,還不得殺人放火啊。 還在大發雷霆的溫嵇白同樣也納悶了起來。 傅酌音是落水溺死的,據說這種方式死亡的魂靈會找替死鬼,要不然就無法投胎。 難道自己就是她找的那個替死鬼? 可如果真是如此為何自己沒有意想之中的害怕和驚恐? 他姿態散漫著,似笑非笑道:“也不是不可以,傅酌音,我答應你。” 雖然還有很多未完成的事,可眼下看來好像也沒那麼必須了。 死亡其實沒什麼可怕的。 活著每天都要工作,應付那些人,他真的也挺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