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碧竹為簫(1 / 1)

景德鎮郊外荒野中,幾道黑氣徐徐升起。愈是走進,愈能發現草尖處沾著絲絲血跡,血跡尚未乾透。隻見一灰衣布冠男子從半空中像流星隕落一樣重重地摔在野草叢中,幸而此地野草豐盛,如若是摔在大理石地板上,恐怕此人兇多吉少。   “你是何方怪物?”灰衣男子吐出一口濃濃的鮮血,手捧著胸口,臉色扭曲,神情難堪。這幾日他一直都在尋找師妹柔蘭,他起初找遍了思蘭齋附近的客棧,都沒有柔然和梅忍的身影,詢問路人,也不曾見過他們。接著他又找遍了景德鎮附近的村莊和山巒裡的寺廟齋庵,其間村民僧侶都不曾見過。後來,他想著師妹若和師弟在一起,應該也無大礙。如今青花瓷瓶不見了,恐日久節外生枝,不如自己先行去堯王閣找到饒玉藏者。奈何路途遙遠,身上的盤纏幾乎用盡,於是躲在荒草中以捕食野物為生,待尋得機遇存儲好乾糧,再前往堯王閣。可他哪裡知道,當日柔蘭和梅忍根本就沒有離開思蘭齋,所作一切不過是掉入了摸金派少主漠弗殺的圈套之中。   “石竹,你不記得我了?”幾團黑氣在高空中盤旋,發出令人心驚膽寒的聲音,黑氣盤桓片刻,幻化出一紅眼怪獸,他朝著石竹一步步走進,石竹則向後挪動著受傷的軀體,他知道今日可能難以活命了。魅在石竹麵前停了下來,用晦暗乾澀低沉的語氣說道:“可還記得當日大樹下的夢境?”   “你——你——你就是那青衣公子?你是瓷靈!”石竹重重咳嗽了幾聲,嘴角又流出深紅的鮮血,血滴在草堆上,形成斑斑駁駁的塊狀。石竹睜大了眼睛,他努力在腦海中回想著夢境中的人和眼前的怪獸,一臉詫異。於是帶著僅存的餘力問道:“你怎麼會變成這樣?”   魅使出一股黑氣正中石竹的胸口,石竹從剛才的草堆上被擊飛到更遠處,吐出好幾口老血。魅引出黑氣從地上把奄奄一息的石竹抓起來懸至半空,用左爪擒住他的下巴,紅色的眼睛裡噴射出濃濃的恨意。“若不是你粗心大意,我怎會落入魔巫之手變成如今這副模樣。修煉幾百年來,得此結果,你叫我怎麼能放了你。”   石竹翻著白眼,喉管中努力地擠出幾個字:“是……是我……沒……沒……沒保護——好你,既……既是……我錯,殺……殺了……了我吧!”在師傅死後,周邊之人全部消失不見,他早已心如死灰,奈何師傅臨終前囑托自己一定要找到饒玉藏者,可是自己竟然讓瓷靈魔化了。瓷靈成魔,雖不是自己有意為之,但自己也有不可推卸的責任,如今隻有以死謝罪了。   魅從身體中掏出太阿紫金誅仙劍,劍鋒出鞘必死無疑。魅右手拿著太阿劍,正準備刺死石竹。他要讓這個皇泉宗毀墳之人做他的第一個劍下之鬼,用他的血祭太阿,讓他的靈魂永生永世被困其中,不得超生。“呀——”魅狂叫起來,太阿劍刺向氣若遊絲的石竹。   一道道銀金色的劍光突然像一發發飛鏢一樣向魅襲來,雌雄冰魄刃魍劍現世。此劍為上古時期堯母滴淚形成,全身晶瑩通透,像深藏海底的千年冰晶,又像是溶洞中的裸色溶石,彰顯清麗脫俗之氣,不與世俗同流合汙。最神妙之處在於此劍可在必要之時一分為二,令主人戰力倍增,專門斬妖除魔,護衛天下蒼生,故此江湖人傳聞為“刃魍劍”。劍柄處雕刻有龍鳳雙飛圖案,中間鑲嵌千年藍珀水紋石,劍鋒削鐵如泥,劍體散發出銀金色光芒。此劍並無劍鞘,待主人使用完後,自己會飛回峨眉山劍塚修煉。說時遲那時快,劍光將魅的太阿劍打飛插入一棵蒼天大榆木上,隻聽一聲“哢嚓”,被插中的榆樹撕裂成兩半,轟然倒下。可見這刃魍劍威力非常。但太阿劍也不示弱,立即掉轉方向,與刃魍劍在高空搏殺起來,刀光劍影處,電光火石,發出“乒乒乓乓”的聲響。若不是此處遠離人居,雙劍絕殺的奇景,真是讓人嘆為觀止又心生敬畏。   此時的石竹已經昏迷,是死是生看他的造化了。魅見來人道法高深,試圖與其一戰。他召喚回太阿劍,將手掌割破,隔空一劃,把自己的魔血滴入寶劍中。太阿劍受到感應,立即變形成戰時模樣,紫靈珠散發出紫氣,繚繞劍身,劍脊隕鐵燒成赤紅色,透明劍氣開啟保護模式。魅持劍向來人飛去,來人也召回刃魍劍朝魅飛去。兩人落在榆樹頂上,驚起一群飛鳥,發出“嘎嘎”的聲響,群鳥撲騰,落葉紛飛。魅向來人頭頂劈去,來人用刃魍劍抵擋。魅見不成,從下側偷襲,隻見來人頭頂擋住的太阿劍此時卻消失變回在魅的右手中,魅準備刺進來人的腹中。來人左腳屈膝,右腳筆直,手握刃魍劍張開雙臂像後滑去。魅騰起身體,用劍鋒直指來人,魅居上端,想將來人一招斃命。但來人反應敏捷,立即飛速橫向旋轉身體數圈後,雙臂再次張開,刃魍劍居於身體前方懸空,“龍鳳雙飛,誅殺妖魔!刺——”隻見從刃魍劍上飛出一條雪魄色冰龍和一隻渾身赤焰的金羽鳳凰,冰龍噴出千年寒冰將魅從上到下冰封,而金羽鳳凰則盤旋在魅的頭頂上方。魅近日來得太阿魔力大增,不消片刻,寒冰便被太阿劍氣融化,魅破冰而出。隨即金羽鳳凰扇動翅膀,從口中噴出三味真火向魅襲擊而去,魅使出太阿劍抵擋三味真火,後退數步。金羽鳳凰趁勝追擊,嘴中噴出數丈烈焰,直燒的魅遁逃不見蹤影。太阿和金羽鳳凰體中都有三味真火,但金羽鳳凰乃是朱雀神女隕滅後的金身,戰力更強。眼見魅被冰龍和金羽鳳凰所傷,飛至遙遠,來人也不戀戰,口中念到:“龍鳳雙飛,誅殺妖魔!歸!”這龍鳳立即化作白紅雙氣,飛入刃魍劍劍柄中,化為雕刻。   來人從高空中飛身而下,落在石竹的身旁。她梳著隨雲飛仙髻,雲鬢上插著晶瓷雀羽步搖釵,一襲塑身白衣顯出曼妙身姿,衣上繡著點點紅梅,似有似無,看著仿若世外梅仙。剛才她手持的雌雄冰魄刃魍劍此刻還在她的身邊。梅仙持劍,不禁讓人聯想到肅殺的寒雪天氣中一片傲雪紅梅悄然綻放,雨雪霏霏,冰天動地,一女子站立其中,皚皚白雪仿佛成了她的武器,她在梅雪中跳起了劍舞。雪氣積聚成一把銀色的長劍,梅仙飛舞著手中的雪劍,梅枝上的梅花瓣隨著劍鋒飄零,點點白雪停落在劍身,形成一幅梅仙舞劍圖。回到現實中,此時卻是蛙鳴鳥叫的夏天,可見此女子身上有一種超塵脫俗的清冷之氣。   “回去吧,刃魍!”女子對著刃魍劍說道。刃魍劍聽到主人命令,怕魅又再次殺回來,搖著劍鋒不願離去。“沒事的,魅已經受傷了,想必須臾之間不會再來。”刃魍劍見主人如此,便飛往劍塚,片刻消失。   女子蹲了下來,伸出左手兩指查看石竹的生死。嗯,雖經脈盡斷,但仍有遊絲殘存,看他一身正氣,想必不是什麼邪惡之人,今日有緣不妨把他帶回峨眉山靜養。想著女子在石竹的眉心處一點,先用混元真氣護住他的心脈。隨即將自己靈體煉化的九尊玉女青花瓶拿出,把石竹收入瓶中,便返回峨眉山了。   女子本是峨眉山師祖堯王至尊,為尋找瓷靈珠到達景德鎮,路上途徑榆林地,見到魅魔正欲屠殺一男子,不忍生靈被妖魔所毀,遂路見不平拔劍相助。看來與此人也是淵源頗深,才能救他一命。不然堯王至尊性情異常封閉,難得願意下山一次。從魅的太阿劍來想,景德鎮的瓷靈珠已經被魅魔所得,如今何處還有瓷靈珠呢?沒有瓷靈珠,自己恐怕難以修成正仙。如今景德鎮已無瓷靈珠,隻能暫回峨眉山再探因果,不妨先拯救這生靈罷。想著,堯王至尊攤開雙臂,飛身前往峨眉山。   峨眉山月莊正堂內,幾位素衣仙娥正手拿著花籃,從門外踏進來,將在峨眉山采摘的鮮花插入堂內擺放的瓷瓶中。堯王至尊從內室緩緩走入正堂,“拜見堯王至尊!”仙娥們停下手中的插花活計,雙手疊放於右側腕骨處,行屈膝之禮。   “嗯,今日的花芳香撲鼻,在何方采的?”堯王至尊從一仙娥的花籃中取來一朵金雀兒,放到鼻前一聞,“果然是上等品種。”   “稟告堯王至尊,這些都是從峨眉山仙靈充沛懸壁斷崖處摘得。”仙娥起身回答道。   “改日多摘些釀成百花釀,佳節之時也可品嘗一番。”堯王至尊今日已換了一身服裝,她身穿彩金凰羽琉仙裙,肩上有流蘇披肩,又梳了蓮花淩雲髻,髻上插有朝陽五鳳掛珠釵,恍若天妃下凡,頗有一番氣勢。與那日和魅魔廝殺的白衣女子氣質大相徑庭,真是國色天香,花容月貌,難以言喻。   正所謂“一笑傾人城,再笑傾人國。”“翩若驚鴻,宛若遊龍。”“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宮粉黛無顏色。”……江郎詞盡,不可表述。   “你們暫且退下,等我救完一人,你們再行插花。”   “是。”仙娥們排著長隊,移動蓮步,緩緩從堂中退下。   堯王至尊掌心向上,九尊玉女青花瓶出現在其中。她輕輕一揮,瓶中的青氣飄飛出來變成一個人形躺在地毯上,這人就是石竹。堯王至尊手擺蓮花狀,從口中呼出一顆金丹,金丹緩緩進入石竹體內,石竹的周身纏繞著金氣,金丹在石竹體內旋轉片刻,替其修復心肺筋脈。虛汗從堯王至尊的額頭沁出,她緊皺著眉頭,集中精神。待筋脈全部接上,金丹從石竹的口中飛出,回到堯王至尊的體內。元氣恢復的石竹緩緩睜開眼睛,他還沒死,他看到了諸仙蟠桃盛會的壁畫懸於殿宇,扭頭又看到了眼前站著一位風華絕代的女子。   “這裡是哪兒?”石竹清咳著嗓子,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他的喉嚨感到一陣乾澀。多日來未曾飲水,他的嘴唇蒼白乾裂。他對著女子問道。“是你救了我?”   “嗯,你元氣剛剛恢復,暫且休息一日再說後話。”堯王至尊命門外的仙娥端來茶水給石竹。石竹起身接過清露茶,一飲而盡,頓感渾身舒暢。   峨眉山碧竹林內,一身綠色窄袖長裳的石竹正盤腿入定,元神早已飄飛九霄雲外。現今他拜堯王至尊為師,要在碧竹林裡靜心修煉。隻見雲端之上的石竹元神揮拳弄掌,抬腿飛升,出神入化,已有一定境界。隨著石竹元神的招式頻出,碧竹林的乾枯竹葉被紛紛卷起,一團團形成螺旋狀颶風直升天際,在雲端包成一個人體形狀。須臾時間,枯葉如箭矢一般包裹著石竹元神向入定本體沖擊而來,落回石竹肉身。石竹睜開眼睛,身體呈豎直狀飄飛起來,蒼翠的竹葉片片從竹枝上落下,環繞在石竹的周圍形成一隻龐大的竹葉蕭,石竹念動師傅教授的咒語:“碧葉有靈,今成玉蕭。變!”竹葉蕭中閃出一道威力強大的綠光,向四周擴散,隻見深綠的竹林瞬間枯朽,圍著石竹的竹葉蕭此刻已經變成了一把名副其實的蕭了,它緩緩落入石竹的手中,蕭體呈菠菜碧色,有淡青色加之綠鬆石流蘇吊墜懸掛其中,蕭上刻著“碧枝蕭”三個大字。一道白光從碧枝蕭上閃過,宛如光行走在寧靜的翠湖中,賞心悅目,氣質優雅。石竹抓住碧枝蕭,一身綠衣配上碧枝蕭,簡直是天作之合。   石竹落回地上,如今受師傅點化,既得仙靈,又有法器,內心澎湃不已。他走出碧竹林,向山月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