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因與了然發生口角離開以後,盤古勸了然去把他找回來。說兄弟之間乾嘛要為一點小事,鬧得這麼僵?對此了然不以為然。他說如果他想離開,勸也沒用,如果他想回來,趕也趕不走。 “我就不明白,混沌的心胸怎麼這樣狹窄?乾嘛要離開?”盤古依然想讓了然去找回混沌,隻是不好明說。 “別為這事想太多,他離開我們是遲早的事。” “為什麼?” “和我們在一起,他會感到自己的長處沒法彰顯。” “離開我們,他的長處就能彰顯了?” “至少他是這麼想的。” 對混沌的離開,盤古始終有些放心不下,他很看重情義。他覺得,在這昏暗的世界裡,他們仨本來就很孤獨了。混沌獨自離開,豈不更孤獨嗎?不過經了然一解釋,他才放心了些,但還是沒離開混沌的話題:“你說混沌這會兒能到哪兒去?”“婆婆媽媽的,他愛去哪去哪!”了然有些不厭其煩。 “畢竟他的離開是因我而起呀?”說著說著,盤古的話題又回到了原點上。 “這隻是你的錯覺。”了然嘆了口氣,“混沌誌大才疏,不能服人,自毀隻是時間的問題。” “什麼意思?”盤古不覺懷疑起了然來,“你該不會對他構成不利吧?” “我怎麼會乾這種事?”了然的語調顯得淒然而無奈,“到時他會將自己置於不利境地,恐怕沒人能救得了他?” 盤古被他給弄得越發糊塗了,他說在這黑暗的地域裡,除了他們三個人以外,沒第四個人存在。他和了然不去傷害混沌,誰還能傷害他?了然告訴他,說黑球保持現狀,混沌自然會安然無恙,但這一現狀一旦被打破,滅頂之災,對他來說就在所難免;對此盤古不會同意保持現狀,了然也不會同意保持現狀。因此,沉默片刻以後,盤古問了然: “看見有人要跳崖,你就不打算去拉他一把?” “你愛女媧,我是不是可以叫你不愛?” “這是一回事嗎?” “道理是一樣的。”了然的語氣異常肯定,“嗬,如果你樂意的話,趁混沌這會兒不在,我可以把他以後的劣跡,展現一些給你看看!”沒等盤古發表意見,了然便在盤古的眼前弄出了一副畫麵來。 這畫麵不看則已,一看差點沒把盤古嚇個倒跌,立馬沖了然喊:“哎,了然,你在搞什麼鬼?是不是法力失靈了?怎麼弄出個長著人的四肢的蛆蟲,在我眼前晃悠?” “害怕啦?” “害怕倒不至於,隻是看上去令人惡心!” “他就是混沌。” 原來畫麵中的混沌,除了頭頂一張尖削的嘴以外,既無眼鼻,也沒耳朵。從整體看上,他不過就是一坨下粗上尖的肉團。如果不是給他安排了四肢的話,他就是活生生的一條巨蛆無疑了。此刻的混沌雖然形象奇醜,身上卻穿著花哨的服飾,頭上還戴著個沒頂的王冠(以便於他的嘴放在外麵)。他在一群男女的簇擁下,步入金殿,登上寶座,然後吩咐眾人把自己綁了個結實······就在這時,了然終止了畫麵,盤古也沒要求繼續看下去。因為混沌的那副‘猙’容,實在令他心生厭惡。“這個混沌,怎麼會這麼醜,又這麼蠢呢?”盤古問。“那不過是你的看法,他自己可不這樣認為。” “他怎麼認為?” “他認為自己就是聰明絕頂、獨一無二的美男!” “聰明絕頂的人,會叫人把自己捆綁起來?嗬,不知接下來,他怎麼樣了?” “死了。” “怎麼死的?” 了然告訴盤古,說鴻蒙開辟以後,便有了天和地。生活在地上的人叫人,生活在天上的人叫神仙。神仙不食人間煙火,可與天同壽,各種資源應有盡有。而人卻要為生計歷盡磨難,難以逃脫生老病死的宿命,並且資源也極度匱乏。混沌是神仙中的神仙,如果懂得自尊,沒人能挑戰他的地位。但由於覬覦一個叫始元的天帝的帝位,結果被始元用計給殺了。 “他是怎樣被殺的?”聽過了然的講述後,盤古心存憐憫地問。 “五官殘缺是混沌與生俱來的痛,也令人同情。”了然嘆口氣,“為捍衛自己的權利,始元幾乎窮盡了天界所有的資源和力量,都未能戰勝混沌。後來想出一個辦法,一方麵假意讓位,另一方麵說自己會重塑五官。混沌做夢都希望能有一副健康的五官,結果他就在被塑五官的過程中給‘塑’死了!” “混沌未來會死得很慘,以你的本事,難道就不能為他塑造五官?”盤古以試探的口氣問了然。 “我可以,但他不願意配合,我能有什麼辦法?” “怎麼配合?” 了然告訴盤古說,每一種生物的外部器官都和內部緊密相聯。所以要改變他的外部器官,也必須先改變他的內部結構。因此,要為混沌塑造五官,就必須毀掉他原有的身體,然後重新塑造。他不願意放棄已有的生命,自然也就不可能擁有一個正常人的五官。盤古被了然說服,但依然對混沌的未來心存憐憫:“看來,混沌就隻有等待被人捉弄至死的命運了?”“如果他學會了知足,這種事也許就不會發生?” “嗬,算了,咱們還是別談混沌了,越談越令人毛骨悚然!”盤古站起身來,來回走了幾步,“告訴我,那個始元是什麼來歷,這人怎麼如此險惡、奸詐?” “他是女媧造人造出的佼佼者。” “佼佼者會用如此手段殺人?”盤古對此心存厭惡。 “麵對非常的事,必須用非常的手段,這是智者的行為。”對此,了然似乎不以為怪。 “我覺得你有點冷酷無情,混沌畢竟和你是兄弟呀?見死不救也就算了,怎麼還對殺他的人大加贊賞呢?”盤古生氣地說,就地坐了下來。 “你怎麼看我,無所謂,我這是就事論事。”了然的反應異常冷淡,“試想如果一個比你強大的對手,把你逼到了墻角,力敵必敗,你會做出什麼反應?” 盤古未置可否,事實上,他已經同意了了然的觀點。他想,以混沌的作為,麵臨慘禍,也是咎由自取。再說這陣兒,他感到和與了然議論的事情,無疑是血腥、恐怖的,恐怖得令人窒息!他不願意就此事繼續談下去,也沒什麼意義。了然知道他的心思,於是,把話題轉移到了他的身上,問他見到女媧沒有。對此盤古還沒答話,就已經變得滿麵緋紅。見他這樣,了然便揶揄開了:“別不好意思嘛,你這一不好意思,臉上和耳朵裡的溫度就會增高。你倒無所謂,可我就快要被你這耳窩給蒸熟了!” “如果真能蒸熟你,我就高興了!”盤古一臉不快地抱怨開了,“一見麵,還沒說幾句話,夢就黃了。我不明白,你到底是要讓我們見麵,還是要逗我們好耍?” “你認為我給你的時間太短?” “長嗎?” “你這人也太不知足了。”了然嘲諷道,“一場春夢纏綿了半天時間,你還嫌不夠?依我看,你就把人家變成了女人,也未必會滿足?” 了然看似冷嘲實則責備的話,不覺令盤古臉上發燒。他不禁暗暗自責,盤古啊盤古,你也太不像話了,人家是言而有信,並且給了足夠的時間,讓你與心愛的人見麵,你還有什麼可抱怨的?以了然的智慧,要終止你的夢境,未必沒有他的考慮?與其糾纏於虛幻的夢境,還不如聽他的建議,盡早劈開這黑球?到時找到真實的女媧,還會少了你傾訴衷腸的時間? 了然知道,盤古的相思隻能是水月鏡花,但他不能說破。因為開天辟地的偉業,隻有這個巨人才有能力完成。何況點破了他虛幻的夢,對他來說未必就是好事,再說他也未必會相信?這個世界有太多的虛假。但虛假放在有些場合,沒準就是一劑療饑止渴良方?人非草木,孰能無情?了然豈能擺脫一個情字?他對盤古充滿了同情與憐憫,但又不能讓這個深陷無果相思的人夢碎。所以不止一次地將他帶入虛幻的夢境,這是他唯一能為之提供的幫助了。其實,盤古不是沒有懷疑過自己‘夢戀’的真實性,但他寧肯相信這是真的,也不願意去否定它。因為否定它的存在,無異於宣判自己的死刑。縱然如此,他還是向了然提出了一道不小的難題,希望了然能夠將能將他以後和女媧見麵的一刻,預先展示給他看看。這無中生有的事,了然能做,但他不願意這樣做。因此沉吟片刻以後,他用另一種說詞搪塞了過去。他說,那是一個多麼令人銷魂、難忘的時刻啊,乾嘛要將它展示出來?這有意義嗎?到那一刻來臨時,恐怕就沒有新鮮感了?對此,盤古雖然心癢難撓,但也不好相強。於是,又向了然問到了斧山。因為,他知道,沒有斧山,與女媧見麵的一天就難以實現。“嗬,了然,”盤古將信將疑的問,“斧山真的存在嗎?”“這句話你問過我多少次了?”了然很不厭煩,“我乾嘛要騙你,這有意義嗎?” “那你能帶我去看看嗎?”盤古再不想等待。 “那麼走吧!” 在了然的指引下,他們很快來到一個地方。這裡依然視物不清,但比其他地方略亮,至少比其他地方好了許多。在這模糊如夢的空間裡,盤古的眼前,出現了一個新奇的世界。目光所及,大小不等的土包四處墳起,一直延伸到暗夜裡,像刻意造成。當然,這些隆起物,在盤古眼中隻是些高不過腳背的土包,甚至可以忽略不記。而在了然的眼裡,它就是綿延不斷、高不可攀的崇山峻嶺了。“看到了嗎?”這時,了然在他耳中不失時機地告訴他,“你腳下這山就是斧山了。”經了然這一說,盤古不覺有些失望,因為俯臥在他腳下的,不過一塊普通的石頭。唯一不同的是:它是一塊裸露的石頭,上麵沒有任何附著的泥土。盤古雖然並不看重這塊石頭,但他還是蹲下身來,用手指摸了摸它,接著問:“你說的就是這塊石頭?”失望不覺流於顏表,“我看它未必濟事?”“看似平常的東西,未必平常。說話做事都不要隻看表麵,也要看實質。”了然並不接受盤古的觀點,依然堅持自己的判斷。“你眼中的這塊石頭雖然看上極其普通,但它的質地卻無與倫比。我看如果你使用得當的話,它恰恰是你一顯身手的利器。”對了然的說法,盤古還是表示懷疑,他俯視著腳下的石塊,不無輕蔑大說:“形狀倒像把斧子,至於質地,我看難說?” “別逞口舌之能,”了然使出了激將法,“我看你未必拿得動它?” “你說我拿不動它?”盤古不覺好笑。 “難說?” “他當我是個‘泡貨’”盤古心想,“別說這麼大點兒一塊石頭,就算比它大十倍的東西,對我來說也是‘小菜一碟’。” “沒把握了?”沒等盤古答話,了然又說話了。 “你小看我?” “我乾嘛要小看你?”了然確定無疑的說,“你腳下的這座山,是這個世界上唯一一塊五金之精,我把它命名為精鐵。它堅硬無比,可以說是無堅不摧!”說到這兒,了然頓了頓,“你對它如此不看重,也不知你的底氣從何而來?說實話,你能不能拿得起它,還是個未知數呢?” 盤古哪兒把了然的話當回事兒,站起身來,隨意地用腳將這石塊一撥,不想石塊一動也未動未動。接著,他又彎下腰去,想拿起石頭來,結果它像生根了一般,紋絲未動。這時,他的臉不覺脹得通紅,因為這被他輕視的東西居然輕視了他?他的一連串失利的動作,被了然在看在眼裡,在他還沒來得及做下一步動作時,了然開腔了: “怎麼樣,大個子,我沒說錯吧?如果沒閃著腰的話,再試試看?” 盤古沒答話,麵紅耳赤的拉開架勢,雙手抓住這不過手掌大的石頭,用力往上拔,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可恨這石頭就是不起來。一次不行,當他正準備再次去拔起這石頭時,不想這石頭竟發出了震耳欲聾的笑聲:“哈、哈、哈······” 這笑聲來得如此突兀,把盤古給嚇了一跳。當他靜下心來,正奇怪地仔細打量這會發聲的石頭時,石頭居然說話了: “吹呀,乾嘛不吹牛了?你不是認為可以輕易地拿起我來嗎?”它的言詞傲慢而刻薄,“告訴你,本石頭想你拿起,你就可以將我輕鬆的拿起。如果不想你拿起,就算氣力比你大一百倍的人,也休想撼動我分毫。不信,你可以再試試看!” 費了好大的勁兒,竟然沒能般動巴掌大塊石頭,對此,盤古已夠心煩的了,不想又引來一陣尖酸刻薄的咒罵。這咒罵如果是來自於一個人,也讓他好受一些,唯獨他來自一塊石頭,這讓他內心很受傷。於是他想:“就不信搬不起你來,再重,你也隻有這麼大一塊?”他感到自尊遭到了羞辱,不由得暗自嘀咕:如果再不拔起這塊石頭來,我盤古的臉麵可就丟大了?於是,他鉚足了勁兒,重新抓住石頭,就要往起拔。而就在這當而,石頭又說話了:“傻大個兒,把架勢拉開點兒,把蠻勁都使出來吧!”盤古沒搭理這石頭,心裡氣得要死,但也無可奈何。畢竟他沒能拿出讓對方閉嘴的理由來。這時了然纖細的告誡聲傳入了他的耳中:“抓住斧頭山的斧柄,別泄氣,憑你的能力,拔起這座山應該是沒有問題的。”於是,他依照了然的指導,抓住‘斧柄’用盡平身力氣,猛地往上一提,不想腳下發出“嗡”的一聲悶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