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那些進入水裡的仙靈,在始基警告趙四的當爾,趁他疏於防範,便從水下對他發起了偷襲,冀望僥幸成功。可它們的對手豈是等閑之輩,哪裡是那麼好偷襲的?在他們還沒來得及下手時,被偷襲的始基身上放出了毫光。在這群醜鬼還沒弄清狀況時,卻被變成了一群野豬。這群神出鬼沒,以人類為食的惡魔,從此便成了人類的食物。趙四聽說過始基的厲害,但從未與之交過手。今見他略施手段,就把同伴們變成了豬,這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家夥一見,也有些心虛了。他怕自己也遭到同伴們相同的命運,於是趁亂,一頭紮入水中,溜了。他在水中飛竄,也不知逃了多久,在他覺得足夠安全的時候,才停下腳步,準備喘口氣再說。然而,在他喘息未定時,卻發現始基已站麵前。見狀,他嚇壞了,轉身又跑。可當他又一次停下準備歇氣時,卻發現該死的始基就站在了麵前。沒得選擇,他隻得扭頭又跑,直到累得趴下為止。這時他聽到了始基冰冷的調侃聲:“跑啊,你不是很能跑的嗎?別偷懶,繼續跑!”趙四生前自尊心極強,化做了幽靈依然故我。一聽始基在羞辱自己,“呼”的一下站起來,就準備與始基拚命。可他實在太累了,剛站起來,綿軟的雙腿又迫使他一屁股坐了下去。始基敬重趙四的忠直,更希望他棄惡向善,為自己所用。他能夠始終如一地忠實於混一,未必就不能忠實於新的主人?畢竟混一已經死去。始基調侃他,並不是跟他玩貓捉老鼠的遊戲,而是想消磨一下他的銳氣,以便日後能為自己所用。此刻的趙四雖然沒有任何本錢與始基對抗,但依然不肯屈服,無可奈何地對始基吼道:“技不如人,要殺要剮請便,想讓我屈服,沒門兒!”“想死?”始基輕蔑地一笑,隨手一招,趙四托著的頭便飛向了他的手中,“想死,還要這沒用的東西乾嘛?”他裝模作樣地把頭顱看了又看,“這東西不錯,掏空了,應該比一把夜壺管用?”“你想乾嘛?”見他這樣,趙四問,心裡不免有些怕了,暗想,死倒沒什麼,隻是這無賴,要真把我的頭做了夜壺,我趙四的名頭豈不就丟大了?不過要他改變初衷,也是他不願做的,於是他改變了一種口吻,對始基說:“一個有節義的上仙,為難一個醜鬼,應該不是你願做的事吧?再說你有的是金玉夜壺,我這又臟又臭的頭,能入你的法眼?”見趙四把話說到這份上,始基也不便相強,不但將頭還給了趙四,還為之將頭安在了他項上。不過在離開時,他依然沒忘記警告趙四:“如果再危害人間,別怪我手下無情!”對此,趙四向他發了誓,說以後決不再做傷害人間的事。 始基的離去,讓歸仁感到耷然若失,好不自在。幾次想去拜訪他,卻又打消了念頭,心想人家是去組建一個機構,千頭萬緒,不知多忙呢,還有空來陪你玩兒?就算忙裡偷閑,有一點兒時間,也應該留給秀芝,我去算什麼事兒? 可是不久,當歸仁從天上俯瞰人間時,印入眼簾的景象,把他給嚇了一跳。他發現人間,似乎在一夜之間變得麵目全非。村舍、田園都被洪水抹去了,連一點痕跡也沒留下。變成孤島的幾座山頂上,擠滿了神情緊張,衣不蔽體的男女。他們在一夜之間失去了家園,也失去了賴以生存的土地,如果得不到幫助,這些人不被凍死也會被餓死。“這水是從哪兒來的?”他想,“仙血海”幾個字不覺在他腦際一晃而過。此刻他才如夢方醒,原來是自己與始基為救始元,在合力打破了蒼穹的同時,而給人間造成了毀滅性的災難。這麼多人逝去了,秀芝是不是還活著? “我該怎麼辦?”歸仁一時心亂如麻,淚如湧泉,“歸仁啦,歸仁,你怎麼做事不計後果?為救一個人,而葬送了千千萬萬人的生命!”他呆怔地站在原處,像塊豎立的木頭。 本性善良的歸仁坐不住了,他決定去趟人間,看是不是能為之提供一些幫助;當然,這與其說是提供幫助,還不如說是去贖罪更好些,畢竟陷入滅頂之災的人間,都是因他與始基的一念之差所造成。略一遲疑後,他打算先去見見始元,一來向他稟明情況,二來看他會否一動惻隱之心?他認為,始元會支持他的決定,甚至會給人間以適當賑濟?他邊走邊想,不妨與人撞了個滿懷。定睛一看,原來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中王,天後範瑉之父——範尚。他身穿蟒袍,頭戴金冠,雖然麵帶微笑,卻依然難掩固有的威嚴。見到這個外公,歸仁先向他陪了不是,然後問安,接著向他傾訴了自己的想法。可範尚的反應卻不免另他失望:“玩去吧,孩子,不該你去操心的事,還是別去摻和的好。” “我已經不是孩子了。” “知道,不過聽外公的,沒錯。” 歸仁當然不會因範尚的說詞改變主意,還是執意上朝,向始元奏明了自己的打算。不想始元不聽則已,一聽則拍案而起: “哪兒好玩兒,到哪兒玩兒去!這兒可不是你做家家的地方!” 歸仁很想據理力爭,但始元沒有給他個權利,隻好滿腹委屈地離開了朝堂。不過這事,並沒因他的離開就劃上句號。在他走後不久,一個站在前列,身長無腰,頭戴王冠,穿一身黑色龍袍的人,搖搖擺擺地站了出來。他先向始元行過禮,一雙三角滴溜溜一轉,開口說話了:“我想太子固然天資聰明,但畢竟是個孩子,有時候說的話,未必就是他自己的主張?”他把話說到一半,便停了下來,目的要是看始元有什麼反應。始元當然知道他的用意,臉上不覺掠過一絲訕笑,心想,這個賀啟,一肚子壞水,不知他又要“編派”誰了?不過,有這樣一個人也好,省得一些人翹尾巴。受這一意識的支配,他便和顏悅色地問:“愛卿,有什麼話,請爽快地說出來,我可沒時間和你在這兒打啞謎!”“陛下說的是。”賀啟一瞥左右,挑釁地清了清嗓子,“我懷疑,有人是想利用孩子的無知,圖謀不軌!”“你說的這個人是誰?”“範尚。”“你這不是言過其實吧?”始元知道,賀啟無時不想扳倒範尚,以便取代他中王的位置。但他心裡有數,以賀啟的德能,無論如何,也是不能取代範尚的。如果他取代了範尚,就難以服眾。不能服眾,就將生亂。想到這層,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始元便忍不住不住暗罵他:“無恥小人,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幾斤幾兩?”始元雖然喜怒不形於色,但在心生厭惡時,麵部表情也是有細微變化的。對此有人看在眼裡,並站出來說話了:“我看西王的話是不是有些危言聳聽?”始元循聲一看,原來是額闊方臉,目光如炬的丞相雷敩。此人行事正直且又不失睿智,所以朝臣們大多都對他心生敬畏,不過賀啟卻是個例外。因為他不但自己位高權重,又有個做後妃,受寵的女兒賀媛為自己加分,行事自然是有恃無恐。見雷敩不把他放在眼裡,公開為範尚與自己叫板,心裡好生不爽,暗想:“好個雷敩,我不找你麻煩,你倒找起我的麻煩來了?不整死你,看來你是不會知道我賀某人的利害了?”當他恨得牙齒癢癢的時候,這雷敩又說話了:“既然陛下都認為太子的話,不過是小孩子的遊戲,我們又何必張冠李戴、節外生枝呢?”賀啟本想趁範尚不在,向始元進讒,以便達到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不想雷敩出了唱反調,讓他碰了一鼻子灰。 歸仁一腔悲憫善良的願望,橫遭指責,心裡別提有多難過了。可難過又能怎樣?話語權掌握在別人手裡,人家叫你閉嘴,你還敢申辯?申辯也是自取其辱。他滿心委屈地離開朝堂,漫無目的地往前走,不覺來到了一條小河邊。隻見兩岸草木蔥濃,帶露的奇花異卉點綴其中,把一帶清流映襯得碧綠通透。然而,蕩漾碧波不能滌除他的心病,馥鬱的清風卻更令他徒增感傷。而就在這時,不知什麼東西,忽然從茂林深處“噗唰唰”一聲,飛躍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