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狼山下,仆骨部汗王大帳內。 郭襄眼神迷離地坐在地上,他已經很醉了,但是他手裡拿著一大杯馬奶酒,不停地喝著。前些日子在野狼穀外慘敗的時候,他還以為一切都完了。 但是天無絕人之路,他成功地逃了出來,跟著仆骨部的潰兵逃回了仆骨王帳。更令他沒想到的是,在這裡他受到了仆骨六金的熱烈歡迎。 仆骨六金,哦,也就是仆骨部的可汗。竟然把自己的小女兒嫁給了他。雖然郭襄出身將門,自然是瞧不上這胡女的。但架不住,這胡女是真勾人,尤其是那身段,那細膩光滑的肌膚,讓郭襄戀戀不忘。最重要的,是這胡女在床上相當狂野,郭襄也是色中老手了,但這種狂野確實在夏人女子那裡看不到的。 而且郭襄還發現,他是真喜歡仆骨部的吃食。這些天來,酒肉不斷,又有美人在側。他甚至有點樂不思蜀了。 但今天,正在他享受著美好的生活的時候,他被討人厭的仆骨懷長從帳篷裡提溜了出來,一路拽進了汗王大帳。 現在,仆骨懷長正在他麵前走來走去,嘴裡一張一合的,也不知道在說些什麼。 “郭襄!你到底聽見沒有!”仆骨懷長看到這個妹夫,就氣不打一出來,本來聽說是將門世家,還以為是什麼英雄人物。結果才幾天的功夫,草包貨色盡露無疑。 “懷長,泰山大人都不急,你到底在急個什麼呀。”郭襄慢悠悠地說道:“就憑丘穆陵部,哦,再加上賀蘭部,他們能打敗少將軍?開玩笑,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我與你說了很多遍了,郭襄,你到底有沒有聽過我說話啊!”仆骨懷長一巴掌打掉郭襄手裡的酒杯,怒罵道:“賀蘭部和丘穆陵部已經回師了,他們俘虜的夏軍兵馬、輜重運了十多裡路,草原上很多部族都看到了。而且,你的少將軍死了,已經死了!”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郭襄也急了,晃晃悠悠站起身來,抓著仆骨懷長的領子,大聲吼道:“少將軍不會敗!他們回師,是因為他們敗了,逃回來了而已。他們現在正擔心少將軍來攻打他們呢,不會來襲擊你們的!蠢,你是真的蠢!我告訴你,你現在隻需要等著,等少將軍掃平了他們,你們就南下去撿好處就夠了!” 仆骨懷長實在是忍受不了郭襄嘴裡的酒氣,用力推開了他,也懶得再說。這種蠢貨,說了也沒用。 “好啦!一家人打什麼打!”一道蒼老的嗓音傳來,仆骨六金緩緩走進了汗王大帳,說道:“還不把你妹夫扶起來,真是越來越沒有教養。” 仆骨懷長無奈,隻能蹲下身,扶起了郭襄。但郭襄卻在氣頭上,甩開了他的胳膊,自己站了起來。仆骨懷長也乾脆冷哼一聲,站到了一旁。 待坐到了主位上,仆骨六金對著郭襄說道: “女婿,你上次與我說的那出戲叫什麼來著?” 聽到嶽丈說起戲,郭襄也來了精神。 “稟泰山大人,叫滿庭芳,是江南來的戲班子,打從六月開始演,人就沒斷過。小婿當初還是走了鎮守府的關係,才求得一票的。您還別說,江南女子就是柔美,那唱腔也好聽,聽了一次啊,我是...那話怎麼說來著,三月不知肉味啊。唉,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啊能再去看一次。” “唉,可惜,我也真想親眼看一看。”仆骨六金喃喃自語道,神色很是向往。 “父汗,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啊,大哥下落不明,丘穆陵人和賀蘭人就要打過來了...“ 仆骨六金抬手,止住了仆骨懷長的話,而後笑著對郭襄說道:“女婿,回去吧,好好歇著,我待會讓人把酒給你送過去。” “多謝泰山大人!”郭襄連忙笑著說道,復又不屑地瞥了仆骨懷長一眼,這才姍姍然離去。 “父汗,這郭襄,就是個酒囊飯袋,把倩兒嫁給她真是白瞎了!”仆骨懷長憤憤說道。 “我何嘗不知他是個酒囊飯袋啊,但他有個好爹。他是將門,懷長,你懂嗎,將門啊。以前我們和夏朝沒打起來的時候,像他這樣的出身,就算是我見了,也得乖乖行禮。夏人是上等人,他們的達官顯貴,更是神仙一般的人。我小的時候見過,你沒見過,所以你不清楚。但你要知道,以我們這樣的出身,能和一個將門結親,那是咱們的福氣。” 仆骨六金悠悠地說道。 仆骨懷長很是氣不過:“父汗啊,那都是老黃歷了。如今,夏人沒有我們幫忙,都不敢出塞打丘穆陵部,也就您老人家還抱著這個念頭。算了,父汗,讓孩兒去召集兵馬吧。再拖下去,人家就要打過來了。” “懷長,我昨日要你選出最忠心的一百家奴,選出來了嗎?” 仆骨懷長一愣,倒是想起了昨日父汗的吩咐,於是說道:“選出來了,都是騎馬的好手,去召集兵馬用他們最合適。” “不,不要讓他們去召集兵馬。懷長,聽著,你說的我都相信,而且我知道,你大哥八成是死了。我還知道,我們敵不過丘穆陵部和賀蘭部,即使召集所有的部民都沒用,我們一家不是他們兩家的對手。” 仆骨六金語氣深沉地說道:“為今之計,隻有一個,那就是走。” “跑?”仆骨懷長不可置信地說道:“現在王帳裡還有一千武士,從最近的部落裡征召,我們兩天時間就還能再有一千人,為什麼要跑?他們兩部剛經歷大戰,肯定也損失慘重,隻要我們撐住,哪怕隻是半個月,天寒地凍的,他們說不定就會退兵。而且他們就不要防備夏軍嗎?他們怎敢傾巢而出?所以敵人的兵力不會太多,父汗啊,我們能撐住!” “沒有用的,一千人,兩千人,三千人,都沒有用的。我們不是丘穆陵人的對手,懷長你自己最清楚。從夏軍敗了的那一刻起,我們就已經完了。走,我們必須得走,不要驚動任何人。我們自己跑,帶著郭襄,還要帶著我的黃金。這幾天我已經暗中把黃金挖出來了,隨時可以走。我們去雲內州。尉遲炯欠我一條命,他會幫我,到時候我們從雲內州繞過去,去晉北,去晉陽。到了晉陽,我把黃金分出一半給郭家,倩兒至少能當個妾室。而我們就能在郭家的庇護下生存。剩下一半的黃金,足夠我們父子榮華富貴一輩子了。” 仆骨六金像是在對仆骨懷長說,也像是在自言自語,語氣激動又緊張。 仆骨懷長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話,他咽了口口水,有點艱難地說道:“父汗,那...那仆骨部怎麼辦?” “你還想待在這該死的草原嗎!” 仆骨六金突然大吼道:“你還沒有受夠這草原嗎!什麼都沒有,什麼都沒有!沒有美酒、沒有美食、沒有那些有意思的戲曲,什麼都沒有!在這裡,人隻能活到四十多歲,可是在夏朝,他們有八十歲的老人!懷長,懷長啊,我老了,我已經四十九歲了,我不想死,你知道嗎,我不想死啊!夏朝有好的郎中,我們這裡有什麼!屁用沒有的薩滿嗎!” 仆骨六金站起身來,一步步走到仆骨懷長的麵前,麵色怪異地說道:“我當初就是這麼和你大哥說的。我答應他,這一戰勝利後,他來當可汗,我就去晉陽養老。我們說好的啊,現在你那個廢物大哥搞砸了。不過沒關係,還有你,懷長,我知道你是孝順的孩子,帶我去晉陽吧。你在那裡也能得到重用,郭家是將門,說不定會給你個軍職。就算沒有軍職,我們靠著黃金,也能活得很好,到時候給你娶一房知書達理的夏人女子為妻,你還不滿意嗎...” “父汗...你...你瘋了,你瘋了!” 啪的一聲,仆骨懷長拍開了父汗伸過來的手,他感到有些眩暈,他想過父汗是個貪生怕死的,但沒想到他已經害怕的失去了神智! 瘋了!真是瘋了! 懦弱自私到這個地步,還當什麼可汗! 仆骨懷長絕望地想著,他覺得自己有滿腔的怒火,卻無從發泄。仆骨部沒有希望了,大哥(仆骨懷恩)在的時候,還有點振作的樣子,大哥死了,仆骨部就沒希望了。 或許自己可以擔負起仆骨部?仆骨懷長很快就打消了這個念頭,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他沒有足夠的威望,也沒有多少效忠於自己的貴族。大哥仆骨懷恩是個猜疑心很重的人,仆骨懷長為了避免引起大哥的敵視,這些年來一直謹小慎微,不敢發展自己的勢力。 如今,事到臨頭終究是無可奈何。 跑吧! 一個念頭劃過仆骨懷長的腦袋,也許逃跑是唯一的方案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但是不能跟父汗一起跑,這個老家夥一定舍不得他的黃金。可是那老家夥卻不明白,他那些黃金,到了別人家的地盤,就不會再屬於他了,反而成了殺他的理由。 自己跑,帶著自己的親信,帶足食物,一路向北。在北麵,有自己熟識的酋長,說不定可以托庇於他們。而後或者向東投奔慕容部,向西投奔尉遲部,都是條出路。 總好過留在這裡等死,或者陪著這個瘋了的老貨一起死。 主意已定,仆骨懷長反而冷靜了下來,他看著有些慌張的父汗平靜地說道:“孩兒想明白了,這就去籌備人馬,父汗也請快些準備。我們晚上溜出去。” 本來還在擔心兒子不同意的仆骨六金,這才長出了一口氣,討好地說道:“還是懷長孝順啊,我糊塗啊,當初就應該把汗位交給你,而不是你那個愛惹事的大哥。懷長,等我們到了尉遲部,我就把汗位交給你,你就是仆骨部的可汗了!” “多謝父汗。” 仆骨懷長嘴角上揚,充滿了諷刺,還可汗,仆骨部都沒了,這老東西還在給自己畫大餅。說罷,轉身出了王帳。
第40章 隻願做1富家翁(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