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太陽照常升起,清晨的陽光透過窗戶灑在江逸的臉上。江逸爬起身子,揉了揉眼睛,看著旁邊那個圓鼓鼓的身影,一把抓向那一撮白色的山羊胡。 “嗚嗚嗚,我怎麼說不出話了,小祖宗啊,你乾什麼呢,別拽了!”一道聲音從那圓球背後傳來。 江逸跳下床,上身著一件素色內褂、青色半臂,下身係一條白色細麻褲,外頭套上一件大紅色的圓領袍,抱起櫃子上的一頂學士冠,屁顛屁顛地跑了出去。 圓球翻了個麵,正是昨日的老者。 老者坐在床上,看著眼前這可愛的小人兒,也不由自主的哈哈大笑起來,隨即起身穿衣。推門走出,便看見江逸端坐在唐林桉的麵前。 唐林桉拿著梳子正在為江逸梳發冠。 “過了今天,我們山兒就要拜師傅了,立鴻誌了,學著做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了。”唐林桉打量著眼前穿戴整齊的江逸,仿佛昨日還是繈褓中的娃娃如今儼然一副小大人模樣了,不禁鼻頭一酸,“去吧,你的小夥伴們估計已經等急了。” “好的,媽媽,外公中午見!”江逸朝著母親揮了揮手,隨即跑出屋門與夥伴們匯合。 “這樣的日子不多了。”老者穿戴整齊的站在了唐林桉的身後。 “珍惜就是了,山兒他注定是要走一條無涯路的,我們能做的隻有這些了。爸,拜托了。” “嗯。” 村北邊的木閣前 “恒青哥,玉婉姐!”江逸遠遠地看見兩人便打起了招呼,也不顧頭頂搖搖欲墜的帽冠,一路小跑到了閣前。 “小逸,不用急,時間還早呢,今天你可是主角呢。”薑玉婉摘下小江逸頭上搖搖欲墜的學士冠,幫他重新紮好。 薑恒青也走到江逸的麵前,從腰間取出一支白皙透亮的玉笛,“這是我和玉婉給你的生禮,我知道你喜愛音律,卻又苦於無師。這根玉笛本是瑤雲州南大師的收藏,我與玉婉遊學時有幸幫助了大師,大師便把這隻玉笛相贈,來日若是有緣,你拿著這根玉笛尋他,他會傳你樂理。我已經有了相契合的樂器,玉婉又不通此道,我們也是借花獻佛,把它送給你了,希望你喜歡。” “謝謝你,恒青哥,我非常喜歡。也謝謝玉婉姐割愛,嘻嘻。”江逸看著手中的晶瑩剔透的玉笛,愛不釋手的把玩起來。 “喂,誰說我不通樂理的,我隻是覺得沒什麼意思罷了,你看,還是小逸情商高。”薑玉婉嘟囔個小嘴,氣沖沖地錘了薑恒青一拳,“走吧,小逸,咱們上課去,不理他。” 三人走進閣內,一路大廳中立著一張記錄整片大陸地貌的屏風。越過屏風,便是講學之所,此時這裡已經到了不少人,三三兩兩圍在中間談笑風生。大家看到江逸的到來便結束了談笑,紛紛圍了上來。 “小江逸,今天你就要蛻蒙了,這是嬸嬸自己種的棘花果,吃完漲力氣。” “小江逸,這是黑風狼的皮做的披風,我特意做大了點,你披上肯定很帥。” “薑恒泗,你這是打小了才拿來送人的吧?小江逸,你看這個,一天屠龍記,你缺的最後一冊,你都不敢想象最後一分鐘張大俠有多帥,而且這可是孤本哦!怎麼樣,還是我對你好吧。” “小江逸,別理他,這個才是男人的浪漫,問天酒!你好好藏著偷偷喝,別給你媽媽看見了,看見了也別說我送的。” “小江逸,先看我這個!” “憑什麼,先看我的!” ...... 一時間江逸被大夥的熱情也搞得不好意思了,一件件生禮遞到他的麵前,唯恐送不到他手裡一般。 “好了,回去坐吧。”一道沉穩渾厚的聲音從屏風後傳來。話音還未結束,大家已經端坐在位置上,仿佛剛剛的一切從未發生一樣,隻留下江逸一人捧著小山高的生禮。 一位身著青色祥雲布袍,腰間別一枚碧綠蓮花佩的老者,手中還握著一塊戒尺背於身後,頗有仙風道骨,德高望重的感覺。 “江逸,你也快快坐好。”江逸看著老者一步步向堂屋裡頭那張最大的書桌走去,眼咕嚕一轉,隨即將手中的生禮收入蛤蟆袋,三步並作兩步跟上老者。 “不會吧,不會吧。想不到德高望重的村長爺爺竟然會這麼小氣,連自己得意門生的生禮都舍不得給。” 江逸跟在村長的身後一陣眉飛色舞,看到村長將要回頭,又趕緊裝作掩麵啜泣的樣子,“我早該知道的,村長爺爺這麼兇,怕是也沒人給他送禮,如今怕是在報復我啊!嗚嗚嗚,我好可憐啊。” “江逸!你別在這兒給我耍寶,我的生禮可不是那麼好拿到的,你今天要是再調皮搗蛋,嗬嗬,別怪我言之不預。” 村長皮笑肉不笑地看著江逸,搞得江逸也有點不知所措,奇怪今天村長咋態度那麼好,要是平時早把我扔出去了。 百思不得其解後,江逸隻能灰溜溜地在第一排一張滿是補丁的書桌前坐下。 在一些簡單的問候禮儀之後,大家紛紛坐定,開始早課。 村長掃視一圈,緩緩開口道:“今日,我們之中有一位蒙生即將蛻蒙,是誰大家也都知道了,我就不介紹了。” 村長沒理會堂下江逸的嬉皮笑臉,“今日不講四技八工,我們著重講講修行,薑恒青,你來說說你認為何為修行。” 薑恒青站起身來,恭敬地行禮後朗聲道:“是,師傅!在我看來,修行以補足自己的道為主。自新歷以來,少部分人擁有天地恩賜,獲得律令之機緣來補足自己的道。” “修律者,自是博學古人見解,若能做到兼聽則明,博采眾長,則稱為聞道;探究天地規則,靈活運用,揮灑自如,稱為力走。最後若能繼往開來,標新立異,出凡入聖,運天地之律,就能稱得上舉世。” “進入聞道便可獨當一麵,修至力走能稱得上一方雄主,成就舉世那便是頂天立地之大能,為萬事無所矩。” “執令者,需探究推敲令符的奧秘。與修律者相似,可執令溝通天地便是聞道;能納天地規則強化令符,反哺自身,稱得上力走;若能化萬物為令,人令合一,操縱天地是為舉世。” “然而世上大部分修士皆無律令之造化,自六千八百年前軒轅老祖開辟修靈門路,世人獲得了修行的權力,開始自稱為真人。” “雖然頗有小瞧獲得律令之人,唯有自身才是不依天道修真道之意。但每一位真人的確無法被小瞧。世人中唯有大毅力者自黃階始,引靈入體,才可稱為真人。” “真人修行,隻能一步步枯燥地修靈氣、鍛體、養神沒有捷徑。步入玄階才方有匹敵聞道的實力,這對於每一位真人都是不小的考驗。但是自地階始,真人們往往戰力超群,一般力走修士難以匹敵。相較於律令修士踏入舉世的虛無縹緲,踏入天階可以稱得上是一場豪賭,傳聞唯有引天地入體才能踏入。” “在弟子看來,修行不論是修律還是執令皆旨在修行天地規則,為表。唯有修行自身,容天地於自身才是真正的修行,為實。即使獲得了律令的機緣,也應該以修行自身為主。” “弟子遊學途中幸遇歐陽徒,歐陽人王。雖然沒有得知踏入天階的奧秘,但在他的氣中能感受到巍峨的高山,奔騰的江河。即使沒有律令加身,但一身臻至天階的修為,據說在一眾舉世強者中鮮有敵手。” 村長看著薑恒青,微微點頭,問道,“不錯,這些我從未提到,你如今有這番見解,看來你們遊學一趟還是略有收獲的,那你說說如何容天地於自身。” “學生愚鈍,自認為靜心修身,注重內心所得,可以感受天地;學習四技八工可以理解天地;最後在自己內心造化一小世界,離開爭鬥,功利,如此便能行萬事,化萬物,大眾皆為舉世也不需要舉世。”堂屋中眾人皆陷入思索,時而困惑時而贊嘆。 村長看了看眾人揮手示意薑恒青落座:“尚可!江逸,你覺得呢?” “啊,我也一樣,正所謂英雄所見略同。” “你平時不是主意很多嗎,怎麼今天當了跟屁蟲了。”村長也並不因江逸的頑皮有所變化,還是淡淡道,“繼續說。” “額,隻是我覺得恒青哥忽略了誌!修行至極自是無所矩,但人有誌,行萬事當有一誌為先,無誌何以至極。先哲有言,古之立大事者,不惟有超世之才,亦必有堅忍不拔之誌。若無誌,修行實為無根浮萍,如何能夠長久。” “尚可,尚可。”村長緩緩站起身來,從腰側的蛤蟆袋中取出一塊通體碧綠的玉佩,玉佩周身還有淡淡的靈氣纏繞,一看就不是凡品,“怎麼,還不過來,生禮不要了?” “誒誒,別啊,村長。”江逸盯著那款玉佩不知怎的一時竟愣在原地,直到村長提醒才反應過來。 說著越過桌子跳到村長麵前,躬身接過玉佩,“謝謝村長!” 玉佩入手冰涼略帶一絲刺骨的感覺,透過陽光可以看到一個細小的白色龍形圖案藏在玉佩中央,宛如一頭白龍在清潭中盤旋。 “村長,這是?”江逸當然不會覺得這會是一塊普通的玉佩,但一時也看不出什麼名堂便轉而向村長問到。 “這隻是一塊普通的靈佩,你說修行以誌為承載,那誌也需要一個承載,你現在的誌還太渺小了,就讓這塊靈佩來為你明誌吧。修行從立誌始,無誌不立!”語罷,村長猛然氣息一變,一股青色的真氣迸發而出,構建出三道直徑約一丈的陣盤,自下而上將江逸籠罩在其中。 “吾有蒙生江逸,天資聰穎,自幼通習四技八工,博學多才,無所不窺。又承襲修行之風,穎悟絕倫,聞一知十,舉一反三。每有所悟,與堂下相論,為人親和,待人以誠,所論皆含蓄雋永,意境深遠。” “雖有不世之慧,仍謙虛謹慎,勤奮好學。今其蛻蒙以興學,我薑永椴,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攜徒江逸在此立誌,願四方生靈在此監督!江逸立誌吧。” 江逸在陣盤的包裹中一時間感受到了無數強大的氣息從四麵八方湧來,不禁心中一慌,但看到眼前白發浮動的老者也在堅定地望向他,一切似乎沒那麼可怕了,隨即鼓足氣力對天朗聲道:“我江逸,在此立下鴻誌。修行長路當讀萬卷書,通古今變化;行萬裡路,知天地規律;著不世之書,話宇宙之理。” 話音剛落,三枚青色的陣盤開始飛速地旋轉,合並,靈氣也從四麵八方聚來加持在陣盤之上。約摸(莫)過了一刻鐘的時間,陣盤縮小到了銅板大小,逐漸與靈佩融合在了一起。靈佩上麵也出現了一個“書”字。 “拜師吧!”村長重新坐回方桌後,看著江逸似乎尤為滿意,臉上竟浮現了一抹笑容。 江逸連忙將玉佩掛在蛤蟆袋一旁,向著村長深深一拜:“弟子江逸,自知才疏學淺,幸得老師垂青。今日得遇良師,願尊師教誨,虛心求教;恪守師訓,勤學不輟,以期篤行實踐,成就鴻誌,不負老師所望。” “起來吧。” “謝師傅!”江逸麻溜地站起身來,回過頭去看著堂下伴他學習的親朋,“哈哈哈,恒青師兄,玉婉師姐還有各位師兄師姐好呀!” “誒呦,小江逸以後就是我們的師弟了!” “師弟,以後去仙居州就說是我師弟,保你一路好吃好喝。” “來來來,叫嬸嬸一聲玉梅師姐聽聽。” 看著自己那被團團圍住的小徒弟,薑永椴無奈的搖了搖頭,起身離開了木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