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風的寒意終於在新的餘暉裡迎來結束,彼此的鼾聲也在消散的漆黑裡逐漸消沉,這群生活在白雪和山巒之下的漢子又開始了忙碌的身影… 角落裡的房門被輕輕的推開,微微的寒意從剔透的冰淩上傳來,幾束虹光從中穿透,一片晶瑩閃耀在其中。 舒格邁出沉重的步子,白霧翻騰在輕掩的兜帽下,神情還同往常一樣,一副安靜冷峻的麵龐映在了隱隱舞動的灰暗裡。 一隻厚實的包裹躺在他的後背,利劍被掛在他的腰間,這股殷實加深了雪地裡的印記。他與公會的契約已經臨近結束,離開那微弱的火光時,他的臉上顯出一片心安。 當另一隻身影和往常一樣出現在相同的地方,舒格的腳步又被那聲呼喚叫停了。 “準備去公會交付委托了?” 刑老頭兒拖著一桿槍煙,幾束青霧在寒風裡消散。 舒格定了定身子,嘴角帶出一抹笑意,眼眸從灰暗的兜帽下投去一抹敬意,隨後淡淡的開口。 “嗯,休整的差不多了,也該去公會報道了。” 聽見傳入耳畔的話音,刑老頭兒又強嘬了一口槍煙,帶出一臉欣慰的點了點頭。 “上車吧,正好我也要去一趟內城。” 厚實的包裹躺進了馬車裡,舒格登上了馬車,與刑老頭兒並排坐著。 巨大的滾輪緩緩而動,皮鞭在兩人的身前輕輕的揮舞,老馬的鬃毛也在一陣起伏裡翻舞著。 “和曼達爾商量好報酬的事了?” 馬車上,刑老頭兒率先開口,那股濃烈的煙草氣息,向著身後的寒風飛去。 “嗯…差不多是這次收獲的一半。” 聽見近乎一半的報酬,刑老頭兒的眼眸微微的怔了怔,他拖下煙桿,帶出一抹調侃的笑意。 “雪城要是人人都像你一樣大方,那些跟著冒險家進入險地的馬夫,也就不會畏首畏尾了。” 舒格帶出一聲嘆息,回憶起這幾日的奔騰,又是一抹淡淡的笑意,話音從嘴角輕輕的呼出。 “我隻是個墨鐵級,沒有瓊斯先生,恐怕我一個人,連回來的路都不知道怎麼走。” 談論到冒險家的等級,刑老頭兒的眼眸再次怔了怔,帶著些許疑慮的開口。 “墨鐵級…別糊弄我這個老頭子了,古斯塔沃,可是有著不輸鋼煉級的實力,何況手下幾個大漢也都是白銀級…” “……” 舒格有些沉默,眼眉微微的低下,沒有再繼續支聲。 “來到這座雪城的每個人都會有秘密,這並不奇怪,你不要覺得隻有自己身負使命,我們每個人都一樣。” 舒格抬起眼眉,目光暼視著刑老頭兒的嘴角,那是一抹帶著理解的笑意,在這個寒冷和黑暗的世界裡,他的每一步都是小心翼翼,生怕自己會失去了方向。 他的心緒帶起那條刻著裂紋的麵龐,幾條血印出現在他的眸子裡,鮮紅是那樣的清晰,他的腦海裡回憶起了一些過往,瞳孔注目著天邊的雲層,印出了一片片令人唏噓的畫麵… 硝煙彌漫,戰場死寂,一座壁壘摔倒在一片血紅裡,舒格的身影帶著血氣,死亡纏繞在他的周身,他屹立於一片屍骨之上,眸子裡還印著一個不知姓名的哨兵。 突然! 一道白光閃過,雙方的刀刃交纏在了一起,舒格的劍芒落在了對方的刀鋒之上,利刃在摩擦和碰撞中激起陣陣火光。 冰冷的刀刃就快落進舒格的手腕,他立馬改變握柄的姿勢,劍身在他的掌中來回翻轉,刀刃穩穩的卡在了淩厲的劍鋒之上,舒格借勢橫貫劍身,躲開了那道淩厲的刃鋒,接著再次將劍芒刺向了對方。 手執尖刀的哨兵,也沒有絲毫的示弱,在劍鋒快要抵達麵門之時,他抬起左手,旋轉刀身,橫刀格擋在自己的身前,化解了舒格的攻勢。隨著身體跟著另一隻手的攻勢擺動,他又順勢一蹬,拉開了兩人之間的距離。 舒格的腹部穩穩的種下一個腳印,對方的臉上透露出了一抹不屑的神色。 這是舒格腦海裡無數碎片中的一個泡影。 寒風吹在他的額間,他定了定眼神,心緒稍微收回了不少。 “我的父親…墨裡菲斯·雷貝斯特,他跟著國王戰死在了我們的國土之上,臨死前…作為他的副官,我被要求遠離我的故土,帶著僅存的榮耀茍延殘喘…” 他有些落寞,眼眸再次變得恍惚… 畫麵裡,舒格換上了一身灰色軍甲,手執一柄長矛肅立在高臺的一側,正對過去,對麵的兵士,佩戴著沉重的甲胄,一柄長刀被牢牢的鎖在掌間,波浪狀的銀色長發在甲胄上飛舞著,灰藍的眼眸描繪出的是不可言喻的瘋狂和激奮。 “當心了!” 話音冷冷的從對方的口中脫出,手中的長刀伴隨著那股躁動發出陣陣低吟。 不等舒格反應,他直接橫身沖來,刀刃在巨大的擺幅下形成一道月輪,從舒格的上空襲來。 見勢,舒格隻好將長矛橫於掌前做出格擋的動作抵禦,就在刀刃接觸矛身的瞬間,矛身因為韌性不夠被攔腰折斷了。 舒格也因為巨大的沖力被擊退了數步開外。 見到第一波進攻就吃癟的舒格,那名銀發男子的臉上,露出了一抹得意的笑容。 “弗雷利亞已經淪落到了無人可用的地步了嗎?讓一個初出茅廬的小子上擂臺,真是可笑!” 舒格將斷裂的長矛插在地上,艱難的站起,內心的不甘隨著眼神的匯聚落在了那人的身上。 “接著!” 擂臺之下,不知從哪裡飛來了一柄長槍。 舒格聞聲側頭,那柄長槍已經從自己的麵門掠過。 趁著長槍還在空中飛馳,舒格應聲而起,在槍身掠空而過的過程中一把接過,一套連貫瀟灑的動作之後,舒格的身影又重新站立在了他的麵前。 緊接著,舒格將槍身搭在肩上,借著慣性彈槍而出。 瞬間—— 槍頭如奔走的脫兔,槍刃破風而出,舒格的身子緊隨其後,攻擊的節奏如暴雨梨花般朝著對手襲去。 銀發男子避之不及,隻得同先前的舒格那般,應聲擋下那勢如破竹的進攻,好在他的力道足夠大,抵住了舒格的攻擊,但刀刃上已經多了許多狹長的裂痕。 攻勢持續了些許後—— 兩人又開始在下一個喘息裡打的有來有回,刀槍碰撞產生的火光和那清脆的低吟彌漫在整個戰場,擂臺下的眾人見狀,無不都是一副不可思議的模樣。 “這小子不簡單啊,既然和他打了那麼久!” 臺下的觀眾無不發出這樣的輕嘆,一張張詫異和欽佩的麵孔落在了臺上的兩人。 “弗雷利亞的貴族,也不像傳聞中的那麼羸弱嘛。” “那是雷貝斯特家的長子,聽說是弗雷利亞最有能力的年輕一代!” 又一聲贊嘆在人群裡淡淡的響起,眾人的歡呼聲也隨著兩個激奮的身影變得更加的瘋狂。 “加油啊,雷貝斯特…” “可別給我們丟臉,狠狠教訓那小子,快給我乾掉他!” “……” 視角重新匯聚在了擂臺上,此時的舒格也已經接近力竭了,麵對著這個銀發男子,自己卻隻能用連續的快攻壓製對方的反擊,但卻傷不了他絲毫,體力上也遠遠比對方消耗得快。 他不斷思索著之後的應對之策,疲憊已經讓他的思緒跟不上自己的行動。 看著銀發男子舉起刀鋒再度襲來,他顧不上腦海裡閃過的白光,隻得抽身躲閃,但速度卻比之前慢了許多,那銀發男子的手掌翻轉著刀身,一個回轉橫劈,刀鋒又破風襲來,沉重的刀鋒嵌進了舒格的凱甲裡,一聲擲地有聲的巨響後,舒格的身影再次摔向了地麵。 一口鮮血從匍匐的舒格的口中吐出,那柄長槍又斷裂成了兩節,幾個回合下來,他已經落敗了兩回。 “上點心吧,這要是放在荒原,你已經沒命了!” 銀發男子將手中的長刀狠狠的嵌在地麵,不帶聲色的轉身走向了擂臺下的人群。 舒格按壓著沉悶的胸口,帶著滿眼的不甘看著消失在自己身前的背影,表情顯出幾分不甘和憤懣… 時間回到當前。 舒格的眼眸中閃進幾道虹光,幾片雜亂的笑聲傳入他的耳中,他輕輕揭起兜帽,眼眸裡印出不遠處的幾個大字: [卡倫公會] “茍延殘喘也好,肩負使命也罷…一切都會塵埃落定的,新一輪的戰火很快就會融化極北的雪山,或許還會有更多的人變得和你一樣…我們根本就沒有力量去阻止…” “如果沒有人阻止,那就由我去顛覆!” 舒格走下了馬車,踏著沉重的腳步,朝著身前的幾片白雪走去,日暮印出幾行步子,談笑聲漸漸傳入了舒格的耳中。 望著那道被拉長的腳步,刑老頭兒帶出一聲嘆息,無力的矚目著那道略顯沒落的背影。 馬車在舒格的身後發出陣陣嘶鳴,身前的大門又被輕輕的推開了,那副熟悉的畫麵又刻進了舒格的眸子裡,喧鬧的話音隨著寒風的介入變得沉寂,又在一聲吱呀的閉門之後變得嘈雜。 “歡迎來到卡倫公會!” 看板娘的話音從櫃臺處響起,舒格的目光跟著聲音落下的方向望去,一抹甜美的笑容出現在了他的眼前。 他邁出輕快的步子,身影走過半個大廳,一聲憤怒叫停了他的腳步。 “站住!” 舒格頓了頓腳步,目光冷冷的從兜帽下射出,落在了那人的身上。 “叫我,有什麼事嘛?” 那股輕蔑的話音依舊縈繞在那人的身上,他搖頭晃腦的走了過來,渾身散發著濃烈的酒氣。 “你不會忘了那晚發生的事了吧?” “什麼?” “少在這裡給我裝無知!拜你所賜,我的好幾個弟兄都還躺在病床上!今天你不給我一個交代,休想安穩的從這座大廳裡走出去!” 大廳內的眾人有的已經開始興奮的張望了起來,有的不明所以還在喝著悶酒,還有的根本顧不上那麼多,呼呼的打著鼾聲。 “你們不過是一群隻會欺負弱小的人渣而已。” 舒格想起了那日的事情,眼前的人正是當日在公會大廳裡與尤利烏斯一行人發生爭執的其中一人。 “你找死…” 話音還未落下,一隻酒瓶應聲飛出,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從舒格的腦後襲來,舒格反應極快,輕輕的側身,一聲清脆的炸裂從那人的身上傳來。 碎玻璃刺進了他的麵龐,一股帶著灼燒的疼痛從他的麵部傳至全身,哀嚎聲立馬蓋過了大廳內的喧鬧。 舒格轉過身,庫列斯克帶著笑臉對著他招了招手。 “我可不是尋隙滋事!而是阻止了一場可能會發生的鬧劇。” 他的話音又落在了剛要邁出步子的兩名護衛身上。 他對他們使了使眼神。 意思是在說: 剛剛發生的一切大家都有目共睹,希望你們不要顛倒是非,胡亂插手。 那二人的目光相互對視了一眼,隨後定了定身子,沒再做出多餘的動作,身子又像兩座石像一樣,巋然不動的站在那名女士的身旁。 “把他帶出去,別丟在雪地啊,找個馬棚晾一晚,這種事情就不要讓我們的護花使者動手了。” 庫列斯克又朝著兩名同夥招了招手,兩個大漢帶著一臉的不情願抬起腳步,走到了那名哀嚎的身影跟前,一記憤懣的腳印落在了他的翹臀之上,哀嚎聲更大了,同時也迎來了大廳內更大的歡笑。 “再叫!再叫把你牙踢爛!” 其中一個大漢憤憤的開口,一張大手揪住他的衣領,就像拖起一塊破布一樣,帶著他走出了大廳。 另一個漢子則是滿臉憤懣的收拾著散落一地的碎玻璃碴子,嘴角還時不時的帶出兩句臭罵。 舒格沒再搭理,轉身朝著庫列斯克的方向走去。 “多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