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雪在山巔呼嘯,一座高岸的城堡依山而建,巨大的城墻如同巨塹一樣直插雲霄。 山腳下的雪原一望無際,一條大道蜿蜒數十裡盤繞在山間。 熙熙攘攘的旅人頂著風雪蹣跚踱步。 跟隨那些商販車隊的視角望去,那城堡的高墻外還佇立著兩尊石像。 如同堅毅的守護者一般注目著山底的雪原。 穹頂的雲層也好似被某種力量懾服,偌大的天空,隻有那城堡的正中央映入了一道光輝。 幾隻山梟,劃破淩冽的天空,盤旋在城堡的頭上。 視角急轉而下。 一隊人馬晃蕩著朝著堡壘前進。 隊伍末尾有一輛稍許破舊的馬車。 除去雜亂的貨物外,角落裡還躺著一個糟粕的人影。 舒格·雷貝斯特… 一個曾經漂泊在這座雪原裡的孤影。 透過半遮的兜帽能看清他臉上的胡茬,那副蒼白的模樣昭示著這趟旅程的艱辛。 顛簸的馬車驚擾了這位年輕人。 灰藍的頭發下睜開的是一雙無神的雙眸。 他緩緩的撥開了眼前的薄霧,眼皮上下打動了些許後,才看清周圍的環境。 迷離的眸子裡漸漸映出了一個老者的背影。 “你終於醒了!剛發現你時,已經快不行了。” 驅使馬車的老頭兒回過頭說著,夾雜著風雪的聲音,語氣裡還帶著些許蒼涼。 舒格不明所以,環顧了一下四周,除了幾架零散的馬車外,幾乎都是白雪和山巒。 他沒有回話,帶著沉默繼續打量著老頭。 “不用緊張,這裡是阿魯斯同盟國的邊境,我們就快到前麵的城邦了,你很快就會安全的。” 說罷,老頭兒舉著手上的鞭子指了指遠處的城堡,臉上還露著些許笑意。 或許是太過虛弱,還未來得及張嘴,那沉重的暈厥感就再次襲來。 腦海裡開始回蕩著老頭兒的呼喊,但自己卻離那黑漆漆的空洞越來越近。 —— 眼睛再次睜開時,車隊已經在城內的某處了。 “快來搭把手!” 人們的呼喊聲和搬運物品的嘈雜聲漸漸傳入了舒格的耳朵裡。 這裡是城內的驛館,是往來商隊進城後停泊的地方,熱浪和酒香從驛館裡湧出,蓋在這群饑寒交迫的漢子身上。 車隊裡的幾人朝著驛館裡招呼著。 老頭兒也輕輕拍了拍舒格的肩膀,幾片雪花隨著沙沙的聲音落下。 “我們到了,歡迎你來到雪城!” 老頭兒的語氣帶著祥和,不似城外呼嘯的風中那般蒼涼。 舒格沒有言語,還是沉默的配合著。 看著外麵的一隊人馬,店裡走出來一人,此人叫費邊,是這座驛館的老板。 他頭頂著一個灰褐色高帽,幾束錢幣樣式的裝飾掛在寬大的大衣上麵,一隻圓形的金邊眼鏡定格在深邃的眼角,蠟黃的手掌上還盤著兩顆珠子。 個子看著大概七尺有餘,與傳統的商人形象還是有些區別,比如,沒有酒桶一樣的肚皮和滿嘴的金牙。 費邊很熱情的出來招呼,還派了幾個夥計前去搭手。 “走吧,進去休息。” 老頭兒攙扶著虛弱的舒格。 舒格的眼眸映射出了迎麵走來的費邊,與許多陷入窘境的人一樣,看著走來的商人,他的臉上難免的多了幾分羞澀。 “放心吧,你的食宿問題,我們會幫你解決的,就在這兒好好休息吧…“ 老頭兒也是非常敏銳的捕捉到了這位年輕人臉上的尷尬,開口補充著。 “嗯…”舒格呢喃出一口氣,帶著感謝的意味,向著老頭兒點了點頭。 當兩人正要踏進門時,老頭兒的眼眸瞟見了他身上的幾處瘀青,隨後接著說到: “我車裡還有點傷藥,一會兒會讓他們打包給你。” 也不等舒格張嘴,一把扶著他的肩膀帶了進去。 “這個小兄弟就麻煩多照顧一下了,食宿和治療的費用我會幫他出的。” 費邊接過老頭兒遞來的眼神,對著身後的兩名夥計示意著。 “來人,把這個人抬進去。” 兩個人影灰溜溜的從屋子裡走出,接過了老頭兒的臂膀,拖著舒格的身子上了驛館的閣樓。 隻身一人的老頭兒則是轉過身,招呼著其餘的同伴。 一陣忙碌後,幾人也是大汗淋漓,一個個的在這風雪天氣裡冒著青煙。 “這次收獲不錯啊老刑頭兒。” 費邊搭過刑老頭兒的肩膀,眼眸中閃過幾分貪婪。 “還不是為了交差嘛,放心,你的那份兒也少不了,剩下的還得拿給內城的那些大人物們。” 刑老頭兒自然明白費邊話裡的意思,斬釘截鐵的把事情講明白了。 “要不說還得是你做事靠譜,不過…你帶回來的那個…” 費邊眼指被兩個夥計抬進屋子的陌生麵孔。 “可能是遠行的冒險家吧…發現他的時候已經暈死在我們留住的洞穴裡了,看還有一口氣就帶回來了。” 邢老頭兒回答的如實,畢竟自己也是偶然相救,並不知曉他的真實身份。 “我可聽說了,近些日子可不太平,凡事還是打緊點好!” “我可不像你,我沒必要防著一個遭難的孩子。” “你可真是大方啊…整座雪城,也就你老刑頭兒有這份善心。” 兩人的交談還未沉下,幫忙收拾東西的一名大漢喊了一聲。 “刑隊!” 費邊和刑老頭兒的目光同時落在了那名漢子的身上。 那張粗糙的大手上掛著一隻破舊的包裹,幾簇惹眼的閃光吸引了二人的注意。 大漢的手裡拿著一枚勛章,精致的紋路纏繞著一顆透光的寶石,一隻雄武的金獅圖騰環繞在寶石的周圍,顯得異常華貴。 “這是…弗雷利亞的…” 刑老頭兒淡淡的開口,眼眸中卻閃動著幾分震驚。 “這小子,不簡單啊…” 費邊的身影出現在刑老頭兒的身側,眼眸同樣映出那枚勛章的模樣。 一旁的刑老頭兒沒再張嘴,簡單的招招手,示意那名漢子把東西收起來。 “得,瞧我剛剛說什麼?,要不說你做事靠譜呢!帶回來這麼個人物!” 費邊半露笑意的調侃著。 “不管怎樣,這隻不過是個逃難的孩子。” “南方的戰事用不了多久就會漫延到北境,希望你的善心還能被瑪利亞看到,好好等著吧。” 些許之後,兩人沒有再以此為話題,而是轉向了彼此的陳年往事。 又是一番冗長的閑聊之後,一行人才整齊的在屋子內落座,幾聲高亢的說辭之後便開始了大快朵頤。 —— 時間過得很快,酒桌上的幾人已經就地俯臥,仰躺在酒桌的各處,鼾聲此起彼伏。 費邊打理了一下自己的衣物,小心的從酒桌上撤開了身子,帶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朝著前麵二樓的階梯張望著。 “那人安排的咋樣了?” 他招招手,詢問著一旁的夥計,眼眸晃動了幾下,意指剛剛被送上去休息的舒格。 “已經睡著了,送上去的食物也已用盡了。” “那就好,好好照顧他,別出什麼岔子!” “是,老板!” 簡單吩咐後,他的嘴角掛起了一抹笑容,手指也不知道從何時開始,拂起了他嘴角的兩束胡須,一股更大的盤算似乎已經猶然升起。 光陰如梭,日月交替,時間一晃已經過去了好幾天… 寒風凜凜,幾束青煙升起,透著初晨的陽光在寒風中舞動著。 咚~咚~咚~ 幾聲悠長的鐘聲從遠處的塔樓傳出。 青色的上空掛起了一道白幕,城鎮也漸漸變得熱鬧了起來。 出早貨的販子們一個接一個的從城鎮的各個角落裡湧出,擠在寬敞悠長的主城道兩旁。 三五成隊的旅人也從家門,酒店,驛館裡走出。不少人的臉上洋溢著笑容,同樣還有不少人帶著失落。隨著鐘聲越來越細,這裡的人們又開始了忙碌的一天。 無論在哪兒,清晨的店鋪和驛館幾乎都是寥寥的幾人,來往的旅客也基本都出了早門。 “老板…” 櫃臺前,那副煥發新生的身影佇立著,灰色的兜帽蓋住了他半張麵龐,英武的劍眉下,一副平靜的眼眸映著費邊的身影,他的神色顯得安寧。 “你的傷好了?” 話語間,幾縷胡茬跟著嘴皮上下浮動,顯得有些滑稽。 “承蒙照顧,已經沒事了。” 話音落下的同時,幾個鋼鏰落在了櫃臺上,也不等費邊開口,他又接著說道: “這是我僅剩的一點餘糧,搭救的恩情就不做贅述了,我知道這些肯定不夠,如果有需要我出力的地方,盡管吩咐。” “客氣,客氣…” 費邊話音雖然謙遜,但那張油光瓦亮的手掌,已經摸向了那幾個鋼鏰。 見到幾枚貨幣已經消失不見,舒格的臉上再次掛上了幾分愧意,他又朝著費邊的身前輕輕的鞠了一躬。 “你這是打算出門了?” “嗯…想去城裡轉轉,興許能謀點事做,放心,您的恩情,我會一直牢記。” 費邊可不想眼前的大魚就此離去,他連忙換了一副麵孔,身子從櫃臺後麵走出,攔住了就快踏出門去的身影。 “誒,等等…” “還有事嘛?”舒格踏出去的腳步被叫停了。 “我這個人嘛,最不喜歡別人欠我的人情,畢竟像我們這種從商的,要是每回客人都賒賬,那我這個驛館早就塌了,你說是不是啊?” 費邊眼眉微低,路出了一副苦澀的表情,手還輕輕撫摸著嘴角的胡茬,看起來話裡有話。 “……” 舒格帶出了一聲喘息,他自然明白費邊話裡的意思,有些無奈的收回了腳步,重新走進了屋子。 “抱歉,是我考慮不周,我已經沒有錢可以再支付給您了。 如果您不嫌棄,我包裡還有幾塊晶石,這些都是我在路途中弄到的,應該還值一些錢。 再或者,我可以在店裡做點體力活,反正現在傷好了,我有的是力氣去幫忙搬運貨物。” 費邊沒有立馬答應,裝作一副深沉的樣子揉起了額頭,好一會兒後才開口,儼然一副奸商的嘴臉。 “嘿嘿…用不著那麼麻煩,你的包裹裡麵,除了那幾塊破石頭,還有樣東西看起來很是值錢…要不…” 舒格的腦海中閃過一道寒光,英武的劍眉緊鎖,那副原本帶有愧意的眼眸已經展露出了幾分疑惑。 —— “我的包裹…”他帶著些許質問的語氣開口。 “咳咳…放心,這裡是驛館,又不是匪窩,沒有人翻過你的包裹…” 費邊笑著解釋著,雙手搭拉著下巴。 “抱歉…” 他的腦海裡浮現出了幾個散碎的畫麵,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那是自己昏沉時候的模樣,他的臉色又立馬沉住了。 費邊看出了他的難堪,於是再次開口說到。 “好了,你把東西交給我,想要要回來的話,等你安定後再來找我吧。 或許我還會讓你幫我完成幾件委托,直到你覺得還清了我的恩情,我再把東西還給你,怎麼樣? 況且你帶著這個東西,萬一被其他人看見了,那就更得不償失了,我這也是在幫你。” 他拉低了自己厚重的眼鏡,瞳孔高高的抬起,盯著眼前的年輕人,想看看他的反應。 那副白哲的麵龐還在沉默著,眼眸不停的轉動,費邊還是那副泰然自若的模樣,兩人就這樣僵持了許久。 “老板!還有空房嘛。” 門外恰好傳來一陣呼喊。 費邊連忙放下身段,眼神暗指舒格的包囊,走到他的背後時,才冷冷的又附上一句: “考慮好了嗎?如果這東西對你很重要,我一定會妥善的保管,重要的是你,我希望你能踏實的在這裡安定下來…” 舒格緊緊的攛著包裹,站在原地愣了許久,在費邊招呼完客人轉身迎麵走來時,他將那枚勛章從包裹裡拿出,塞到了他的右手上。 “它對我的確很重要,您救了我的命,我相信您,希望我們彼此都不會讓對方失望。” 說罷,默不作聲的走出了驛館。 費邊也沒有再多說什麼,麵色不改的招呼著客人,隻是右手暗暗的將那枚勛章揣了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