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虐在高墻上的風雪被幾束晨光驅散,巍峨的山巔映出了幾片輝煌。塔樓的鐘聲開始鳴響,喚醒了沉寂一夜的城鎮。 幾簇青煙匯入高懸的白幕,房簷的積雪在熱浪裡蒸騰,水珠隨著房簷的溝渠滴答的落下,凝固成了一片透亮的冰錐。 街道上的行人若即若離,深巷裡的一道木門伴隨著街上的嘈雜輕輕的打開,舒格的步伐落進了厚實的積雪裡。 “是準備去做委托了嘛?”刑老頭兒的馬車出現在了深巷的拐角裡,話音穿過一片空寂,落在了舒格行進的步伐上。 他頓了頓腳步,抬起眼眸,望向了那個慈善的麵龐。 “嗯,快了…不過在此之前,還有一些事情需要處理。” 話音未落,他望著已經印出了兩條長線的馬車,繼續開口發問。 “您這是?” “給公家跑腿的,我這邊比較著急,就不耽誤你的時間了,一切小心。” 刑老頭兒回答的乾脆利落,不等舒格的雙唇繼續蠕動,手裡的韁繩牽動著有力的四肢,朝著拐角的深處行去。 “……” 舒格無奈的喘息了一聲,馬車的顛簸隱匿在了身後的空寂裡,他的身影也再次加入到了流動的人群之中。 行進的路上—— 灰冷的眸子裡映出了三五個陰暗的人影。 一張帶著陰霾的麵孔露出了一臉的狡黠,那道邪祟的聲音傳到了舒格的耳中。 “那個白癡想和我們談合作,先去看看再說…” 那幾張貪婪的麵孔幻想著某種喜悅,其中一個大漢注意到了一直跟在背後的舒格,冷不丁的給了一個嘲諷的眼神,舒格沒有理會,暗自拉下了兜帽,安靜的從側麵走開。 卡倫公會大廳—— 幾張桌子依舊有序的擺在大廳的兩側,地上散落著數不清的酒瓶,三五個醉漢趴在一處惹眼的角落,鼾聲此起彼伏。 兩名女仆兢兢業業的收拾著四處的桌子,沒敢上前叨擾這些爛醉如泥的大漢。 那名有著深褐色長發的美麗女士也早早的站在了櫃臺前。 奇怪的是,今天的她,身邊多了兩位高大的身影。 看樣子是維護秩序的護衛,他們像兩尊雕像一樣,給人一種不怒自威的氣勢。 舒格緩緩的推開大門,寒風在他的身後呼嘯,湧進了這座敞亮的大廳裡。 刺骨的風霜,不經意間刮到了那幾名酣睡的醉漢身上,寒冷使得他們的身體本能的一陣痙攣。 “歡迎來到卡倫公會,塞爾斯先生!”看板娘帶著和善的笑容,聲音依舊溫潤甜蜜。 兩尊石像一般的護衛不為所動。 舒格點點頭邁出步子走了進去,大門又被一名女仆輕輕的掩上。 依舊是不起眼的角落,舒格點了一盅熱茶,安靜的坐了下來,他的半張臉依舊掩蓋在那灰色的兜帽下。 一陣陣熱氣從杯子裡沖向他的鼻梁,燒的紅紅的。 不知過去多久,大廳內開始進進出出著許多人,除去那幾名醉漢的位置,其餘的桌子也都快人滿為患。 好些人都在議論著某件大事件。 “聽說南陸的流民已經開始北上了,也不知道阿魯斯同盟國的高層會怎麼想!” “希望戰火不要蔓延到北境才好…” 喧鬧的聲音不絕於耳,還有的人已經開始展示著自己的狩獵成果,一張張大小不一的包裹裡——獠牙,獸皮,晶礦原石,巨獸核心等等,數不勝數。 一名男子實在難掩內心的激奮,毫不掩飾的,炫耀著自己那來之不易的財富,嘴角的笑容已經落到了他的後槽牙。 人們圍聚在那張本就不寬敞的桌子邊上跟著歡舞,酒杯也隨著喧鬧聲發出激烈的碰撞。 酒香和汗液在眾人的身上纏綿,反而混合出了一股難聞的氣味。 坐在角落的舒格顯得有些無奈,手中已經涼下的茶水,也沒有胃口繼續再往嘴裡灌入了。 時間臨近正午,一股寒風再次從門口襲來,冷得眾人停下了手中的動作,齊刷刷的望去。 發現進來的是尤利烏斯一行人,眾人才一臉不屑的發出幾句唏噓,沒在顧及他們,繼續交替的碰撞著酒杯。 “他們來了!” 是那個在路上嘲諷過舒格的大漢。 視角再次落到尤利烏斯四人的身上,他們的臉上掛著些許黯然,收錄著大廳裡的議論,除了顯露出一副暗沉的模樣,便再也帶不出任何表情,全都搭拉著半張腦袋,忻忻的跨進了門廊。 尤利烏斯的眼神顯得恍惚,似乎在尋找著什麼,遲遲沒有落座。 “往哪兒看呢?尤利烏斯。” 大廳一側的酒桌上傳來一聲高喊,尤利烏斯尋聲望去,臉上露出了一抹不合時宜的笑容。 “各位老大,考慮的怎麼樣啊?” 他對著酒桌上的幾人諂媚的開口,眼眉顯得僵硬。 三五枚銀製勛章映在了尤利烏斯的眼眸裡,那是幾張冷峻的麵孔,他們沒有理會尤利烏斯投來的諂媚,自顧自的把弄著手中的尖刀,有甚者甚至對著一旁的空氣舞動了起來。 “你打算怎麼分這比賬?” 一名黑胡子大漢率先開口,眼眸中透著貪婪和漠然。 “好說…好說。” “尤利烏斯,你少給我們打馬虎眼,這份任務本來就是見者有份,既然想拉著我們合作,就給個痛快的數目。” 一個留著山羊胡須的男人接過話茬,語氣有些不耐煩。 站在尤利烏斯身後的倩影已經顯露出了幾分厭惡,但因為自己胸前的勛章不是銀色,她也隻能強忍著那股不甘。 “這趟委托下來,我們所得的你們占三成怎麼樣?”尤利烏斯有些遲疑的開口,掌間猶豫著是否需要伸出第四根手指。 “三成…你在跟我開玩笑嗎?” 一句陰暗刺骨的話音縈繞在眾人的眼前,那是一個手握權杖的黑袍男子。 尤利烏斯將目光放在了那人的身上,語氣迎合的再跟上一句。 “古斯塔沃閣下,那您覺得多少才算合適?” “最起碼…四成!” 這名叫古斯塔沃的男子同樣是一名白銀級的冒險家,但他的身上卻散發著令人膽寒的氣息。 “好,就四成!” “答應的那麼爽快,是篤定了我們隻要四成嗎?” 那抹貪婪的眼眸鎖住了尤利烏斯的咽喉,他的臉上露出了幾分難堪,思緒良久之後才緩緩的開口。 “那…五五分賬…怎麼樣?” “要我說還是你一開始說的那樣,三成,你們三,我們七。” “憑什麼!” 這次沒有等來尤利烏斯的開口,尤麗的聲音突然從幾人的身側冒出,眾人的目光都被那副嬌嗔的模樣吸引。 “既然如此,那就作罷吧…” 伊莉雅趕忙拉住了這個憤懣的身子,安撫著她的情緒。 “別鬧了,尤麗。” 尤利烏斯的麵容已經變得黯淡,他微微低下了頭,露出一副決然的模樣。 “好…給你們七成!” “尤利烏斯!” 氣氛沉寂了片刻,換來的卻是一副盛氣淩人的嘲諷。 “遊戲結束了,尤利烏斯,我根本就沒想過陪你玩這場荒唐的遊戲,好自為之吧…” “什麼…” 那道趾高氣昂的嘲諷刻在了尤利烏斯的麵龐上,他們帶起了一臉的淩然,給那張糟亂的酒桌留下了四個木楞的身影。 這幅戲謔的畫麵同樣落進了舒格的眼眸。 當他還在為他們的遭遇感到惋惜和不甘時,伊莉雅的目光再次撞向了他的視線。 “是他!” 舒格那灰冷的眸子裡映出了一道不屬於他的炙熱,他連忙收起了眼神,有些無措的咳嗽了兩聲。 沒過一會兒,四人的身影齊刷刷的站在了大廳的角落。 “讓你見笑了…怎麼樣?考慮好了嗎?” 尤利烏斯率先開口,語氣有些黯然的諷刺著剛剛的那副場景。 “你們…剛剛那是?” “就是我們昨天說的,接了個委托…需要人手,結果你也看到了…” 舒格開始產生了懷疑,不禁好奇的問起了昨日提到的委托。 “話說回來,你們的委托是…” 四人又是一陣麵麵相覷,遲疑了些許後,尤利烏斯將一卷羊皮紙送到了舒格的手上。 “這是…” 他的劍眉微微下沉,露出了一副嚴肅的模樣。 幾行冰冷的大字映入了舒格的眼簾,他很不想打擊那副炙熱的目光,但他必須對著他們說出實話。 尤利烏斯身後的兩道倩影,幾乎是同一時間預感到了舒格即將要脫出的聲浪,表情已經在舒格雙唇起伏的瞬間,變得沉寂了起來。 “抱歉,請原諒我不能加入到你們的隊伍之中,好自為之吧。” 當一個墨鐵級的冒險家對著一個白銀級的冒險家說出了“好自為之”這四個字時,即便是尤利烏斯,也感到了莫大的羞辱。 他的表情明顯已經不悅,但是看在那微薄的情分上,他沒有立馬爆發。 “又是好自為之是嗎?” “抱歉…” 舒格沒有理會四人的目光,起身準備離開。 ——突然! 一把尖刀從幾人的中間飛過,淩厲的鋒刃帶出了幾縷發絲。 尖刀砸中了舒格身後的石墻,一聲清脆的聲音過後,一柄鋒芒安靜的躺在了地上。 伊莉雅神色恍然,一抹驚詫從眼角滲出,白哲的玉手有些發顫的摸向了鬢角的斷發。 “喲,你這個二世祖還找了幾個幫手啊? 一個白銀級和三個黃銅級,最後再加上你這個墨鐵級。 怎麼?準備開個雜耍團嗎?倒是什麼樣的都有了!” 幾句譏諷的話音猶然升起,是那個鋼煉級的冒險家。 先前那幾名鼾聲起伏的醉漢裡就有他一位。 等到尤利烏斯四人回過神來時,眼眸裡已經是一抹驚措了。 “庫列斯克…他怎麼會在這裡…” “我和他們不相乾。”舒格的語氣依舊平淡,他慢慢起身,踏出了離開的腳步,從四人的中間擠出。 “你都接下委托多少天了,怎麼還沒見上交啊,是打算找他們組隊嗎?早知道如此,乾嘛還要拒絕我呢?” 庫列斯克還是那副桀驁的樣子,靈動的手掌上還穿行著一柄利刃,似乎隨時都能迸發。他的幾名同夥也漸漸消散了醉意,依稀的站在了身後。 大廳內的許多人又見到了這兩泊人開始對立起來,一股子勁的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喧鬧起來。 站在看板娘身側的兩名護衛,終於是有所行動,沉重的兩聲腳步,叫醒了在場的眾人,那股嘈雜被壓低了。 “公會內禁止私鬥,否則後果自負!” 庫列斯克朝著那兩名護衛露出了一抹不屑的嗔笑,收起了手中的尖刀。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幾人忻忻散去,那喧鬧的聲音也變得越來越小,舒格回過頭,對著尤利烏斯說到: “那並不是你們能夠涉足的地方,我勸你還是多考慮一下他們三人的感受吧…” “什麼…你不過是一個墨鐵級而已,怎麼知道我們不行!” “沒錯,我隻是一個墨鐵級,所以你就更沒有必要拉上我這個拖油瓶了,不是嗎?” “尤利烏斯不是這個意思…” 伊莉雅的聲音從兩人的身側響起,眼眸裡閃動著挽留。 “祝你們好運。” “……” 說完,舒格帶著寒意走出了大廳,尤利烏斯一行人又變成了一股靜謐,無助的站在原地。 等到大廳內都消停了不少後,尤利烏斯又嘗試的走向了庫列斯克的酒桌。 幾番商討後,換來的還是一陣譏諷的笑聲。 “你沒有搞錯吧?我們可是競爭關係。” “你…” “小子,學學那個二世祖,他可比你強多了。” “他隻不過是個墨鐵級!” “沒錯,他的確隻是一個墨鐵級,但是人家可比你聰明多了,我還是高看你了,沒想到你那麼迂腐。” 說罷,庫列斯克帶出了一臉的漠然,攜著幾個殘影同樣離開了大廳。 “尤利烏斯…” 他已經陷入了無望的空洞裡,那些帶著恥辱的畫麵在他的腦海裡絡繹不絕,悲寂又憤怒。 “我們走…”尤利烏斯緊咬雙唇的吐出三個字,四人的身影隨即消失在了一片唏噓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