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六章 破局之法(1 / 1)

如果說剛來的兩個房間還能稱之為單人宿舍的話,那眾人現在所處的位置就和牢房沒有區別。除了最基本的溫度、空氣和一盞不算明亮的燈之外,屋裡再也沒有其他東西。黑褐色的巖石從四麵八方壓迫著,像是大地憤怒的雙手,仿佛下一刻就要把所有人碾碎。   穀梁問夢此刻倚靠在墻角,所有人把衣服疊在一起,墊著她的身下。她垂著頭,痛苦地捂住胸口,呼吸有些急促,修長纖細的雙腿也在不停地顫抖著。李渡舟意識到,她的心臟病又復發了。   “這怎麼辦,你帶藥了嗎?”李渡舟焦急地和穀梁問心詢問。   “帶了,帶了。”穀梁問心聽到了李渡舟的話,才從驚恐中緩過神來,急忙從兜裡掏出了兩個塑料瓶:“但是隻帶了鎮痛劑和平緩心率的藥,沒有營養素。”   “足夠了,給我吧。”李渡舟就立刻拿過藥瓶倒出了幾粒,遞到穀梁問夢的嘴邊幫她服下,隨後坐在地上,慢慢地扶她傾斜了身體,倚在自己的身上。   看著李渡舟和穀梁問心憂慮的神情,穀梁問夢非常勉強地擠出了一絲笑意:“沒事,你們不用擔心我。又不是第一次了,死不掉的。”   “問心小姐,問夢小姐這是怎麼了?”馬克希恩看二人不再動作,關切地問道。   “姐姐是先天心臟病,時不時地就會發作。”穀梁問心看著穀梁問夢,眼中又突然噙滿了淚水:“偏偏又是在這種時候。”   “問心小姐別著急,會有辦法的。”斯克萊特嘗試著安慰道:“現在是要保證問夢小姐沒有生命危險。”   “不會有的。”穀梁問夢虛弱地回應:“我這個病,隻是發作的時候疼的厲害,危及不到生命,休息一會兒就好了。”   “那也是隱患。”斯克萊特皺著眉,聲音透露出一種少見的沉著:“等我們什麼時候回了二號行星,我讓我爸爸找人幫你看看。”   “謝謝你的好意。”穀梁問心帶著哭腔:“可我們還能回得去嗎?”   “一定能的,放心。”斯克萊特俯下身,手輕輕地搭在穀梁問心的肩膀上,柔聲安慰著。   徐小墨嘴唇翕動了一下,轉過身,把頭靠在馬克希恩肩膀上,似有似無地啜泣著。馬克希恩伸出手,輕輕地抱住徐小墨,撫著她的頭發,說著一些安慰的話。   隻有諾亞自己,此刻沒人陪伴,也沒人安慰,但是他很明顯對這種事情毫不關心。在平靜的外表下麵,他的大腦在以一種極高的速度運轉,試圖從降落之後開始的事件中理出一個頭緒。   這兩種藥十分對癥,也非常見效,隻是服用之後會讓人覺得特別疲憊。當藥物開始起效,穀梁問心便接替了李渡舟的位置,讓姐姐枕在自己的腿上休息著,徐小墨則在旁邊照應著,為不方便活動的穀梁問心提供力所能及的幫助。   其他的人則縮在了屋子的另外一角落,放低了聲音,商討著現在的情況。諾亞直截了當地給出了自己的答案,大家不會有危險,最起碼也能夠活到陳敬淵他們與資源采集基地談判破裂之後。   “啥意思?什麼談判?”馬克希恩問道。   “陳敬淵的這次行動一定是蓄謀了許久。”諾亞交叉著雙臂,抱在胸前,慢慢地跟其他人盤著自己的邏輯:“咱們下船的時候,是陳敬淵來前來迎接,並沒有基地裡的其他人,說明基地當時不知道陳敬淵的計劃。那兩個房間一定就是陳敬淵和那個小徐交代好的接頭地點,讓小徐找個借口把我們挾持到這裡。小徐也說過,他們有個朋友遇到了一點困難,要和基地討個說法。因此,他們一定會主動和基地建立聯係,目的就是用我們當籌碼,和基地談判。”   “用我們當籌碼?為什麼啊?我們才剛到這裡啊?”馬克希恩又連著發問道。   “因為他們。”諾亞伸出手指,點了一下穀梁問夢、穀梁問心和斯克萊特:“穀梁家的兩位小姐,二號行星工程部部長的兒子,都是相當有分量的人物。聯合政府和基地不可能對他們的安危不管不顧,這也能解釋為什麼斯克萊特那麼發火,小徐也沒傷害他。至於剩下咱們幾個,說句不好聽的,就是他們仨的贈品而已。”   “哼,那我還得謝謝我爸了唄。”斯克萊特冷冷地諷刺道:“那他們也沒什麼膽子,就算我把這兒鬧個底朝天,他們也動不了手唄。”   “現在可以,但之後不好說。”諾亞解釋道:“他們敢這麼做,就一定做好了沒有退路的準備。這就是小徐和你說希望你幫他省下一顆子彈的原因。我們的價值在於和基地談判,如果談判破裂,不排除他們有狗急跳墻的可能。”   “照你這麼說,基地肯定會派人來救我們啊。”斯克萊特沉思了一下說道:“既然基地不會不管我們的安危,那派一支警隊把他們都收拾掉不就得了。”   “沒這麼簡單。”諾亞回答道:“我猜測,我們被關押的地方是一條剛剛廢棄不久,還沒來得及改造的礦道。這種地方肯定隻有一個出入口,陳敬淵也一定會盯在那裡。如果基地貿然舉動,那他們大可以把我們推到路口做人肉盾牌。”   “真他媽缺德啊。”斯克萊特呸了一聲:“那我們豈不是肯定死在這兒了。他們既然敢用這種方法逼基地談判,就證明他們提的條件基地肯定不會滿足。那談判破裂不就是必然嗎?”   “對,目前來看就是死局。”諾亞沒有絲毫猶豫:“不過現在咱們的安全可以保證,隻能等等看基地那邊會不會想什麼辦法吧。咱們現在困在這裡,什麼都做不了。”   “那你這說這一大堆什麼用啊!到頭來不還是聽天由命嗎?”馬克希恩的聲音很輕,但語氣很重,非常氣憤地給了諾亞一拳。   諾亞沉默著,沒有再說話。因為馬克希恩說得非常對,他們除了等待,什麼都做不了。   “不,還有辦法。”穀梁問夢不知什麼時候醒了過來,正安靜地聽著諾亞的分析:“我們還有一次出去的機會。”   “什麼機會?”諾亞非常乾脆地詢問了一句。   “我。”穀梁問夢抬起手,輕輕地指了指自己的胸口:“如果按你所說,我們三個是最有分量的籌碼,那陳敬淵一定不希望我們出現什麼意外。我現在又確實心臟病發,不怕他們帶我做檢查。所以,我可以爭取到一個走出這裡的機會。隻要走出這裡,就有希望找到離開的方法。”   “好,辛苦問夢小姐。”諾亞點了點頭。   “問夢,你現在身體這麼虛弱,就別冒險了。我去吧。”沉默許久的李渡舟突然插上一句話。   穀梁問夢輕輕地搖了搖頭:“你出不去的,隻有我能出去。舟,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隻有得知外麵的情況,才能想辦法離開。”   李渡舟感到一陣錐心的絕望。他回想了自己的人生經歷,好像除了年歲,其他根本沒有成長。從前他一直依靠問夢的聰明,現在又要依靠問夢的勇敢,而他能做的,卻隻是在這裡噓寒問暖地關心,一點忙也幫不上。就連諾亞都比他細致、理性、冷靜地多。他忽然覺得,自己說的什麼追求真相,探尋往事,都是一個笑話。這樣的人,有什麼資格,又有什麼能力,去對抗那團散不開的霧呢?   “問夢,讓我幫幫你吧。你一個人去,我不放心。”李渡舟的聲音顫抖著,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壓住了那股想要哭出來的情感。   “好,那你扶我起來,咱們去門口叫人。”   李渡舟立刻走過來,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攙著穀梁問夢的胳膊,緩緩地走到門口,一邊用力地錘著門,一邊向外麵大聲喊道:“有人嗎!有人嗎!這裡有人病倒了!”   隨著李渡舟的呼喊,門上的一個小窗子被人從外麵拉開,一雙眼睛從後麵露了出來,掃視著李渡舟和穀梁問夢的臉。   “這位···先生,我的同伴病倒了,應該是心臟病,能不能麻煩你和陳先生通報一聲,幫我們檢查一下。”   這雙眼睛又重新打量了一下穀梁問夢,發現她確實麵容憔悴,嘴唇和臉頰都沒什麼血色,應該是真的病倒了。   “你等著。”說罷,這個人就關上了小窗。沒多一會兒,門外便傳來了開鎖的聲音。小徐站在門外,拿著手槍指著屋裡的眾人:“你們都別動,陳先生說可以讓穀梁問夢去接受檢查,跟我走吧。”   “小徐···徐先生,問夢現在非常虛弱,沒什麼力氣走路,得讓我扶著她去。”李渡舟看著小徐的眼睛,堅定地說道。   “也行,那你們跟我走吧。”小徐看了看穀梁問夢的臉色,確認了她真的是在生病,便側過身體,將兩個人讓了出去。   隨著咣啷一聲,牢房的門又重新鎖死,屋裡的人陷入了長久的寂靜。   “這能行嗎?他們出去了不見得能找到離開的辦法。”徐小墨憂心地說。   “不行動十有八九要死,行動了還可能活,希望有奇跡吧。”諾亞說著,躺了下來枕著自己的胳膊,安寢如常。   “真是個···牛逼的人物。”斯克萊特似乎忘了現在的處境,由衷地感嘆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