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蕓這兩日一麵督促小子種樹,一麵自己沿著園子圍墻行走,觀察地形視野,思考如何安插崗哨。 又出了賈府查探,見東西兩府之間的巷子最為危險。 原來在大觀園建造之前,東麵的寧國府和西麵的榮國府互相獨立,之間有一條巷子相隔,兩府各自的防護也都完備。 如今大觀園橫跨東西兩府,東麵占去會芳園一部分,又把原來的巷子分成兩截。 園內各處皆住著主子仆人,不僅人物尊貴,也有許多貴重之物。 賊人或從南北兩個巷口翻入,或從東府會芳園翻入,隱患甚多。 原書後四十回中所述強盜翻墻搶走妙玉之事,雖不知真假,卻也指明了隱患所在。 賈蕓思索一番,覺得此事牽涉兩府,自己不好定奪,需報以賈政與東府的家主賈珍商量。 況那賈珍又是賈族族長,也需他的支持。 便回到園中,一麵看小子們種樹,一麵等賈政回府。 近午之時,賈政才散了朝,一路皺著眉頭回至家中。 今日廷議之事繁雜,其中一事更是讓賈政煩惱,便是那張大人所說取消待選之事。 此事賈政原也不放在心上,選與不選也無甚緊要。 隻是那力主停選之人,竟是忠順親王。 這也不打緊,最緊要是忠順親王含沙射影,說某些勛貴之族不思國事,利用待選串聯鉆營。 所指的便有甄、薛兩家,而北靜王府與自己賈家又在背後支持他兩家。 皇上龍顏不悅,便教停下待選之事。 賈政官職品級隻能在外麵站班,以上情由皆從北靜王口中得知。 原本有工部事務要聽宣,皇上卻免了,工部尚書出來時囑托賈政好好當班,莫理份外之事。 因此甚是煩惱,吃了些點心後,去書房歇息片刻,便起身要去工部當值。 忽聽小廝說賈蕓拜見,便讓他進來。 賈蕓說了自己所思情由,賈政甚覺有理,說道:“你考慮甚是周全,這園子建得匆忙,對安全事項確實考慮不周。你且去東府與你珍叔叔說明此事,就說我的意思是要他親自踩探,何處需增加崗哨,何處需加固加高,一總商定了來回我。” 賈蕓領命而出,往東府去找賈珍了。 這裡賈政思索再三,去裡麵找到王夫人,先說了廷議待選之事。 要她讓薛姨媽等人且在家好好住著,特別要告知那薛蟠,莫在外麵議論此事。 又說了賈蕓所慮的安全事項,叮囑王夫人可放心大用賈蕓。 然後才匆匆去工部了。 寧國府內,賈珍正以習射為由,在天香樓下擺酒賭射,凡勝者喝酒壯威,輸者賠錢斟酒。 那賈璉、薛蟠正在這裡玩樂,更有賈蓉、賈薔等子弟在這裡奉承。 一時聽人報說賈蕓拜見,說政老爺有話讓他來傳,便讓他進了來。 因這幾日都見了賈蕓的義舉,賈珍、賈璉等人對他也有了高看之意。 特別是賈璉,與鳳姐都有一個心思,覺得自己有舉薦之功,把賈蕓當作自己人。 聽賈蕓詳細說知後,賈珍連連點頭,向賈璉等笑道:“這才是正事,從貴妃省親以來,我們忙得頭暈眼花,都不曾想到這上麵,難為蕓哥兒想到了。既如此,且停下習射,我們一起去各處察看。” 那薛蟠正在高興頭上,方才他屢射不中,恰恰最後那一射中了,正要喝酒收錢呢。 見賈蕓來得掃興,便高聲道:“什麼要緊,那圍墻好好在那裡,明日也可以看,後日也可以看,如今正賭在關鍵處,怎可半途甩開!” 賈珍等人剛才都贏了薛蟠不少錢,見他還在興頭上,也不好掃他興,便繼續陪他賭射。 賈蕓也不好催促,見賈珍一時半會不會動身,便要告辭回榮府。 賈璉見了,向他笑道:“蕓哥兒也來射幾箭玩玩罷。” 賈蕓前番既有了走武功一途,正要找機會練習刀劍騎射,便也不推辭。 剛要射箭,那薛蟠卻叫道:“先說好輸贏怎麼算!” 賈蕓聽了,哪有閑錢來跟他們賭博,便灰了心。 卻聽賈璉笑道:“就算他替我賭這一局,輸贏都在我頭上。” 薛蟠便也不糾纏,他隻要有賭便可。 賈蕓知賈璉也是因鳳姐、寶玉之事看重籠絡自己,此番輸贏他並不會放在心上。 便先說了句謙語,然後拿起弓來,又取出一支箭。 往靶子上一看,便知他們所謂習射也不過是遊戲而已。 隻見那箭靶不僅十分碩大,離射者距離也不過三丈許遠,但凡真會射箭之人,沒有射不中的。 況且眼前這幾張弓也都甚小,所需臂力有限,為的自是這些紈絝公子都能挽得動。 縱是如此,那箭靶上已中之箭卻很稀疏,便知連那賈珍也沒多少本領。 雖如此想,賈蕓也知道自己比他們可能更不如,畢竟是首次挽弓射箭。 但從自己原來世界種種資料上,他也見了不少弓馬姿勢。 便一腳跨前,一腳撐後,沉腰坐馬,又一手撐弓,一手拉弦,借著腰力將弓弦拉滿,舉至眼前。 再向箭靶中心瞄了瞄,手指一鬆,箭桿離弦而去。 隻聽“咚”的一聲,箭頭已深深沒入靶中。 雖不是正中靶心,卻也八九不離。 賈珍、賈璉等人見了,一時屏住呼吸,半晌才都鼓掌稱賀。 那薛蟠見他這等威勢,便真成了個呆子,隻呆呆盯著那靶子看,似是不敢相信。 賈璉推了薛蟠一下,笑道:“還不快快給蕓哥兒斟酒!” 薛蟠這才醒悟過來,他倒也認賭服輸,真就給賈蕓斟酒。 賈蕓隻說不敢勞動叔叔們,那薛蟠隻掐著他喝下去。 然後又要把輸的錢給賈蕓,他哪裡能收。 倒不是自謙退讓,而是心裡存了個不與他們為伍的意思,若此刻收了賭資,隻怕往後更難抽身。 見他死活推辭,賈璉便一手接過薛蟠的錢,揣在自己袖中,笑道:“就算是我贏的罷。” 薛蟠隻要算清輸贏,也不管誰拿了去,便罷了。 賈珍卻向薛蟠笑道:“老薛還要賭嗎?” 薛蟠聽了,又看了箭靶一眼,忙把頭搖得像個撥浪鼓,道:“罷了罷了,今日有這蕓哥兒在,我也不敢賭了。” 說時一眾人都跟著大笑起來。 那薛蟠雖失了賭射的興頭,卻又生出其他玩耍的主意,要攛掇眾人去。 忽聽人報薛姨媽叫他,說有天大要緊事,著他趕緊過去。 他便頓時萎頓,匆匆別過眾人,去薛姨媽那裡了。 這裡賈珍等人也不知是什麼大事,又怕跟自己有乾係,便派人跟著打探。 賈珍心中雖喜玩樂,卻也知道上麵老爺們吩咐的事情是緊要的,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不敢太過耽擱,便領著眾人一起四處踩探。 先就近在會芳園內,把四麵圍墻探察明白,然後出了府門,去兩個巷口並兩府四周都看了。 接著便進入大觀園,也如賈蕓之前那般,沿著墻根邊走邊看。 那賈璉、賈蓉等人哪有心思真個踩探,隻當作是閑遊,隻讓賈珍和賈蕓走在前頭,他們隻在後麵說話玩笑。 縱是賈珍,也沒什麼恰當主意,全靠賈蕓一路解說。 寶釵、探春等人正在黛玉的瀟湘館內閑話,聽見外頭丫頭說有怪事。 之前那蕓哥兒沿著墻根兒走,還道是為了在那裡種樹,這會兒連珍大爺、璉二爺也這般走,許是出了什麼事了。 寶釵、探春早從王夫人那裡知道緣由,唯有黛玉不知。 黛玉原也不關心,聽道說是蕓哥兒,想起之前他挺身而出的事情,這兩日又常聽說他如何有膽識,如何比眾人有本事,心下便好奇起來。 便問探春道:“老聽你們說蕓哥兒長蕓哥兒短的,到底這蕓哥兒是何方神聖?” 探春笑著說明賈蕓身份原委,黛玉方知是榮國公後裔旁支,隻是家道敗落,早先在外麵闖蕩見識,如今才在府內任事。 黛玉便搖頭笑道:“你們偌大的兩個府第,正支上的男子不少,竟不如一個旁支破落的子弟!” 探春聽了,不知如何作答,隻因黛玉說的確是實情。 忽見丫頭來喊寶釵,說薛姨媽有急事找她說話。 寶釵見說得鄭重,也不知發生何事,趕忙辭別眾人,出了園子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