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釵抓著賈蕓的衣袖,顫抖著說道:“你能救可薰的甄家,也能有法子救我薛家,是不是?” 因情緒激動,又與賈蕓臉對著臉,貼得很近,說話時口裡摻著酒意的幽香噴了賈蕓一臉。 賈蕓自然不會像前番寶釵那樣躲避,佯作不覺,更將臉靠前一寸,點頭“嗯”了一聲。 這次他不敢說話,怕又因口氣噴出,讓寶釵警覺。 自從上次與可薰確定大計後,賈蕓便更積極籠絡園中諸女,為可薰的閨閣籌款行動,打造一個牢固的後方陣營。 畢竟要想在別的富貴人家籌款,除了皇帝賦予可薰的權力之外,還需要在自己或親戚家提供一個好的“案例”出來。 因此今晚才不得不在寶釵麵前顯得更有“攻擊性”,為的是抓住她的芳心,才更容易讓她薛家出力。 寶釵見賈蕓語氣肯定,心下有一種解脫般的激動,頓時身體猶如虛脫,搖晃欲倒。 賈蕓忙雙手去扶她肩頭,手上拿的火折子掉落地上,熄滅了火光。 寶釵驚呼出聲時,倒在賈蕓懷中。 由於方才兩人的臉過於接近,倒下的時候,嘴唇貼在了一起。 黑暗中,寶釵掙紮不已,猶如受驚的兔子,使用全身力氣想要逃脫。 賈蕓自然不便這麼抱著她,保持接觸一息時間後,便將她重又扶坐在石上,自己尋著火折子重新吹出火光。 寶釵坐在石上瑟瑟發抖,雙眼不可置信地盯著賈蕓。 看著她如今的樣子,賈蕓心下雖憐惜,卻隻能嘆息自己不得不如此。 他曾想過很多籠絡寶釵的方法,唯有肌膚之親是最能在她心中打下楔子的。 籠絡人的方法有兩種,一是籠絡其意,二是籠絡其心。 籠絡其意,付之以利即可。 而籠絡其心,則要付之以情。 籠絡其意的,並不能長久,隨時可能因別人付出的更大利益而倒戈。 唯有籠絡其心,才能保證能夠綁定更深。 寶釵從一開始就用利益交換的方式,來籠絡賈蕓,而賈蕓要想反向籠絡她,則要用“情”來籠絡她的心。 相較於寶釵,黛玉與賈蕓並不存在利益交換,是由互相的見識上生出意願,這是最容易得其心的。 因此若要籠絡黛玉,隻需等待時機成熟即可。 寶釵則不然,若不用非常之法,她極有可能半道倒戈。 賈蕓此番行為存有極大的風險,若沒有掌握薛蟠的罪證,是不敢如此的。 待火光起來後,寶釵看向賈蕓的眼神裡麵,充滿了各種復雜的情緒。 有怨憤,有惶恐,有不安,也有迷茫,甚而還有一點點陶醉。 賈蕓適時說話道:“請姑娘恕罪,方才見你要跌倒才上前相扶,不防火折子掉了,因此無意中做了越禮之事。” 寶釵囁嚅了一會兒,想要說話,終究是沒有說出來。 她此刻酒意已醒,覺得周身寒冷,冷不防打了個寒噤,便趕忙站起來,也不與賈蕓說話,自己朝前頭走路。 賈蕓見她覺冷,便把自己的外衫從石上取下,趕上寶釵,將外衫披在寶釵肩上。 寶釵又被嚇一跳,以為賈蕓這回要進一步脅迫自己做那無禮之事了,便驚呼一聲向前緊跑兩步。 賈蕓再追上來,仍是將外衫給她披上,一麵說道:“姑娘莫慌,我是見你怕冷,把我的衣服給你披上,出了山你再還我便好。” 寶釵便不再推開,卻忽然站住,沉默了一會兒。 少頃,她長長呼出一口氣,回身望著賈蕓,用鎮定的語氣說道:“蕓哥兒,我答應將香菱與你,你若對她有情,就請你幫我家渡過厄難。隻是還請你莫要在我身上緊逼,鬧出事來於你我都不好!” 賈蕓嘆道:“我既有能力保香菱的幸福,自然也能保你的。” 寶釵初聽覺得他這話隻是一般的保證,再聽才知是想要自己像香菱一般,投入他的懷抱,便雙頰飛紅,急道:“你為何還要緊逼著我?” 賈蕓的目的隻為了把這句話說出來,種入她心中,此刻已達到目的,便尋臺階下。 於是告罪道:“姑娘恕罪,方才隻是心神恍惚,一時失語,以後再不敢如此了。” 寶釵待要再義正言辭斥責他一番,奈何卻找不出詞句來。 因賈蕓眼下對於她來說,猶如救命稻草,就怕輕輕一撥會遠離了自己。 這是潛意識裡麵的感覺,她此時思緒又混亂,不似往常那般精明,一時也不知緣由。 兩人就這麼默默互望,將情緒沉靜了下來。 片刻後,寶釵才說話道:“你可否告訴我,可薰被冊封郡主一事,到底是多深的陰謀,又如何牽係到她甄家?” 賈蕓便把此前與可薰說的道理,揀能說的與寶釵說了。 寶釵聽了,再結合賈蕓此前說的,更覺有理。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西北戰事是當今皇上的頭等大事,若敗了,說不好聽點極有可能改朝換代。 如此情形下,皇帝自然會千方百計籌措兵餉,那麼像甄、薛兩家這樣的富商之家,自然是首當其沖的抄家目標。 乃至賈、史、王這三家,也要遭受其殃。 寶釵細細思想一番,便把方才賈蕓的無禮忘在腦後,對自家的命運又牽腸掛肚起來。 便皺眉問道:“如此大勢下,你到底有何法子解救她家?” 賈蕓便笑了笑,道:“不知今日姑娘在甄家喝酒時,有否聽她說了什麼超出常人的言論?” 原來那次賈蕓與可薰商定好計策後,便讓她利用家裡大擺賀宴的時機,將自己要在閨閣中籌措錢財,為國捐獻兵餉的事情,當眾說出。 想那甄家親友眾多,又都是富貴人家,必能在神京快速傳揚開來。 太上皇和皇上知道了,必會大加褒揚,則能讓計劃更加順暢。 寶釵見他問這話,便瞪大眼睛,嘴角上揚道:“原來這是你的主意!” 她是聰明靈慧之人,自然一點即通。 賈蕓便笑道:“是我的主意,隻是不知當時反響如何?” 寶釵道:“豈能有什麼好的反響,大家明麵上支持她,背地裡都說是異想天開呢!” 賈蕓道:“不知姑娘自己如何感想?” 寶釵便對他這主意陷入了思考,因此前不知是賈蕓的主意,隻當作可薰慣常的玩笑。 如今她越是思索,就越是覺得是個好辦法,於是看向賈蕓的眼神,逐漸明亮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