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一麵咬著嘴唇,一麵把雙眼骨碌碌亂轉,想到了一個主意。 於是向寶釵笑道:“你沒聽薰丫頭說嗎,蕓哥兒的見識超越眾人,有你我不知道的好處。隻怕那薰丫頭早已超越見山隻是山了,那應該叫什麼來著?” 她這是想把話題引到甄可薰身上,免得寶釵不停追問自己。 寶釵點頭道:“看她的情形,應該叫‘見山隻有山’了!” 黛玉聽了免罪一笑,附和著說:“可不是嘛,我看她與那蕓哥兒都是眼中隻有對方。” 寶釵笑道:“你別打岔,在審問你的‘見山隻是山’呢!” 黛玉見還是逃不過被寶釵審問,於是嘟了嘟嘴,半晌才說道:“我與他能有什麼,不過是因他說了句‘落紅不是無情物,化作春泥更護花’,我要問明其中道理,才與他書信往來罷了!” 她這一橫心說出來,反倒覺得身心輕鬆了。 寶釵愣了愣,隨即點頭笑道:“我就說從來沒聽過這樣的戲文,原來真是那蕓哥兒作的。” 又想了想,繼續道:“他這兩句詩對別人尚可,於你卻是醍醐灌頂的見識。怪道你從那以後很少去葬花了,原來是受到了他的感染!” 說到這裡,將另一隻手伸來捏黛玉的臉蛋,笑道:“快告訴我,你跟他私相傳遞,到底說了哪些見不得人的道理?” 黛玉見寶釵仍是打趣自己,便扭了扭肩膀要掙脫她的攙挽,寶釵哪能容她逃脫,便死死箍住她的手臂。 後麵跟著的探春、湘雲見了,隻以為她倆是往常一樣的打趣,並不知是在說蕓哥兒的事,否則早已湊過來參與了。 黛玉沒法,隻得把賈蕓後來對那兩句詩的解說告訴寶釵,末了說出賈蕓最後兩句話:“任他落花流水,我自笑看東風!” 至於此後差遣紫鵑與賈蕓邀約,乃至定下在山坡筆墨問答的事情,自然不能說出來。 寶釵聽了,恍然點頭道:“是了,這才是根除你憂鬱性格的靈丹妙藥,難怪你這些日子像是換了一個人,不再有那種病弱不堪的樣子了。” 又感嘆道:“蕓哥兒的見識果然超越世人,也不能怪薰丫頭能與他‘見山隻有山’。” 說這些話時,寶釵內心卻莫名有了些醋意。 她想到不僅黛玉能與蕓哥兒暗自傳信,那可薰與蕓哥兒的親密程度甚有可能超越了禮教桎梏,而自己雖然當初在山中與他有個短暫的肌膚之親,但那隻是一場意外,並非自己主動。 如今看來,似乎自己太過於被動了,於是不自覺的生出了一些爭勝之心。 還要追問黛玉,卻已來到了稻香村,那李紈已經迎了出來,便隻得停下話頭。 於是眾人進了裡麵,麝月一路跟來,將賈蕓搬入梨香院,可薰移居怡紅院的事情,告訴了李紈。 李紈聽了,便又生出安排聚會的念頭,提出大家一同出份子,慶賀可薰喬遷之喜。 她哪裡是喜歡這種熱鬧的人,隻是因為可以管著大家的份子錢,能撈一份油水而已。 大家也都知道她的心思,隻因她生活清寡,又不會貪墨過多,也就隻當給她的辛苦錢罷了。 那湘雲是第一個贊成的,便攛掇著把這事定了下來。 李紈又命丫頭去請迎春、惜春過來商議,又讓素雲去凹晶溪館找小紅,讓她到時候也參加,隻是不要她出份子,隻是教她代表蕓哥兒接受大家的恭賀。 她們在這裡忙著替賈蕓、可薰操心,他兩位正主兒現在心中卻隻有對方,因有關於宗羊的事情,要互相告知消息。 可薰此前與賈母說要回甄府一趟,卻是去見宗羊,半天後才回來。 來到瀟湘館,卻見裡麵幾乎空無一人,隻有雪雁在門口發呆,便問雪雁林姑娘她們哪去了。 雪雁答說大家都去稻香村了,又笑著說老太太要讓她住怡紅院,要等她回來道喜呢。 可薰心道那怡紅院是寶玉住的,怎會讓自己去住,心內狐疑,想著去稻香村問明究竟。 卻又一心要等賈蕓回來的消息,便吩咐晴雯、尋雲二人,教她倆一個在正門口,一個在後門口,專等賈蕓,若見他回來就立馬飛奔來報與自己知曉。 然後她才獨自一人去稻香村。 賈蕓此刻在榮禧堂中,正處在與賈赦、賈珍明爭暗鬥的關鍵時刻。 當時賈政、賈蕓回到榮禧堂時,賈珍正與賈赦挨頭竊竊私語,賈璉、賈環等人被賈赦命著站在門口。 見賈政賈蕓二人回來了,賈珍立即停止與賈赦說話,快步跑到門口,撲通一聲跪下來。 隻聽他哭著道:“侄兒因蓉兒之事,怠慢了老爺們,還請老爺責罰!” 賈政這才看清是他,忙扶起他,說道:“身子要緊,若非十分緊要的事,也不會教你拖著病體前來。” 又吩咐旁邊一個小廝道:“快攙扶你家大爺去坐下!” 賈珍這才在小廝攙扶下,坐在下首一張椅子上,猶自喘息哀怨,一副病懨懨的樣子。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賈蕓見過眾人,來到中間站定。 在見賈珍時,看到他眼中閃現一絲怨恨的神色,便知他已經完全視自己為眼中釘了。 隻不知是此前就改變的態度,還是方才賈赦攛掇的。 賈政、賈赦二人在主座坐下,教賈璉、賈琮、賈環、賈蘭也來到中間站著,聽賈蕓說案情之事。 賈蕓這才說道:“此案已經驚動皇上和太上皇,原本要交由龍禁尉辦理,後來太上皇下旨,轉交鎮撫司辦案。可見案情十分重大,為避免驚擾老爺太太們,我才提前來報與老爺們知道。” 他這話此前也與賈政、賈赦等人大致說了,此番再說,為的是震住賈珍,莫要在私情上無理阻撓。 果見賈珍麵上肌肉跳了跳,似是想說什麼話,卻又忍住了。 這時賈政說道:“這案子鬧得太大,我們唯有配合皇上和太上皇的旨意,否則一個不好,可能招致家族敗亡,豈敢有絲毫徇情之念!” 他這是把話說得更明白一點,自然也是對賈珍說的。 畢竟賈蓉是賈珍唯一的兒子,徇私保他是人之常情,若是一般的在外作惡,倒也不是保不住,便如薛蟠被保成活死人那樣。 隻是此次賈蓉做得太過分,竟然不顧家族安危,將禍患引入府中,純屬於自作孽不可活了! 賈珍聽了,忙站起向賈珍躬身道:“此事全由老爺們作主,隻希望能揪出真正的禍害,就算搭上蓉兒的命也值了。” 真正的禍害? 賈蕓暗自冷笑,心道這就要把臟水潑向我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