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問這個作甚?”杜淵似乎已經習慣了秦晉的天馬行空。 “沒什麼,好奇,純屬好奇。” 秦晉朗聲一笑,朝廳堂走去。 案子未結,陳二的屍首自然無法入土。 陳母在廳堂上,布置了一個簡易靈堂。 白幔懸掛,中間一個手寫靈位。 一走進屋,秦晉便見一老婦對著靈位發呆,嘴裡喃喃自語。 她發髻散亂,背影枯瘦,雙手抱著一件武侯公服,輕輕撫摸。 見此,秦晉心中嘆了口氣。 這老來喪子,確是人間一大悲劇。 陳母對兩人到來的腳步聲充耳不聞。 “咚咚” 無奈,杜淵隻能輕聲敲響房門。 聽到聲音,陳母緩緩轉過頭。 秦晉見到她雙眼鮮紅可怖,嘴唇乾裂,臉色發黃,顯然是念子過度,不思飯食,無法入眠。 她臉上沒有眼淚,或許早就流乾。 “老人家,我們奉陛下旨意,來查陳二被殺一案。” 杜淵率先開口說道。 一聽到此話,陳母立即顫顫巍巍站起,她先是將手中的衣物輕輕放下,而後跪倒在地,眼淚湧眶而出。 “兩位官爺,請你們一定要查出真兇,還我兒一個公道。” 哭聲淒厲,哀怨綿絕。 秦晉搖了搖頭,整理了下情緒,隨後走到陳母身邊,將其扶起。 “老人家,請你放心,我們一定抓到兇手,將其繩之以法。” 杜淵看了秦晉一眼,露出訝異神色,仿佛不認識他一樣。 隨後,他從旁邊搬了一把椅子,讓陳母坐下。 順手倒了杯茶水,遞到陳母手中,秦晉拍了拍她枯瘦的雙手。 “老人家,我們來,是想跟你了解一下陳二的情況。” 秦晉話語盡量顯得輕柔。 “官爺,想問什麼盡管開口,老身一定知無不言。”陳母堅決點頭。 秦晉抬頭,與杜淵對視一眼,隨後開口:“陳二來長安之前,是做什麼的?” 提到此處,陳母眼裡又是無聲地流下幾滴淚水。 她伸手擦去:“這孩子,自小沒了阿爹,性子野得很,在外頭具體做什麼,也不主動跟我說,後來我詢問之下,他才透露,是給岐山的某個大戶人家,當仆從。” “仆從?”秦晉眼睛一瞇,暗暗記下。 緊接著,他立即開口問道:“這大戶人家是誰,老人家可知道?” 搖搖頭,陳母回道:“具體情況老身不是很清楚,隻知道這人是河東道太原府人氏,好像...姓趙?年深日久,老身也記不太清了。” “太原府人氏,為什麼會住在岐山?”秦晉不解。 陳母答道:“據說他是來長安經商的,但卻遲遲無法取得長安戶籍,隻能住在離長安不遠的岐州。” 唐朝早期,為了穩定朝局,長安城對人口的流動有嚴格的限製,除非擁有長安戶籍的本地人員,否則不能在城內久居。 一旦被夜巡的金吾衛查到,輕則鞭笞,重則流放。 “原來如此。”秦晉點頭,隨後繼續道:“那之後呢,陳二為什麼離開那趙姓商人?” “我兒說,那趙老爺因無法落戶長安,常年往返兩地,身心俱疲,心灰意冷之下,便收拾家私回了太原,臨走時給了我兒一些銀兩,作為多年跟隨的酬謝。” “這是什麼時候的事?” 陳母以手摸了摸發脹的腦袋,緩緩回道:“大概十五年前吧。” “十五年前?”秦晉眼裡綻放光芒:“也就是說,陳二得了那商人的酬謝,便立時帶著你來到了長安?” “不錯,興許是老天開眼,那時朝廷放開了長安落戶的限製,我們母子倆,順利取得了長安戶籍,從此便在長安住下了。” 聽到這句話,秦晉眼睛一瞇,腦海裡一道靈光閃過。 “那趙姓商人呢?” “他回了太原府後,便沒聽我兒再提起過了。”陳母答道。 秦晉在腦海裡迅速地過濾著這些信息,而杜淵,坐在一旁,捶著腿,就如同聽說書人講故事一般。 “老人家,據我了解,陳二直到三年前才當上武侯,那來長安的前十二年,他在做什麼?” 秦晉隱約覺得,這段往事才是破案的關鍵。 可讓他失望的是,陳母的回答,卻是平淡至極。 “我們來到長安後,利用手上的銀子經商,做過茶葉、香料還有布匹生意,但我兒生性孤僻,不喜與人結交,加上他醉心武藝,買賣不僅沒有起色,反而在這十二年間,逐漸虧損,連同最初的那些本錢,也都賠了進去。直到三年前,機緣之下,才當上了平康坊武侯。” “老人家。”秦晉有些失望,隻能繼續問道:“那這十二年間,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陳二可與人結過仇?” “結仇?”陳母眉頭皺起,陷入沉思。 “我兒雖孤僻,但不是好勇鬥狠之人,做生意賠錢也隻是捏著鼻子認了,並未與人結仇。” 聽到這裡,杜淵終於開口:“十二年間,沒有與人結仇,不代表當武侯的這三年沒有。” 秦晉明白杜淵的意思,當上武侯,多多少少與那些潑皮市井、賊人大盜有些仇怨,這是避免不了的。 “若是這點,那小仇小怨的人可多了,一時也說不清。”陳母回道。 時間有限,秦晉並不打算深究這點,畢竟陳二抓過的那些盜賊潑皮,不可能那麼巧,也同時得罪王慶和柳依依。 況且根據殺人手法來看,兇手絕對不是潑皮強盜之流。 “對了。”秦晉繼續問道:“陳二剛來三年,便在武侯鋪擁有自己的庭院,一定很受上官青睞吧?” 提到此處,陳母臉上不禁湧起一股自豪之情。 “我兒陳二,仗著自己一身武藝,事事當先,很快便得到校尉賞識,賜了這座獨棟庭院,隻是...唉!” 陳母的話戛然而止,代替的是無盡嘆息。 “還望老人家據實相告。”秦晉追問。 “凡事有利必有弊,我兒得到金吾校尉賞識,卻惹來同僚妒忌,坊裡的其他武侯,盡皆對我兒敬而遠之,明麵上與我兒一團和氣,私下裡卻抱在一起擠兌我兒。” “這麼說,坊裡的武侯,都有殺死陳二的動機了?”杜淵立即脫口而出。 秦晉沒有否認,因為他也是這麼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