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明遠和蕭均衡趕到後,隻見歐朧兒的馬車附近亂成了一鍋粥。 歐朧兒手持鞭子站在馬車之上,她的幾個小姐妹持劍護在馬車外圍。幾個內侍和禁軍侍衛看著她們是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南越王世子穆雲則雙臂抱在胸前站在一旁煽風點火:“歐朧兒,他們也是奉命行事。你在這喊打喊殺的像什麼樣子?虧你還是堂堂大齊郡主呢!” 歐朧兒被他氣得胸口亂顫,揚鞭指著穆雲:“你胡說什麼?我什麼時候喊打喊殺了?不過是讓他們不要動我的東西罷了。 這馬車還有這車上行禮可都是皇後娘娘和外祖母差人備下的,豈容他們說扔就扔?” 蕭均衡聽到她後麵那句話眉頭一皺,看到著急忙慌跑過來的魏鉉和馮勝後沖他們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馮勝看著一片混亂的場景心中叫苦不迭,但麵上並未表現出來,沉穩回道:“可能是手下人行動上有些不妥,讓郡主殿下誤會了。在下這就過去處理。” 魏鉉就不像馮勝這麼能存住氣了,他暗罵手下這些大頭兵一個個都是棒槌,這些貴人哪一個是他們敢招惹的? 他此時也不敢解釋什麼,沖著蕭均衡訕訕一笑,便過去將那幾個禁軍將士連推帶踹地帶了出去。 馮勝則走到馬車前對歐朧兒行禮賠罪道:“手下人行事欠妥,驚擾了郡主殿下,還望殿下恕罪。 不過,郡王殿下言明為了加速趕路需得將這些馬車、輜重暫時放下,還請郡主殿下體諒配合。” 歐朧兒本不想理馮勝,可皇後娘娘此前說過這馮公公是竇德的徒弟,輕易不要得罪。 她再抬眼一瞧,發現蕭均衡正拿著那張閻王臉盯著她,頓時心生怯意。便順著馮勝的話說道:“你們早說清楚是為了趕路不就行了,本郡主還能因為這些身外之物耽誤皇命不成?” 馮勝立即接話道:“多謝郡主寬宏大量!” 歐朧兒雖然勉強同意輕車簡從,可心裡畢竟憋著氣。帶著幾個小姐妹收拾了必備的行禮後便看也不看旁人一眼氣沖沖地上馬走了。 她這樁麻煩解決了,剩下的就簡單多了。不一會兒,馮勝和魏鉉便帶人將隨行的車馬物品梳理完畢,留下數人護送這些被撇下的物什送回各府。 如此一來,隊伍終於能夠快速前進。魏鉉推測按這樣的速度下去估計兩個時辰就能到達最近的驛站。 出城後不久,雪便越下越大,官道上的積雪也越來越厚。若不是提早將那些笨重之物撇下,怕還真是難以行進下去。 可就算是這樣,在這樣的大雪天趕路也不是一件易事。即便是身強力壯、弓馬嫻熟的禁軍將士都有一不留神人仰馬翻的情況。 反倒是歐朧兒和她的小姐妹們頂著這麼大的風雪卻始終沒有掉隊,而且一直穩步向前,讓不少將士一改此前對她飛揚跋扈、矯揉造作的高門貴女的印象。 就這樣約莫走了兩個多時辰,終於看到了驛站的影子。 馮勝早就派人快馬加鞭將貴人將至的消息傳到了驛站之中。 驛站的驛長接到消息後便急令驛卒們開始準備飯菜、熱水以及馬匹的草料。 等蕭均衡帶隊到來時一切已經準備妥當,驛長領著一眾驛卒在驛站外,恭敬地迎接他們。 進入驛站後,馮勝讓手下的幾位內侍將正準備殷切招待貴人們的驛長擋在門外,自己帶著內侍們服侍蕭均衡他們。 要論伺候人的功夫,這宮裡出來的內侍們自然是一等一的。 便是身心俱疲的歐朧兒也挑不出什麼毛病來。 一番洗漱後,總算是稍稍舒緩了疲憊。馮勝先是讓人給蕭均衡幾人一人送上一碗薑湯,驅除寒意。而後便請他們落座,吩咐手下人上菜。 一盤盤熱氣騰騰的飯菜上桌之後,朝食都未來得及吃的盧明遠頓時食指大動。 他掃了一眼蕭均衡,知道指望不上這位冷麵郡王來張羅飯桌上的事,便自覺舉杯道:“各位,咱們幾人身受皇命聚在一起也算有緣,不如共飲一杯,也為接下來完成任務討個好彩頭。” 穆雲率先響應:“明遠兄說的不錯,我這初來乍到、人生地不熟的,卻有幸跟著諸位一起領略大齊各州的風土人情,實在是三生有幸。” 胥琰緊接著舉杯:“承蒙大齊皇帝厚愛,在下才有機會與諸位少年才俊同行,這是在下的榮幸。” 蕭均衡在盧明遠舉杯後鬆了一口氣,他很少與人交際,也沒怎麼遇到過這種場合。要不是盧明遠主動站出來張羅,他還真不知道該怎麼打破僵局。 心下感激之餘,也出聲也配合道:“接下來還要多仰仗諸位,希望我等不辱使命!” 接著就到了歐朧兒這裡,不過她並不是很樂意離開新京跟皇後娘娘和外祖母分離,可皇命難違,也隻能捏鼻子認了。但想讓她跟著這些人在這惺惺作態,那是不可能的。 所以她便木著一張臉,一動不動地看著其他人坐在那裡舉杯。 盧明遠也沒指望她會配合,叫了一聲“好”後便跟另外三人碰杯滿飲。 有酒助興,圍坐一桌的幾位少年之間的關係也近了一些。 在盧明遠的積極帶動下,大家開始說一下無關痛癢的閑話。 他們的出身、成長的環境及經歷等等方方麵麵都各不相同。所聞所見自然也千差萬別,說起這些差異來還算有趣。 歐朧兒一開始還挺不耐煩聽他們幾個廢話。不過,慢慢地聽著胥琰和穆雲他們講起北漠和南越的風土人情竟也入了迷。 哪怕是她與尋常的大家閨秀不同,長在碧雲天,有更多的機會在外麵的世界闖蕩,卻也並未真正去過異國他鄉。 胥琰他們講的這些是她從未見過,甚至聞所未聞的。 所以,沒過多久她便從一開始冷著臉一言不發變成了問問題最積極的那個。 一會兒問胥琰,北漠是不是像傳聞中的那樣到處是金山銀山,所以北漠貴族總是滿身金飾,連北漠王庭也有金帳的別稱。 一會兒問穆雲,南越是不是真的叢林密布、毒蟲滿地,所以有土著修習了駭人的控製毒蟲的秘法,屢屢讓誤入那些族群的外族人失魂落魄。 對於她這些獵奇甚至有些冒犯的問題,胥琰都是脾氣非常好地一一加以解釋,穆雲看在其他人的份上,倒是沒讓她去找醫師去看看腦子,但回答時的語氣卻頗為不善。 不過無論如何,這頓午飯下來,幾人之間也開始熟悉起來。 酒足飯飽之後,馮勝進來稟報,說是風雪漸歇,也已經做好了補給,詢問是否繼續趕路。 蕭均衡這次征求了其他人的意見。不過,除了歐朧兒想再歇一會兒外,其他人都說以他的意見為準。 他思考片刻後,便下令收拾行裝開拔,繼續朝著第一個目的地徐州的方向前進。 歐朧兒氣惱於蕭均衡不聽她的意見,卻又不知道為什麼在他麵前莫名地沒有底氣,不敢跟他嗆聲,隻能氣呼呼地跑去找小姐妹們在背後罵他。 蕭均衡是注意不到她這些小心思和小動作的,或者說,即便是發現了,他也不會放在心上。 所以這個小插曲並不影響他們繼續趕路。 雖然風雪已止,但路上厚厚的積雪和四周冰寒的空氣還是給隊伍的行進帶來了不小的麻煩。 所有人都不得不將所有的精力都放在趕路上,否則一不小心就是人仰馬翻的下場。 數百人的隊伍在官道上連成了一條黑壓壓的線。在經過第三個驛站時,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 蕭均衡原是想在這個驛站歇腳食宿,隻是這次站在驛站外等他們的卻並非驛長和驛卒們,而是附近睢陽郡郡城的官員們。 這睢陽郡隸屬於洛州,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在洛州的東南角,與徐州交界,是他們此行去往徐州的必經之地。 不過,蕭均衡他們並無在睢陽郡多停留的打算,所以在經過睢陽郡境內諸縣時都不曾進入縣城。 那些縣城的主官即便提前知道會有貴人過境,最多也隻是吩咐轄內的驛站多做準備,其他多餘的事是萬萬不敢做的。 多做多錯、少做少錯。這些縣官在當地百姓眼裡是天上的老爺,可在郡王、郡主這樣的貴人跟前卻是地位卑下的小官。 若是硬往上湊,一個不好惹貴人生氣,頭上的官帽怕是就不保了,所以還是離這些貴人越遠越好。 他們識相,蕭均衡等人也樂得輕鬆。萬萬沒想到的是,都要出睢陽郡地界了,這睢陽郡的郡守卻突然冒了出來。 這位不期而至的郡守自稱姓秦,他大概四五十歲,身量不高,但頗為圓潤,幸好五官還算端正,這才不至於讓人見之生煩。 而且他一直都是笑嗬嗬的模樣,跟尊彌勒佛似的,看上去很是和藹可親,便是蕭均衡都不好對他冷眼相對。 可即便這位秦郡守很容易讓人感到親切,蕭均衡和盧明遠他們也並不打算如他所言帶隊去郡城休整。 不過,一直默默聽命,由著蕭均衡等人拿主意的馮勝在這一次卻給出了相反的意見。 他在蕭均衡出言拒絕前不停暗示,讓他同意秦郡守的邀請。 蕭均衡和盧明遠雖然不懂馮勝此舉為何,卻也照做了。 秦郡守見他們同意後十分欣喜,連忙吩咐人引領蕭均衡一行人前往睢陽郡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