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守大人,下官冤枉啊!”麵對秦郡守的質疑,何郡丞大聲叫屈。 “都給本王住嘴!”蕭均衡從主位上走下來厲聲喝道,“何郡丞,一郡都尉遇刺身亡,不是你哭喊幾聲冤枉就能免罪的!秦郡守,刺殺一事的前因後果尚未查清,現在可不是給下麵人定罪的時候!” 蕭均衡身份地位擺在那裡,他此言一出,秦、何二人立刻垂眉耷眼,低頭稱是。 他們二人消停之後,在場的其餘人就更不敢跳出來生事了。所有人都看著蕭均衡,等他拿個章程出來。 蕭均衡也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雖然心裡沒底,但是這個時候、這種場合也隻能由他來拿主意了。 他回想起皇祖父曾經對他的教導,定了定神,很快就拿定主意。 “郡守府發生如此大事絕不可輕忽!”蕭均衡一邊思量一邊緩聲說道:“今晚北漠王孫殿下和睢陽郡都尉同時遇刺,其中是否有關聯還需確認。” “不過無論如何,在我大齊地界讓王孫殿下受驚,是我大齊招待不周,還請殿下見諒!” 說完,蕭均衡向胥琰施以歉禮。 胥琰回禮後,語氣平淡道:“郡王殿下不必介懷,我相信大齊有能力查清此事,給我北漠一個交代!” 蕭均衡回道:“多謝王孫殿下體諒!本王保證,一定會給殿下一個滿意的交代。” 他轉過頭來又對在秦郡守說:“此事體大,你即刻上報朝廷,再遣人送信給洛州牧,讓他知悉此事。” “是,下官這就下去安排!” “等等!” 蕭均衡叫住正準備離開的秦郡守說:“一郡都尉被刺殺,你們整個郡守府上上下下都難逃嫌疑,查案之事你就不用管了。本王現任命定國公盧明遠查辦此案,你去吩咐下去,郡守府一應人等都要聽從定國公安排!” “這……”秦郡守沒想到他也被算在了嫌犯之內。 蕭均衡冷著臉問道:“怎麼!你有異議?” 秦郡守立即搖頭道:“下官不敢!下官這就去安排!” 秦郡守走後,盧明遠來到蕭均衡身前問道:“均衡,你果真要將此事交給我來查?” 蕭均衡看了一眼四周,低聲道:“此事古怪,不得不防!我現在隻能信你!” 盧明遠也壓低聲音說:“是啊!從秦郡守莫名其妙地非得為我們接風洗塵開始就很不對勁,如今宴席剛開就連起兩樁刺殺案。這睢陽郡守府透著一股子邪性,是得小心!你放心,我們一起齊心協力,管他背後有什麼妖魔鬼怪,放馬過來就是!” 盧明遠在跟蕭均衡達成共識後很快就進入了狀態。他先是命人封鎖了郡守府,言明在案情查清之前郡守府隻能進不能出。 而後吩咐郡守府的官員去將隨扈的禁軍將士請回,命令魏鉉帶人在郡守府內外布防,嚴防郡守府內有人偷偷向外傳遞消息。 在保證不會有人出逃和有消息泄露之後,盧明遠才開始對參加這場宴席的所有人進行問詢。 首當其沖的自然是那兩個行兇的少女。她們一個被郡守府的府衛押著,一個還在阿莫手中。兩人在被抓住後便一言不發,但似乎也並無自殺的意圖和舉動。 盧明遠讓府衛和阿莫把那兩個少女交接給入內護衛的禁軍將士後,走到那個行刺胥琰的少女麵前,問道:“你叫什麼?籍貫何處?為何要刺殺王孫殿下?” 那少女的年齡看上去比其他的舞女都要小些,還是一副稚氣未脫的模樣,聽到了盧明遠的問話後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也不回話。 壓製她的禁軍將士見她對盧明遠不敬,便猛然加大了手中的力度。少女吃痛,忍不住悶哼一聲,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中瞬間便有晶瑩的淚珠散落。 這時,在被圈禁在一旁的其餘舞女中,領頭的那個舞女看到此景情不自禁地向前走了一小步,又立刻縮了回去。 但還是被盧明遠注意到了,他讓人把那舞女也帶了過來,問她:“你又是何人?跟她是什麼關係?” 那舞女神情怯怯地看著盧明遠,眼中似有千言萬語,讓人見之生憐。 可惜,盧明遠並不吃這一套。 他冷聲道:“我勸你最好收起那些上不得臺麵的小心思,老實回話。一旦讓我失了耐心,等待你們的就隻有無盡的折磨!” 那舞女見她的手段沒有奏效,反而引起了貴人的不悅,嚇得立馬跪地求饒:“大人恕罪!奴家再也不敢了。您問什麼,奴家回答什麼便是。” 她怯生生地抬頭看了盧明遠一眼,見他一副不置可否的樣子,便立刻竹筒倒豆子一般把她知道的都說了出來。 “奴家名為金十三娘,家中世代都在彭城劉氏為奴。奴家幼時,父親因在服侍主子的時候犯了大錯,受了杖刑沒多久便去了。母親一人無力撫養奴家,便在府中有管家選人組建女樂的時候托人把奴家送了過去。 那管家見奴家顏色尚可就把奴家留下,從此奴家就終日學習樂舞。所幸奴家天賦不錯,苦練多年終有所成,這才有機會當上這支女樂的領舞之人。 奴家年齡最長,便對其他妹妹們多有照看,畢竟大家都是像奴家一樣的苦命人。時日久了,感情也就處出來了。” 金十三娘指了指那個行刺胥琰的少女,接著說道:“她是奴家這些人中最小的,名叫玉娘。至於籍貫,奴家隻知道玉娘並非劉氏世仆出身,而是從外麵采買回來的,好像是從北境那裡被賣到南邊的。 玉娘剛來時,年紀尚小,還是一團稚氣。但她天資聰慧,有些事懂得比奴家還多。她好學又能吃苦,還處處為姐姐們分憂,所以大家都很喜歡她,把她將親妹妹一樣看待。” 說到這,金十三娘看著玉娘忍不住哽咽道:“你這孩子,到底是為什麼做這種事啊?你那麼膽小,連隻小貓都不敢碰,怎麼會做出要傷人的事呢?是不是有人脅迫你,如果有的話,你一定要說出來,貴人們一定會為你做主的。” “好了!玉娘的事就說到這兒吧。”盧明遠適時地打斷了金十三娘,他指了指殺了劉都尉的那個少女,問道:“這個又是怎麼回事?” 金十三娘用袖口擦了擦眼淚,看了一眼那個在禁軍將士的轄製下一動不動、麵無表情的少女,眼中流露出毫無掩飾的厭惡之情。 “奴家隻知道她叫流蘇,她可不曾跟奴家這些姐妹們一起長大,而是月餘前管事的非得塞到奴家這支女樂中的。奴家費盡心思托人打探了一圈,也沒查出她到底是什麼來頭。但有人說她怕是買通了管事的要將奴家取而代之的。 所以,奴家和其他妹妹們除了訓練和表演外基本上都不會跟她接觸。她也是個性子冷的,喜歡自己個兒待著,沒事也不會主動找上來。貴人明鑒,關於她的事奴家知道的真的就隻有這些了!” 歐朧兒在一旁聽了半晌,雖然對這些苦命女子心懷同情,可此事事關重大,她也隻能對金十三娘說:“你最好不要有什麼隱瞞,否則後果不是你能承受的!若此事最後果真查出來與你們不相乾,本郡主保你們平安。” “多謝郡主殿下!奴家萬不敢有任何隱瞞。”金十三娘激動道:“玉娘是個好孩子,她一定是被壞人蠱惑了,才會做出這種禍事來。看見沒有釀成大禍的份上,還請貴人們高抬貴手。” 她邊說便朝著胥琰的方向不停磕頭,沒兩下額頭都磕破了,溢出的鮮血襯得她塗了脂粉的麵容更加慘白。 一直閉口不言的玉娘看到金十三娘這個樣子再也忍不住,緊咬著嘴唇無聲流淚。 歐朧兒在一旁看得心裡發堵,可她說出那句話已算是越俎代庖,再插手就更不合適了。隻能轉過頭去,裝作什麼也沒看到。 “行了,把她扶起來,帶下去。”盧明遠讓人把金十三娘從地上拉起來帶走。 又著人把遠處圈在一起的舞女們一並帶走。他吩咐下去,讓人把這些舞女分開,單獨詢問,看看她們的供詞跟金十三娘的是否有出入。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金十三娘被帶走後,盧明遠再次來到玉娘麵前。 “玉娘是吧?金十三娘說你是個聰明人。聰明人好啊,跟聰明人打交道可讓人省心多了!” 他示意禁軍將士鬆開對玉娘的束縛,看著因體力不支而癱倒在地的玉娘,繼續道:“世人都說風塵女子最薄情,你們這種女樂雖不算流落風塵卻也無甚差別,你能遇見金十三娘這樣一心為你著想的好姐姐也算是有幸了。 你這麼聰明,不該不知道你這一刺便會斷送你所有好姐姐的性命吧?看來你心中藏著的仇怨要比你與這些姐姐們數年的情誼要重得多了?也是,不過是區區賤籍女奴,如何配得上做你這種士族出身的小姐的姐姐呢?” 麵對盧明遠的這番話,玉娘終於不再沉默,她情緒激動地反駁道:“你胡說!” “我胡說?”盧明遠俯下身子直視玉娘的雙目:“我有哪一點說錯?哪怕學了數年娛人的樂舞,你行止之間那股子世家貴女的做派還是沒有被完全磨滅。要麼是你幼承庭訓,教養深入骨髓,要麼是你偷偷練習,不想忘記過去。 最關鍵的是你的眼神,你看其他那些舞女包括金十三娘的眼神,看似親近,實則疏離。看似小心討好,實則高高在上。我看過太多你那種眼神,決計不會認錯。 我猜,你或許是哪家士族的貴女,因為什麼變故被迫為奴。可你自幼聰慧,知道自己從哪裡來,更知道在惡劣的環境中怎麼利用身邊的一切來獲取更好的生活。那些拿你當親妹妹的舞女們便是如此被你心甘情願的利用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