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老漢最後那句洪災是彭城劉氏在背後搞鬼的指控太過嚴重,若是屬實,那可是抄家滅族的大罪。 劉十二這會兒根本顧不上盧明遠的警告,立即激烈地駁斥道:“徐老漢!我看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這種話也敢說出口?當著禦史大人的麵,無憑無據,如此喪心病狂地詆毀我彭城劉氏,你該當何罪?” 徐老漢此前完全是話趕話,嘴巴快過腦子,才說出了劉氏在背後搞鬼引發洪災那句話。 說完之後,他自己也知道禍從口出了,正心虛著呢,就聽到了劉十二對他歇斯底裡的斥責。 這反而激起了徐老漢的鬥誌。這時,他腦海中突然閃過一些他在當年洪災發生前後看到的畫麵。 徐老漢靈機一動,大聲說道:“誰說我無憑無據?我當年可是親眼看到洪災發生前,有一群打扮得奇奇怪怪的人在我們徐家灣上遊的河道附近轉來轉去。 沒過多久,洪水就來了。而且,洪災過後,我去看過上遊河道的河堤,決口位置的樣子根本不像是被洪水沖垮的,倒像是有人故意破壞的。” “徐老漢!”盧明遠騰的一聲站了起來,“你此言當真?” 徐老漢被盧明遠如此大的反應嚇了一跳,訥訥地點頭道:“當真,當真!大人,草民說的都是草民親眼所見!” 這時,蕭均衡也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他跟盧明遠對視了一眼。誰也沒想到流蘇姑娘控訴之事竟會在這裡得到印證。 盧明遠默默運氣,待激蕩的情緒平復下來之後才接著問道:“徐老漢,你所見之事可還有其他人看到過?” 徐老漢搖了搖頭:“草民也不知是否還有別人看到過那些。” 他接著又說道:“大人有所不知,草民之所以會格外關注徐家灣上下遊河道之事,不僅是因為地裡的莊稼需要用水,還因為草民是個河工。 咱大齊律法規定,郡裡或是縣裡得定期安排人巡視河道。如果發現哪兒有問題,就得及時修補。河工就是修理河道的,主要做些給河道清淤或者加固河堤之類的活兒。 草民祖上幾代都做過河工,流過徐家灣的這條河一直都有我們家的人參與打理。到了這一代,手藝就傳到了草民手裡。 草民從十幾歲開始當河工,一做就是幾十年,對那條河也有了感情,沒事兒就喜歡去河邊溜達溜達。 所以才會在洪災發生之前,看到那群奇怪的人。他們都身披黑色的鬥篷,臉上還蒙著黑巾。鬥篷裡麵鼓鼓囊囊的,不知道裝了些什麼。 那些人一看就不是好惹的,草民一個人也不敢多瞧,再加上天已經快黑了,就趕緊回家了。 結果第二天,洪水就來了。草民當時就很納悶,雖然接連下了很多天的雨,河道裡的水不停在漲,但下遊河道眾多,上遊的河道又年年修理,便是再下上幾天雨,也不該到了發洪水的地步。 隻是,那時草民的妻子兒女在洪水中被連同房子被一起沖走了,草民的心思全在她們身上,就沒有再往深了想。 後來,草民費盡千辛萬苦終於找到了妻兒,可她們早已跟草民陰陽兩隔。 草民十分痛恨自己,身為河工竟然沒有預料到河道會出事,搭上了一家人的性命。從那以後,草民就決定再也不做河工了。 不過,畢竟乾了那麼多年,想著跟過去做個了斷,草民就又沿著那條河道上上下下地走了一遍。 也是在那時候,草民發現河堤決口的位置有點奇怪,好像有人為動過的痕跡。不過,當時草民也沒多想,以為是洪災過去,官府為了修補河堤找人弄的。 可如今再想想,那時候官府因為賑災的事兒忙得天昏地暗,哪裡顧得上修繕河堤啊。而且,就算要修,怎麼可能不找我去呢? 如果那河堤是被人為破壞的,那一切就都說得通了。” 徐老漢越說越順,說到最後,他自己都相信了洪災是人為所致。 劉十二見徐老漢說得有鼻子有眼,好像確有其事的樣子,連忙出來澄清:“諸位大人!這全都是徐老漢一家之人,做不得真啊! 再者說,就算他說的是真的,洪災背後果真有人搞鬼。那也不能就這麼平白無故地把屎盆子扣在我們彭城劉氏身上! 徐老漢既不確定河堤是被人為破壞,也不清楚他看到的那群人的身份,這裡裡外外跟我們劉氏有何乾係? 他如此信口雌黃,胡攪蠻纏,在公堂之上戲弄上官,應該重重懲治!” 徐老漢這會兒氣勢正盛,劉十二話音剛落,他就要站起來反駁。 但盧明遠並沒有給他們雙方繼續相互攻訐的機會。他重新坐下,一拍桌案道:“都給本官住嘴!徐老漢之言事關重大,必須嚴加調查。結果沒出來之前,你們就先留在縣衙吧。你們之間的恩怨也一並延後處置!” “大人!”劉十二一臉為難道:“在下管著劉氏在方縣的一應庶務,瑣事纏身,實在是不好一直呆在縣衙啊!” “那又如何?”盧明遠冷冷道:“讓你待在縣衙,你聽令便是,本官不是在跟你商量!” 劉十二被他這一句話噎得臉色發青,但也不敢再說什麼,隻得認命地低下了頭。 徐老漢他們見狀更不敢有什麼異議,連連點頭答應。 公堂之上頓時一片死寂。 就在此時,外麵突然傳來了陣陣喧鬧。好像還有人在高喊“抓刺客”、“保護王孫殿下”之類的話。 盧明遠和蕭均衡聽到之後立刻起身朝公堂之外趕去。正好迎麵碰上拎著一把正在滴血的長劍,匆匆趕來的修山。 盧明遠一把拽住修山問:“怎麼回事?” 修山語速極快地回道:“國公爺,有刺客闖入縣衙,意圖刺殺胥琰殿下!刺客人數不詳,危險還未解除,請您和郡王殿下暫時留在這裡。我已經請禁軍將士來護衛你們了!” “不行!我要親自過去看看,胥琰絕不能出事!” 盧明遠把修山拉到蕭均衡身邊,對他說:“你在此地保護郡王殿下,我去找胥琰他們。” 修山剛要反對,蕭均衡就抓住盧明遠的胳膊道:“一起過去!”說完,他鬆開盧明遠,直接縱身一躍,向前跑去。 盧明遠氣急,隻得立刻跟上。 他們前腳剛走,程子仁,劉十二和徐老漢他們也跑了出來。 程子仁一聽說有刺客進了縣衙,直接嚇得麵如土色。招呼衙役們以及劉十二,徐老漢他們趕快退回到了公堂上。 縣衙不大,蕭均衡和盧明遠都武藝不凡,沒花多長時間就來到了縣衙官員給胥琰安排的住所。 不過也就這麼會兒功夫,刺客已經全部伏誅,屍體橫躺了一地。 阿莫領著幾個屬下圍成一圈,胥琰則一臉淡然的站在裡麵。 蕭均衡和盧明遠看到胥琰無事後都鬆了一口氣。 他們一起走了過去,隻是還未到胥琰近前,就被阿莫手持利刃給擋住了。 從大齊新京出來不過兩三日,他們的小主子竟然接連兩夜被人刺殺!阿莫如今對這些大齊人根本沒有絲毫信任。 “阿莫!把刀放下!” 胥琰走了過來,在阿莫滿臉的不情願的表情下把他持刀的手按下。 蕭均衡麵帶歉意道:“王孫殿下可曾受傷?沒想到又有人來刺殺殿下,讓殿下受驚了!” 胥琰搖了搖頭:“在下並未受傷。刺客雖然來得突然,但部署在縣衙裡的守衛反應也很快。這些刺客根本沒撐到我這裡就被打倒了,郡王殿下不必擔憂。 隻是,昨夜玉娘的那場刺殺還算是情有可原,今晚這一出又是何緣故呢?難道說,在下這個北漠王孫竟如此招人嫉恨?走到哪都有人不顧性命地要刺殺於我?” 蕭均衡和盧明遠對視一眼,事發突然,他們也完全不明白到底是怎麼回事。 盧明遠看到修林正在不遠處幫禁軍處理刺客的屍體,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想著或許能從刺客身上找到什麼線索,便讓修山把修林叫了過來。 “修林,你剛才可在場?知道這些刺客是怎麼回事嗎?” “回國公爺,刺客出現的時候,修山正在旁邊的屋子裡給您收拾房間,我乾不來這種細活便在外麵瞎溜達。 正好撞上那些上門找死的刺客。他們好像知道胥琰殿下在哪似的,一窩蜂地往他下榻的地方去。 我當即上前去跟他們拚殺。修山怕您那邊也有危險,便讓我幫他殺出一條路來去找您。 他走後,我就追著那些刺客來到胥琰殿下這裡。那個時候,魏將軍和馮大人安排的護衛也都出來了,我們人數占優,又有阿莫兄弟帶人相助,很快就把這些刺客製服了。 不過,這些刺客一旦被製服,就立刻自盡。而且,他們的武功招式都是一個路子,應該出自同一勢力。不太像是江湖上拿懸紅的那種刺客,倒有些像一些大勢力私底下豢養的死士。” 死士!牽扯到這種人,這事兒就更加復雜了。 雖然不抱希望,但盧明遠還是多嘴問了一句:“那些刺客身上可有能表明他們身份的蛛絲馬跡?” 修林看著盧明遠兩手一攤:“您也是知道的,既然都是死士了,身上怎麼可能會有能表明身份的東西啊! 不過,有一點倒是可以確定,那就是這些死士絕非長途奔襲而至。從剛剛的打鬥來看,他們人數雖少,但個個精神飽滿,武功也不錯。若非如此,根本不需要阿莫兄弟出手就被我們解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