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山從唐玉如和她阿娘的對話中聽出,唐玉如阿爹唐仵作之死應該另有隱情。而且,很有可能與劉郡丞以及彭城劉氏脫不了乾係。 在那之後,修山又在唐家待了半個時辰左右,在沒有聽到別的有用的消息後,就直接回來找盧明遠復命。 他回來時,胥琰也在。盧明遠便邀請胥琰一起,聽修山講述他在唐家的所見所聞。 在修山講完之後,盧明遠和胥琰都對這位無論是說話還是行事都不尋常的女仵作唐玉如產生了極大的好奇。 當然,他們更在意的肯定還是唐玉如母女透露出來的,另有隱情的唐仵作之死。 唐仵作不過是一個地位卑微的小吏而已,為何會惹上劉郡丞還有他背後的彭城劉氏? 如果他的死真是彭城劉氏暗中做的手腳,那又為什麼會把唐玉如這對母女留下?斬草除根這個道理劉氏之人不會不懂。 盧明遠暫時想不出這些問題的答案,就準備讓修山直接把唐玉如帶過來問個究竟。 但胥琰在修山動身之前把他攔了下來。 盧明遠十分不解地問:“阿琰,你為什麼要攔著我們去找唐玉如問話?她肯定能為我們解惑,也省得我們在這裡猜來猜去了。” “明遠,你冷靜些!”胥琰語調低沉地解釋道,“首先,我們並不能確定唐玉如母女的那番對話是不是演出來的。 雖然可能性不大,但萬一他們母女與劉全祿屬於同一陣營,劉全祿猜到我們會派人跟蹤他,便故意串通唐玉如母女演這麼一出戲,獲取我們的信任,打入我們內部。我們此時去找唐玉如,既會印證他們的猜測,也會落入他們設的圈套中。 其次,如果唐玉如母女所言並非作假,那情況對我們而言無疑是更有利的。但是,難保劉郡丞不會疑心我們也提前去找唐玉如而派手下在唐家四周盯著,若是修山過去請人被他的人發現,那就難辦了。 一來,這會給唐玉如母女造成麻煩;二來,這也會給明日為大夫人驗屍留下話柄,如果唐玉如作出不利於彭城劉氏的證詞,劉郡丞便可以拿我們提前見過唐玉如說事,蔑稱這都是我們提前安排的。指責我們都是為了陷害彭城劉氏。 在如今這個節骨眼上,彭城郡上下的各方勢力怕是正在投靠叛軍還是朝廷上搖擺不定。如果我們擔上這麼一個罵名,恐怕不是什麼好事。” 胥琰說完這些,一直沒等來盧明遠的回復,抬眼一瞧,發現盧明遠正用一種很奇怪的眼神在看他。 “明遠?”胥琰被盧明遠看得渾身發毛,“那個,你覺得我說的這些有問題嗎?” 盧明遠收回了他的視線,連連搖頭道:“沒問題,非常沒問題!我隻是有些有些感慨,難道血脈的力量就這麼強大嗎?你剛才這種懷疑一切、條理分明地分析問題的風格,簡直跟我祖父口中韓競的行事作風如出一轍。 我就做不到你這樣,我這人雖然有時候也會瞎分析,但多數情況下還是靠直覺辦事。” “明遠過謙了。”胥琰很認真地說,“你很敏銳,很擅長透過表象直接看到問題的本質。根本不需要像我們這樣把所有的可能性列出來一條條去甄別。” 盧明遠摸了摸鼻子,有些難為情道:“咱們就別繼續互誇了,感覺挺別扭的。我們來繼續談正事,談正事!” “我們剛說到哪兒來著?對了!”盧明遠一拍腦袋,“說到不去找唐玉如了。我覺得阿琰你分析的很有道理,是我莽撞了。咱們就坐等明天唐玉如會如何表現,來爭取我們的信任吧! 不過,我們是不是得先查查唐玉如阿爹之死的背後到底有沒有貓膩?” “也好!”胥琰認同道:“你們不是有句老話叫知己知彼百戰百勝嗎?我們提前做好準備肯定比臨時抱佛腳強些。” “行!”盧明遠果斷下令,“修山,這事兒就交給你了。彭城郡城裡肯定也有誠意伯府開的慶雲樓。你拿上昱丞給我的信物,去找他們掌櫃的,讓他們出人幫忙。他們在彭城郡城經營多年,人脈多,路子也廣,肯定比你一個人去打聽要快。” 修遠接過盧明遠交給他的信物,抱拳說了聲“是!屬下這就去辦!”後,就再次離開了。 胥琰聽到盧明遠提起李昱丞,馬上想到他和錢不棄、呂晏海以及範誌恒一起去了碧雲山,而那裡剛好位於涼州境內。 他有些擔心道:“明遠,你的幾個結拜弟弟應該已經到了涼州吧?達勒攻打涼州,他們的安危不會有問題吧?” 盧明遠其實早就想到了這一點,不過他並沒有過於憂心。他對胥琰解釋道:“碧雲山雖然也在涼州境內,但位於涼州的西南,與北漠與大齊的邊境之間還隔了數個郡縣。你也知道,隻要擋在最前麵的姑臧三城不被攻破,涼州腹地都是安全的。 另外,碧雲山地勢險要,易守難攻,再加上千百年來傳承不斷的碧雲武學,哪怕達勒的大軍攻打到碧雲山腳下,想要真正拿下碧雲山也絕不容易。 所以,隻要我那幾個弟弟老老實實呆在碧雲山裡,他們的安全就有保障。而且,他們應該已經見到我祖父了。有我祖父坐鎮,他們估計也闖不出什麼禍事來。” “你祖父?”胥琰麵露疑惑,“明遠,恕我冒昧,新京百姓不都說他經過天武城一站已經油盡燈枯,命不久矣了嗎?” “這傳言說的也不算錯。”盧明遠嘆口氣道,“天武城那一戰的勝利的確是我祖父拿命換的。他的身體狀況我很清楚,強行動用功力與自我了斷沒什麼差別。 不過,還好我把道全師叔請到了他身邊。哪怕他隻剩一口氣,以道全師叔的醫術就能讓勾魂使者隻能在一旁乾看著。但保住命跟能再活多久是兩碼事。 我現在隻希望道全師叔能做到他當年誇下的海口,成功地破解你們九寒原的九寒返魂丹,那樣我祖父說不定還能撐到我去找他。” 復刻九寒返魂丹?在出身於九寒原的胥琰來看就是天方夜譚。因為此丹之所以隻有九寒原能煉,並非因為什麼特殊的煉丹技巧,隻是因為此丹隻能用九寒原獨有的九種奇藥才能煉製而成。 所以,哪怕道全的醫術天下第一,煉丹的能力無人能比,他也絕對煉不出九寒返魂丹。這跟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是一個道理。 但這些想法胥琰此時根本無法對盧明遠宣之於口。他隻能扯起嘴角笑著回道:“那我們就祈禱道全師父早日煉成奇丹,治好你祖父。” 盧明遠對著胥琰笑了笑:“那就借阿琰吉言。” 胥琰看著盧明遠滿臉赤誠的笑意,有些心虛地用右手手指摩挲了一下腰帶上的獸紋。 隻有他知道,按下腰帶上那隻兇獸用綠寶石點綴的右眼,兇獸的口中就會吐出一個玉葫蘆。那葫蘆中就正好裝了一枚九寒返魂丹。 這枚九寒返魂丹是胥琰的師父釣鯨叟給他的。胥琰的出身決定了他的一生注定與死神常伴,釣鯨叟很清楚這一點,所以他便用積攢了十幾年的功勞為胥琰換取了這枚丹藥,就為了讓胥琰多一條命。 胥琰很珍視這枚九寒返魂丹,因為這不僅是他的第二條命,更代表著師父對他毫無保留的關愛。 盧明遠發現了胥琰的小動作,他突然福至心靈,發覺自己可能說錯話了。 胥琰既是北漠王庭貴族,又是九寒原的弟子,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身懷九寒返魂丹這樣的奇藥也非常合情合理。 那他剛才說的那些話豈不是讓胥琰很不自在。 盧明遠有些頭疼,他可不擅長處理這種事啊。算了,有什麼就說什麼吧,盧明遠覺得胥琰應該不會在意這些,便直接對他說:“阿琰,我突然覺得我剛才說的那些可能會冒犯到你,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啊!” 胥琰沒想到盧明遠這回心思如此細膩,察覺到了他的情緒。他有些猝不及防,慌亂之下隻能裝糊塗道:“什麼冒犯不冒犯的,明遠你想太多了。咱們還是先說正事吧。” 盧明遠說出那句話後才發覺更加尷尬了,所以他在胥琰說到先說正事的時候,立刻順著這個臺階下了:“好!正事要緊。” 說完這句話後,盧明遠突然大腦一片空白,根本想不起他還要說些什麼。好在愣住片刻後,他找回了思緒,對胥琰說:“彭城劉氏在徐州頗有聲望,嘉和元年的那場洪災也在徐州影響深遠。我覺得洪災案有必要繼續查下去,不論彭城劉氏在其中扮演什麼角色,我們都可以借此提高朝廷在徐州的威望。” 胥琰馬上就明白了盧明遠想表達的意思,他若有所思道:“從洪災案入手,把彭城劉氏高高架起,放到世人抬眼便能看到的位置上。彭城劉氏最後的結局是重重跌下,還是高高舉起輕輕放下,全看這案子最終查出個什麼結果。 如果能讓世人看到,無論彭城劉氏是什麼結局,都是由你所代表的大齊朝廷來決定的,那麼彭城郡內的各方勢力再在反賊和朝廷之間做選擇時就容易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