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州城內。 劉表府中。 帳幔潔白,燭影搖搖,透著冰冷,而又淒迷的氣氛。 劉表雙目緊閉,此時身體極為虛弱,躺在床上一言不發,似乎已經沉睡了。 身邊床前的藤椅上,坐著一個雍容華貴,雙目中卻透著一股狠厲的中年婦人。 婦人的旁邊,坐著一個十二三歲的年輕公子,婦人低頭看著床上的劉表,年輕公子則玩弄著手裡的木製玩具,絲毫沒有注意到躺在他麵前的劉表。 “夫人,蔡將軍到了,在外麵等你!” 內侍輕輕走進來,低聲說道。 蔡夫人急忙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伸手挽起旁邊年輕公子的手臂,躡手躡腳的往外就走。 轉過幾處廳堂,來到偏殿的一處花園。 花園廣闊,四周的的花圃已經全部撤掉,隻剩下花園的正中央,孤零零的矗立著一張漢白玉欄桿的亭子。 坐在亭子裡,四周一覽無餘,毫無隱藏之所。 也正因如此,在此亭子上議事,雖然任何人都可以看到,卻沒有一個人可以接近而偷聽。 亭中,蔡瑁和張允正焦急的坐在桌邊,一口一口的喝著大碗的茶。 滾燙的茶水灌入腹中,立刻化成了一顆顆黃豆大小的汗珠滾落在額角。 “姐姐,那老家夥怎麼樣了?” 看到蔡夫人款款走出,蔡瑁緊走幾步,應了上去,張允也急忙站了起來,躬身行禮。 “幾度昏迷,不見好轉,八成命不久矣!“ 蔡夫人麵色平淡,竟然絲毫沒有難過焦慮之色。 “曹操即將引兵來攻荊襄之事,他可知道了?” 張允上前,帶著蔡瑁和蔡夫人到亭中坐下,沉聲問道。 “昨夜晚間,已經告訴他了!” 蔡夫人嘴角露出一絲怨毒的微笑:“本來已經大有好轉,被這消息一驚,登時昏厥了過去,直到現在都沒有蘇醒!“ 蔡瑁著急,倒了杯茶遞給蔡夫人:“姐姐,如此反而不好,若劉表不醒,如何行歸降曹丞相之事?荊州的大權,始終還是在他的手裡!” 蔡夫人輕輕喝了一口,一臉不解,困惑的問:“雖然名義上他還是荊州之主,可荊襄的軍政大權,還不是掌握在你我的手裡,他不醒?便讓他昏睡百年,咱們做百年的荊州代管!” “婦人之見!” 張允忽然站了起來,輕聲叱道! “此事瞞得了一時,卻瞞不了一世!若不做一個了斷,早晚必生事端!” 張允不過是蔡瑁的幫手,若論職位身份,和荊州牧劉表的媳婦蔡夫人,完全不是一個檔次的人物! 可是張允計謀多出,深受蔡瑁的倚重,因此恃才放曠,反而絲毫沒有給蔡夫人麵子。 蔡瑁一愣,但隨即明白了張允的意思。 “姐姐,還是得逼他傳位給琮兒,咱們掌握了荊州大印,這事才算了結!” 蔡夫人恨恨的說道:“他始終不肯吐口,我嘴皮子都快磨破了!” “……” 蔡夫人正要繼續發牢騷,忽然劉表身邊的內侍急匆匆跑來! “稟告夫人,主公醒了!” 嘩! 稀裡嘩啦咣當! 蔡夫人,蔡瑁、張允三人一起站了起來,身後的座椅也被推倒,發出一陣嘈雜的聲音。 “夫人,你先入內,跟他說話,我等在旁傾聽,先探探主公的口風!” 張允略一沉思,果決的說道。 “好!” 蔡夫人雖然是個女流之輩,卻混跡官場多年,極為上道,張允一說,她便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 內室。 劉表緩緩睜開了眼睛。 “曹賊兵馬,到哪裡了?” 看到匆匆而來的蔡夫人,劉表有氣無力的問道。 “不過是在傳說,還沒有收到具體的斥候諜報。” 蔡夫人盯著桌上猶然冒著熱氣的湯藥,不冷不熱的說道。 “我玄德兄弟呢?還沒有來麼?” “速請我玄德兄弟如荊州,共同商議抵禦曹賊的對策。曹操名為漢相,實為漢賊,挾持天子,以令諸侯,我與他勢不兩立!” 劉表雖然此時精神萎靡,但提到抵抗曹操,無神的眼光裡卻流露出極為罕見的堅毅。 “已經派人去請了好幾次了,可是劉備以新野事務繁忙,無暇抽身為由,屢次拒絕,不肯前來荊州。” 蔡夫人信口雌黃的說道。 “到底是他不肯來,還是你們壓根封鎖了荊州,不允許他入荊州?” 劉表精神又恢復了一大截,忽然冷笑著說道。 蔡夫人心內一驚! 劉備數次要來荊州探望劉表,卻都被蔡瑁的手下給擋了回去,不放他入城! 但此事極為機密,如何劉表身居府中,信息不通,卻知道了此事? “老爺,何必請玄德來?我們荊州多有良才,隻要咱們同心協力,還怕什麼曹操來襲?” 蔡夫人淡淡的說道,對於劉表的話,既不承認,也不否認。 “那琦兒呢?劉琦何在?” 劉表逐漸不再淡定,流露出一種焦慮之意。 “劉琦?” 蔡夫人殘酷的一笑:“劉琦和黃祖守江夏不到一年,駐守江夏,累次敗給了江東之敵,連黃祖都戰死沙場!” “數日之前,我專門派使者前往報信,說你病重之事,可劉琦和玄德一樣,托辭謝絕,不來荊州!” “如此舍棄爹娘,不忠不孝的畜生,你真的打算把荊州的大位,傳給他嗎?” 蔡夫人咬著後槽牙,妒火中燒,怨毒之意更濃。 “混賬!” 劉表忽然暴起,猛然坐了起來,啪的一聲! 給了蔡夫人一記響亮的耳光! “琦兒三日之前,已來荊州,你們閉門不開,令琦兒跪在荊州城門外大哭了一個時辰,才騎馬而去!” “你這個惡婦……” “你……” 劉表指著蔡夫人的鼻子一頓狂罵,盛怒之下,雙眼一翻,又昏厥了過去。 “你過來!” “主公可曾和誰有過來往?” 蔡夫人撫摸著火辣辣疼的半邊臉,將內室招到麵前沉聲問道。 “回夫人的話,並無人前來。” “隻是……夫人離開之後,主公剛剛醒來,便收到了一封長沙太守韓玄的來信!” “主公看過之後,便將信件焚毀,因此到底何事,我等也不知曉……” 兩個內侍急忙跪在麵前,告罪說道。 “姐姐,他在撒謊!” 蔡瑁和張允忽然從屏風後走了進來! “我已封城數日,內外不可互通,哪裡來的韓玄書信,此中定有蹊蹺!” “這老家夥!好像什麼事都知道了!” “難道是有人告密,泄露了我們的天機?這封密信,到底來自何人之手?又寫了些什麼?” 三人冥思苦想,不知何意。 過不多時,劉表再次悠悠醒轉! 看到蔡夫人和蔡瑁張允在此,劉表餘怒未消,想要摸起床頭的鎮紙,打蔡夫人。 但伸手之時,才發現四肢馬虎,竟然已經不聽使喚! “主公,曹丞相不日南下荊襄,偏偏主公又身體不適,何不傳位給劉琮侄兒,主公退在幕後,享受生活!外間之事,可以盡皆交給琮兒處理,何樂而不為?” 蔡瑁似乎早有準備,一席話說完,竟然沒有絲毫的猶豫和頓挫感。 “廢長立幼,去亂之道!不見劉琦,我不傳荊州事務!” 劉表目中怒意滿滿,冷然說道。 “曹丞相不日南下,我等想要和主公商議投降一事,隻要主公答應投降,則荊州百姓避免死傷,荊襄九郡,永遠掌握在您的手裡。” 張允滿臉嚴肅,絲笑不勾,低聲說道。 “曹賊大逆不道,我正要興兵討伐,他反而來伐我!我劉荊州寧死不降!” 劉表目光從三人的眼前撒過,猛然之間似乎印證了什麼東西,麵色變得慘白無血色。 “既然主公不想投降,那便傳位於次子劉琮,由他出城奉獻曹丞相,保我荊州永世基業!” 張允跨前一步,逼近劉表,冷冷的說道。 “大膽的奴才,也敢這麼跟我說話!” 劉表怒聲叱道:“荊州大事,我必交給劉琦,你們想要廢長立幼,那是妄想!” 錚! 哢! 蔡瑁忽然抽出佩劍,舉手之間,一劍將床前的桌椅砍去一角! “我看不如廢你立幼!” 劉表大病之下,竟然絲毫不懼,身體雖不能動,但還能張口說話,厲聲怒喝。 “原來你們真的勾結曹操,想要獻我荊州,博取功名利益!” 真的? 難道他雖然久病,早已算到了近日之事,也窺破了我們議獻荊州? 三人俱是一凜! 若如此,不可活! 殺劉表,扶劉琮! 奪荊州之權,投順曹操! 刺啦! 蔡瑁忽然扯下三尺白綾,係成一個活套,往劉表脖子一步步逼近! 劉表驚怒交加,卻偏偏此時身體已經中風,絲毫不能躲閃反抗…… 白綾的圈套,緩緩穿過劉表的腦袋,在脖子上留了下來! 一代梟雄,荊州傳奇,便如此窩囊的死去! “我家琮兒,終於可以擺脫劉琦,成為荊州之主了!” 蔡夫人看著麵目扭曲,舌頭吐出的劉表,殘忍的笑道。 “布告天下,發報許昌!” “主公劉表病逝,傳劉琮世襲罔替,掌荊州牧大印!” 張允冷冷說道! …… 新野城頭。 諸葛明和劉備並肩而行,視察著防務。 諸葛明所以出山,隨劉備三兄弟前來新野,原本不過是想要拯救新野的百姓,避免遭受曹操大軍到來之時,戰亂的沖擊。 但此時,他卻有了新的打算! “皇叔且看,荊州方向,黎民寥寥,反而我新野百姓,自由往來,隨性而往。” 諸葛明遙指城外的官道,目光悠遠的說道。 “我聽說荊州城內,也是一片嘩然,百姓極為惶恐,害怕曹操兵馬一到,屠城誅滅。先前有很多百姓為了躲避戰亂,想要逃往益州,被荊州軍馬擒拿,砍了腦袋掛在城頭。” 劉備清早的時候,剛剛收到了潛伏在荊州的斥候回報,嘆了口氣說道。 “劉景升鎮守荊州多年,宅心仁厚,素有長者之風,皇叔試想,憑著劉景升的威望德行,可做得出如此荒謬殘忍的事嗎?” 諸葛明轉身,迎著風站在劉備的麵前,沉聲問道。 “斷然不會!” “我兄長心地最好,與荊州百姓休戚與共,怎能如此對待底下臣民?“ 劉備想起昔日落魄之時,歸依荊州,劉表對他的盛情款待,不由的觸動心頭,目光閃爍,淚滴盈盈。 “如此說來,劉景升休矣!果然不出我之所料!” 諸葛明慨然長嘆,悲聲說道。 “先生,所言者何意??” 劉備身軀一震,快走幾步,來到諸葛明的身邊,伸手抓住諸葛明的手臂,急切的問道。 “半月之前,我夜觀天象,罡星微弱,扶搖在西方,太白臨與荊州之上,主不吉之事!” 劉備點頭:“劉景升連日病重,他乃是荊州之主,若有差池,自然關係荊州安危,觸動天象,理所當然。” 諸葛明又說道:“但三日之前,我見流星劃過,一閃而逝,若我所料不差,劉景升恐怕此刻早已亡故!” 諸葛明正色說道,麵容極為凝重! 流星天象,純屬自然規律,與吉兇禍福本無半毛錢的關係,但出自二十一世紀的青年諸葛明自己明白而已,要以此來忽悠兩千多年前的三國古人,那還是手拿把掐,一忽悠一個準! 為何? 那個時期,科技落後,人未開化,所不能解釋的現象,多歸於天意。 “先生難道真的善曉天機,有洞察陰陽之能?” 劉備驚懼,震驚不已,握著諸葛明的手臂,也在微微顫抖! 昔日聽說伏羲氏創八卦之術,西伯候姬昌就善曉此術。但這一切,都是傳說,現實之中,怎會有人懂得如此通天徹地的神通! “雕蟲小技耳,何足掛齒?” 諸葛明微微一笑,一副不值一提的樣子。 “先生大才,當世罕有,備恍如夢中,不敢相信……” 劉備麵色驚異,看著麵前的諸葛明,陷入迷茫。 排兵布陣,鬥野埋伏,決勝千裡! 這些大才神技,足可震動華夏! 可是比之通曉天機,煉化陰陽之術,又明顯不是一個檔次的了! 諸葛明又是一笑,看了看劉備那張迷茫而又充滿不信的臉。 “皇叔,你附耳過來,我再說一事,你便相信了!” “何事?” 劉備驚悸未定,又往前踏出一步,靠近諸葛明。 “皇叔生辰,原本要比雲長公小上三天,若依常理,雲長該為大哥,你為二弟,不知為何……” “先生……噤聲!!” 劉備隻聽了寥寥幾句,驚慌失措,急忙伸手輕輕掩住諸葛明的嘴,一麵四顧城頭,確定身邊無人。 “先生果然能掐會算,通曉天機!如此機密,你也知道……” 劉備因為震驚而麵色變得慘白,聲音也顫抖起來,看向諸葛明的眼神之中,更多了一份虔誠的陌拜之意。 “昔日我和雲長、翼德在桃園內飲酒,義結金蘭。那時我也坦誠相待,報了各自的生辰,隻是恰逢雲長和翼德酒量不在狀態,各自半醉了,錯聽了我的生辰,因此選我做了大哥。我那時候隻想著乾一番大事,為了能主導兩位兄弟,所以才未加否認,做了他們的兄長……” 劉備忽然來了個立正,麵對著諸葛明站的筆直:“雖然如此,但是我和關張二位兄弟,結成生死金蘭,情誼沒有半分虛假,若有違背誓言,天地不佑!” 他自然不知道,諸葛明並非神算,可前知萬百年後料五百載。 而是諸葛明同劉備和關羽單獨飲酒之時,憑借著在二十一世紀練就的二鍋頭的濃厚酒量,放倒了這兩個遠古王者,從他們嘴裡知道了兩人的生辰,這才窺破了劉備心底的秘密。 這更令劉備心服口服,確認麵前的諸葛先生,就是他要找的大才之人! “劉景升當世英雄,可惜一旦病重,骨肉分離,死在奸人之手!” “我聽說長子劉琦鎮守江夏,也是皇叔你的主意?” 諸葛明主動轉移了話題,又開始議論荊州之事。 “不錯,那時候劉琦來找我,哭訴在荊州遭受蔡夫人和蔡瑁等人的排擠,無法立足。我便指點他往江夏統兵,躲避蕭墻之禍。” “沒想到反而成了我景升兄長臨死不能見麵的遺憾!” “惜哉!景升!” “痛哉!吾兄!“ 此時劉備,已經相信諸葛明,確認劉表死在了荊州氏族的手裡,伏地望著荊州方向,放聲大哭! “大哥,大哥何故如此?” 正在此時,關羽張飛二人,火急火燎的踏上城頭,看到劉備伏地而哭,不遠處諸葛先生卻淡定的站在那裡,絲毫不亂。 “大哥,有誰敢欺負你,咱就是一個打,怕他怎地,大丈夫生死不怕,乾嘛學婦人哭態?” 張飛俯身扶起劉備,看了諸葛明一眼,詫異的說道。 他還以為,又是諸葛先生欺負了自己的兄長,而兄長劉備,可是個實誠憨厚,從來不會偷奸耍滑的天下第一老實人。 “大哥,荊州快報,劉景升已然病故……” 關羽上前,將手裡的一封密信遞了過去。 “為兄已知,諸葛先生神算,早已知道此事了!” 劉備並未接過書信,痛心疾首的說道。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啥?” 關羽麵色一變,原本棗紅色的麵皮,此時竟變得毫無血色! 張飛則睜大了眼睛,張著嘴巴,任由哈喇子嘩嘩而下! 諸葛先生,不但用兵如神,還能通曉天象,窺破陰陽玄妙! “皇叔,為兄長報仇,您義不容辭啊!” 劉備剛剛收起淚滴,耳邊忽然響起諸葛明的聲音。 蔡瑁! 蔡夫人! 牝雞司晨,陷害我兄! 荊州氏族! 若不是你們,我劉備何以至此,我兄長劉表,何以至此! 劉備探出袍袖,抹了一把眼淚,站起身來,走到諸葛明麵前。 “備多謝先生指教!“ “若無先生,備還蒙在鼓裡,成了不仁不義的小人!” “兄長之仇,不共戴天!若不能清殺蔡瑁餘黨,我劉備誓不為人!” 劉備忽然身子一躬,長身下拜:“備希望先生,統帥三軍,引領眾將,為我兄長報仇雪恨!” 諸葛明並未扶起劉備,而是身子一讓,斜步走開。 “我非臥龍!南陽一庸人耳!” 諸葛明淡淡的說道,但眼中深邃,隱藏的恨意如波浪般起伏奔騰。 劉備忽然倒身,跪伏於地! “請先生為我首席軍師,我三軍上下,皆奉軍師號令!” “我劉備,請的是諸葛先生,並非臥龍!” 諸葛明沉默不言。 猛然間,諸葛明抬起頭! “既然玄德公拜我為軍師,我必提三尺劍,還天下朗朗乾坤!”
第二十五章 劉備:請先生為我首席軍師,我3軍上下,皆…(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