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鎮撫司。 因著薑堰提前差遣兩位錦衣先行回到衙門做過通報,雖然已是休沐之時,衙門內裡依舊燈火通明。 門口紅色的燈籠照在兩側石獅上,平添幾分肅殺。 昏黑的夜色裡,身著飛魚服的錦衣魚貫而入,悄然無聲。 衙司內,楊春便坐在此處,臉色頗有幾分陰晴不定。 前次過後,原本楊春也沒了跟薑堰這將死之徒繼續糾葛的心思,打定注意避而不見,若薑堰真能死裡逃生,在好好炮製也是不遲。 可既然有大人物的口信,那事情又有不同。 門外,沉穩的腳步聲漸次響起,數襲錦衣步入情部司中。 當首之人,雖麵色尤有疲態,然而神色卻頗為振奮,身姿挺拔,麵如冠玉,自是薑堰。 “薑百戶這番忙碌,可有所斬獲?”楊春皮笑肉不笑地說道。 薑堰方才看他一眼,卻是平靜道:“自然,現在便要清查所有有關兵部右侍郎陳洪謨的情報。” 楊春清楚,如今錦衣衛的確查到了陳洪謨一則關鍵的情報,但有他坐鎮,這情報自然不會落入薑堰之手。 “薑百戶,這北鎮撫司,可是你的一言堂,你說查什麼便查什麼,你可知曉清查一位正三品兵部大員,意味著什麼,簡直胡鬧!”楊春舌綻春雷怒喝道。 “來人啊,給我把薑堰拿下,此人將死,已經是變成了瘋狗,見人便要死咬一口,我可不能讓他平白為錦衣衛招惹禍端。” 從情部司四周,早就已經蓄勢待發的錦衣衛四麵而來,在他身後更有多名錦衣衛緩緩前壓。 蹭的一聲,張鐵等人拔出繡春刀,戒備的看著四周。 這些時日以來一直追隨薑堰的錦衣衛亦是果斷拔刀,雖然此次對手都是往日同僚,但跟隨薑堰這兩天,他們已被薑堰折服。 如此人物,斷不可能如楊春所說,將死之前胡亂攀誣。 然而楊春同為錦衣衛,自然埋伏周全,四麵八方錦衣衛越來越多,肅殺之氣直沖麵龐。 “薑堰,束手就擒,還能教你多活一天,否則,今日便是你命喪之時。”楊春冷笑道。 薑堰忽然笑了一聲,“楊春,你有沒有想過,這裡是北鎮撫司,而你到底是什麼身份立場?” “此言何意?” “我們錦衣衛的老大,是牟帥,你可曾獲得他的首肯?”薑堰很認真的詢問道。 楊春麵色一變,厲聲道:“自然,莫要讓他胡言,動手。” 便在此時,楊春身後,一左一右兩名錦衣衛卻是果斷拔刀,直接將楊春按在桌上,刀刃壓在脖頸。 這楊春舊傷未愈,脖頸便再次鮮血淋漓。 “牟帥說了,他不喜歡錦衣衛有別人的意誌,拿點錢財無可厚非,但是替人做事,那可就是兩碼事了。”那錦衣衛冷著臉說道。 楊春憤怒的掙紮著:“龐峰你跟了我多久了,你竟然背叛……” 話還沒說完,刀柄在他後腦重重一敲,楊春登時便昏迷過去。 薑堰在旁冷眼旁觀,心中卻是忽的一冷。 牟斌對錦衣衛的掌控力度,還遠在他想象之上,便是楊春這等鎮撫使,身旁親信竟然都是牟斌的人。 那自己呢? 不過想來一個百戶,尚且還沒有進入牟斌視野的必要,大概吧。 薑堰斬斷關於此事的思緒,沒有楊春的阻撓,龐大的情部司再一次運作起來。 而楊春刻意瞞下的情報,他的親信龐峰,也自是遞到了薑堰身前。 盡管已有所預料,但是當看到這事無巨細的情報匯聚於眼前,薑堰也不得不贊嘆,錦衣衛於國內的掌控能力,當真恐怖。 隻需看過相關文獻,這陳洪謨的一生,便再無秘密。 事不宜遲,雖然屋外天色尚且暗淡,但薑堰並不打算給陳洪謨更多的時間,遲則生變,不外如是。 挑起燈籠,點齊部下,薑堰趁著夜色直直殺向陳洪謨的府上。 因為有宵禁的緣故,這街道已經是寂然無聲,隻有清冷的月光猶自灑落在地上,火把燈籠照著隊伍,宛如一條火龍。 月光的銀色和火把的光澤在飛魚服上交相輝映,反射出鐵灰色的光澤。 靜,太安靜了,除卻錦衣的腳步聲,再無他聲。 陳洪謨這種人,真的會在府內等待審判嗎? 薑堰腦海急速的運作著,所看到的資料在腦海中不斷組合,漸漸凝成一張麵孔。 他的想法似乎一剎那間便湧入到自己的腦海中。 薑堰瞳孔驟縮,厲聲道:“全體戒備!” 話音剛落,弓箭如雨,自兩側屋簷落下,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房門驟然撞開,穿著黑衣的刺客自兩側殺出。 便是錦衣衛也猶自楞了一下,但旋即便介入戰團之中。 然而這幫黑衣人卻是不顧生死,拚盡全力朝著薑堰殺來。 薑堰心知,自己的確是動了不該動的線,這兵部右侍郎竟然還並非這條線的終點。 這等精銳,斷不是一個兵部右侍郎能夠調動。 然而此時多說無益,縱使錦衣衛是精銳之師,卻也架不住這群黑衣人悍不畏死的打法,一時間甚至有數位黑衣人已經突入到薑堰近前。 寒冷的刀光迎麵劈落,薑堰狼狽的在地上一個翻滾。 雖然形象不太雅觀,但此時自是保命為上,這群黑衣人畢竟不是錦衣衛的對手,隻要堅持,堅持。 繡春刀自腰間拔出,直麵劈落下來的刀刃。 隻一刀,薑堰虎口一陣發麻,刀刃脫手飛出。 薑堰再次狼狽的在地上翻滾著躲避,卻聽到那黑衣人殘忍的說道:“受死。” 刀光迎麵,這一刀又快又疾,已是無從躲避。 刀刃切入血肉的聲音清晰可見,鮮血飛濺在薑堰的瞳仁之中。 薑堰張大嘴巴,看著眼前寬厚的身影,那身影卻是猶自上前一步,渾然不顧洞穿胸腹的刀刃,一刀砍在那黑衣人身上。 旁處,莫魚虎怒喝一聲,一個箭步竟直接殺了過來,然而為時已晚。 薑堰隻聽得張鐵這愚癡漢子怒聲道說道:“好狗賊,安敢傷我大哥!” 縱使胸腹間已經是皮開肉綻,他不退反進,反倒悍勇之氣更壯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