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冠青的確是個妙人,說話風趣幽默,教人如沐春風。 “薑千戶年少英雄啊,我在你這般年紀的時候,可萬萬沒有你這等作為,更遑論能絕處逢生,成就此番功業。” 劉冠青邊勸酒,邊誠懇地說道,單隻看表情,決計挑不出半分毛病。 薑堰也隻能客套道:“不過是走運罷了,和劉侍郎一比,便差的遠了,我還得多多向劉侍郎討教才是。” 劉冠青微微瞇眼,卻是不動聲色:“過謙了,愚兄也隻是虛長幾歲,不過在這南京倒也說得上話,卻不知有沒有能幫賢弟幾分的事情?” 幾杯酒的功夫,便已經稱兄道弟。 薑堰深知,跟這種老狐貍交談,表情語言都得反復斟酌,是以微笑道:“真要說起來,倒也確實有件事,此次前來,我倒是見到有人自稱紹興知府之子,頗為跋扈,倒是起了幾分去紹興一探究竟的心思。” 劉冠青心中一凜,暗道果然,臉上卻是笑容不改:“此事我也略有耳聞,不過是否還另有商榷?” “這沒什麼好商榷的,事實如此,本就該查個清楚。”薑堰笑了笑說道。 劉冠青微微瞇眼:“那便隻去紹興?” “紹興要去,其他地界也要去上一遭,要不然如何能夠解決倭寇之禍?”薑堰訝異道。 薑堰自覺既沒有暴露目的,又為自己之後的動作提前打好招呼,應該算是應對無礙。 但劉冠青心中卻是殺機漸起。 看來薑堰這一行,果然是為京察摸底而來,而且不但紹興,江浙南京,怕都免不得審查。 至於倭寇,倭寇之禍都多久了,之前怎不見有人來管,錦衣衛又何曾是菩薩心腸。 兩人雞同鴨講,都自以為摸清了對方的心思,也是咄咄怪事。 既然已經明白了薑堰的目的,劉冠青便不再奉承,隻是自斟自飲,慢慢思索著應該如何應對,而薑堰也是頗有種鬆了口氣的感覺。 於他來說,應付這些老狐貍實在心累,現在能安靜幾分,也是一件樂事。 卻在此時,常復見到薑堰終於清靜下來,方才湊過來,擠眉弄眼說道:“老弟,方才我已經和淸曼樓這邊說過了,且等上盞茶功夫,那金鈴梳妝過後,便過來和老弟共度良宵。” 薑堰眼睛微亮。 坦白講,金鈴模樣的確不錯,配上積年舞蹈造就的身材,該細的地方細,該豐滿的地方豐滿,確實讓人有幾分興致。 想到此處,薑堰也是笑道:“如此便多謝老兄,我倒要瞧瞧這金鈴是否真有本身。” 兩個人有說有笑,但是這一等,竟然便是過去了半個多時辰的光景。 這麼長的時間,便是金鈴再怎麼梳洗,也早就該到了。 這下常復和薑堰都是眉頭大皺,常復低聲道:“老弟稍安勿躁,我去外麵看看是怎麼回事。” 還沒出去,外麵便是隱約響起薑堰的名字,伴隨著喝罵的聲音。 “我也去看看。”薑堰麵色微沉,卻是跟了上去。 兩人走出屋門,卻看到原本應該梳洗過後便來屋內的金鈴此刻正躺在一位中年男子懷裡,旁邊還坐著一人,那人麵白無須,神色頗有幾分陰鷲。 那中年男子保養的倒是頗為不錯,若不是眼角頗多細紋,也就三十歲的模樣。 眼見常復和薑堰出來,金鈴卻是眼中露出幾分鄙夷,偏過頭去小聲道:“公子,那些軍漢卻是出來了,可是你叫奴家不必在意的,你可要擔起責來。” “混賬,我是怎麼與你們所說,不是說好金鈴要去我們房,怎的鬧出這般事情。” 聽著金鈴的話語,眼看這等場景,便是常復這等老好人也隻覺得臉上掛不住,直接喝罵起來。 一名老鴇模樣的女人卻是匆匆趕來,臉上露出歉意,眼中卻是幾多不屑。 “哎呦常爺,這事是姑娘做的不地道,但是你也知道,咱們家的姑娘都是清倌人,那想要陪誰,全憑她自個,我也做不得主,要不這樣,我叫其他姑娘過來,您看原諒則個?” 常復強壓心頭的火氣,冷聲道:“月白,清徐,幽憐誰能過來?” “不好意思,這幾位姑娘今天都是尋好相好的了,您也知道,這些個姑娘各個都是爭那個清名,您看我叫小青他們過來可好?”老鴇輕笑道。 常復麵色陡然陰沉下去,他點的那幾位都是淸曼樓的頭牌花魁,可老鴇說的這幾位可倒好,那是聽都沒聽過名字的貨色。 他也想發作,但這等青樓,背後站著的都是響當當的實權人物,還真不是他能夠輕動的。 那金鈴好似也有恃無恐,隻是撇嘴嘲笑道:“一群隻會打打殺殺的廝殺漢,朝中佞賊,也想叫我作陪,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做的好夢。” 一直冷眼旁觀的薑堰心中也是漸生火氣。 換做自己,他是懶得和這等戲子計較的,清倌人說的再如何好聽,不還是一個妓子。 但她卻是將錦衣衛全都罵了進去,便是不用去看,他也能看到分散在樓內各處的錦衣衛那副氣憤的模樣。 此刻酒意上湧,薑堰心中也是更加不快。 “女流之輩,頭發長見識短,自以為清高,也不過是一介妓子,眼界也僅止於此,還敢口出狂言。”薑堰冷聲道。 金鈴神色倒是收斂幾分,想來也知道薑堰是來自京城,不是南京這些軟腳蝦,是以倒是解釋起來。 “公子見諒,倒不是鈴兒故作姿態,實則今日規矩本就是作詩取人,誰詩好便能任他挑選,這位先生詩作技壓群雄,鈴兒也隻好陪他。” 那中年男子也是絲毫不慌,反倒露出笑容,似乎很是自得。 “哦?作詩嗎,巧了,我倒也會作詩,若是我做的詩能夠超過他,是不是今日之事便能給個答案?”薑堰微微挑眉。 身旁老鴇不由得臉上露出幾分鄙夷,臺下更是哄堂大笑,便是常復也是麵露尷尬,輕輕扯了扯薑堰的衣袖。 “薑老弟,我知道你心有不甘,對這金鈴也頗有好感,但是這舞文弄墨一事,實在不是我等擅長,做出來那等渾詩,也隻是貽笑大方,徒增笑料罷了。” 那中年男子更是哈哈大笑,毫不客氣地說道:“我怕是沒聽錯吧,這等粗鄙之人,也敢妄談風月,真是有辱斯文,我奉勸你還是免開尊口,省的丟人現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