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青取了倉鴞留在死信箱裡的情報,擦去了標記,隨後趕去了法碼街寓所,想將情報改寫成為密碼情報。但是,這次的情報量有點多,他不敢待在法碼街寓所太久,就怕畫鋪有意外。於是,藏好情報,匆匆地趕回了畫鋪。 從後門回到了畫鋪,窺視畫鋪鋪堂一切正常。如此,替身今天成功地瞞了莘莂一天啊,嗬嗬,還真不錯。 他很為自己的這一手得意。 日子變得很悠閑,子青最初的茫然、忐忑已經消失。 這天晌午畫鋪鋪堂的喧囂聲很大,子青犯疑,悄悄地從門縫往外瞅了一眼,頓時大吃一驚,竟然是菟絨站在櫃臺前。 危機突如其來,子青一下子懵逼了。出於本能,他悄悄地插緊了通道的門拴。 繼續觀察,發現菟絨是帶著一群修道者來定製一個青銅簋,並要求將出資人的名字刻在青銅簋上麵,獻給儒道堂留作紀念。他們對莘莂畫出的青銅簋式樣、紋飾紛紛發表自己的看法,你一言我一語,嘰嘰喳喳,亂哄哄的。 菟絨說過,她是能夠辨別自己聲音的,她在這麼關鍵時刻出現在畫鋪可不是好兆頭。 子青屏聲息氣透過門縫死死地盯住菟絨。 替身正隔著櫃臺與菟絨熱烈地交談,時不時發出開心的笑聲。 自從郗馭死後,他還沒有見過菟絨。現在正是喬詭逼自己露陷的時刻,在這樣的時間、這樣的地點,她這麼冷不丁地露麵,他不禁起了疑竇,她的出現意味著什麼呢?與喬詭的大招有關麼? 他對菟絨的身份陡然起了疑心。 諜報工作沒有偶然,菟絨的行為不會這麼湊巧吧?。 忽然間他打了一個寒顫,腦子裡閃出一個令他驚心的疑問:她是喬詭的人? 菟絨說過,她能通過聲音辨認一個易容的人,為此還譏笑過自己。現在,他與替身交談的很熱絡,是在奉喬詭的指示辨別替身的身份……不,應該是甄別他子青的身份吧?對,很可能喬詭懷疑自己是蟄伏在太子府間諜所內部的驚蟬,她是來甄別夜鶯小組驚蟬的! 好兇險哦! 他的心突突地亂跳起來,原來喬詭憋出的大招是這個啊?這招可是抵住了自己的七寸,確實夠陰的。 原來喬詭讓間諜所所有人出太子府去各自隱匿點蟄伏,是為了讓菟絨甄別金蟾,或者驚蟬的身份? 如此看,菟絨的身份很可疑。可是,看菟絨的表情似乎很坦然,不像是喬詭的一條狗。但是,她與喬詭有關係是不容置疑的。 暗自慶幸自己比喬詭先走了一步,設了一道防護墻,不然就栽了。 菟絨似乎與畫鋪埕老板很聊得來,話非常投機啊,聊了好長時間。 如此,在青銅簋交付之前,替身是不能離開風采畫鋪了。 子青正在思考接下來的應對辦法,莘莂的頭探出了畫室的門,對正意猶未盡的替身道:“不好意思,協理、埕漾掌櫃,他們的要求都說完了,畫稿可以定稿了麼?你們……” “哎呀,光顧聊天,忘了正事了!”菟絨仿佛才醒悟過來,忙不迭失地往一旁的畫室走,對莘莂抱歉地道:“是我不好意思,真抱歉。” 替身啞然一笑,做了一個請的手勢,跟著她去了畫室。 過了一會,菟絨被修道者們簇擁著一起走出了鋪堂,他們笑著朝替身躬腰作揖,離開了畫鋪。 顯然,定製青銅簋就是幌子,醉翁之意在自己身上。 毋庸置疑自己危在旦夕。 吃午飯的時候,替身進了房間,子青樂嗬嗬地瞅著他道:“今天畫鋪可真熱鬧,都是些什麼人啊?” 他挺開心的,道:“是儒道堂的協理帶著一幫修道者來定製鑄造一個青銅簋獻給儒道堂。那個協理很健談,我與她聊了一會。不是莘莂先生提醒,她差點忘了來乾什麼了……嗬嗬,有意思。” 子青瞅著他笑道:“看得出來,你們聊得很開心。她是一個美女吧?” “是很美,而且很有特點、很有親和力。”他雖然羞怯,並不掩飾自己對菟絨的好感:“漂亮的人就是不一樣……讓我不知不覺就被她迷住了。” 子青頭皮一陣發麻,自己當初似乎也是這樣的感覺,她似乎就是白瑩的翻版,比起替身的著迷,自己何不是直接陷入呢? 如果替身私下與菟絨接觸,按替身的性格,很快就會將他這段替身經歷告訴菟絨的,他那麼迷菟絨,什麼都會告訴她的。 他心中的不安變得非常的強烈,替身很可能會變為一枚射向自己心臟的毒箭。 他對菟絨的警覺更上了一層,更堅定了自己的決定,一俟菟絨取走畫像,必須立即讓替身離開風采畫鋪。 他很想再次去河灘溫馨泉湯池取倉鴞死信箱的情報。但是,內心對菟絨的警覺讓他放下了這個想法。 在目前的情況下,嚴密監視替身與菟絨的接觸情況才是頭等重要的事情,事關生死存亡。 下班了,子青為替身撤下了易容,擦去了易容的痕跡。替身換上了他自己的服飾,準備回家了。 子青很是忐忑,忍不住叫住了他:“埕漾掌櫃,等我一會,我們一起走。” 然而,看著替身在等他換長袍時的心不在焉,他突然起了警覺:“你……有事?” 替身楞了一下,慌忙搖頭:“不,我沒事。” “是那個協理在等你?”他緊盯著他的眼睛問道。 他笑了,很苦澀的笑:“她倒是約了我。可是,我的身份……是冒充你的,怎麼可以以你的名義與她去約會呢?不行的……” 子青霎時驚爆了一身冷汗。 替身如果去了,很可能落入了喬詭的圈套。不管是喬詭或是太子府其他人,但凡與太子府隨便哪個間諜碰上一麵,他的假麵目就被會徹底撕碎,自己的身份也就暴露了。 “這樣啊?”他裝出很開心的樣子:“這麼說,我這張臉小白臉,還是可以騙騙美女的啊?告訴我,她在哪裡等你?” “在……哢樂茶鋪。”他聽子青這麼調侃自己,羞怯了,把挎包斜背在身上,嘴裡不甘地說了地址。 “哦,知道了。”子青忙著低頭抹去鞋上的灰,都沒有抬頭看替身。 他尷尬了,不好意思再等子青,出門走了。子青跟了上去,裝著閑逛的樣子遠遠地跟上了他。 哢樂茶鋪,是子青很熟悉的地方,他與菟絨曾多次在那裡見麵。 他內心很驚異,菟絨約替身去哢樂茶鋪?這可是他與菟絨接頭的場所!菟絨這是什麼意思? 上了街道,憑著本能依然遠遠地跟著前麵的替身,就怕他轉向頂格街,以真麵目去見菟絨。或許應該截住他?他腦子裡激烈的思考著。 恍惚中,菟絨似乎一直在對自己說:行了金蟾,就別和我演戲了……你不就是子青麼? 驚了一身汗,他回過神來。 她已經與埕漾掌櫃有了接觸,肯定憑聲音排除了他是金蟾,那麼約埕漾掌櫃見麵就沒有意義,除非真是“一見鐘情”了? 他心裡冒起了一股酸味。 晃了晃腦袋,甩去亂七八糟的想法,把思緒集中在菟絨身上。 她如果是喬詭的人,她應該知道埕漾掌櫃是太子府間諜所的人,更不會約埕漾掌櫃見麵了。但是,醋味又冒出來了,很固執:也不一定,說不定她在勾引間諜所的特務! 他心煩意亂。 替身已經走向了頂格街相反的方向。 他鬆了一口氣,掉頭往霞光街走去。轉念又感覺不對勁。如果菟絨真的在哢樂茶鋪等他,自己一開口不就暴露自己金蟾的身份了麼? 難道去了以後能不再開口說話,裝聾作啞? 想著應付菟絨的辦法,他的腳步慢了下來。可是,走著走著,他感到了不對勁。第六感覺告訴他,有很多人在跟蹤自己。 子青收住了腳步,很確定,前麵和後麵都有人在盯著自己。 難道這些人知道他要去見菟絨? 可是不應該啊,這是菟絨和替身兩個人的相約……也不對,他忽然驚顫了,難道菟絨真是鼴鼠,向喬詭匯報了約替身見麵的事? 但是,也不用安排這麼多人跟蹤自己啊。 子青感覺到自己已經被人四麵包裹,處在包圍中,他緊張地渾身起了雞皮疙瘩。 心裡很忐忑,如果跟蹤自己的人與菟絨無關,那麼還會是鏢局武士那些人麼?他們是來報復自己的?如果是這樣,這一次恐怕自己是在劫難逃了。 也不知道他們是從什麼地方開始盯上自己的?有沒有發現自己在跟蹤別人?環視四周,沿街燈籠下,到處都是黑魁魁的人影,他不禁打了一個寒顫,不祥的恐懼感更強了。 他悄悄地將口袋裡的黃豆攥在了手裡,今天或許又要大開殺戒了。 難道喬詭將這些間諜所蟄伏在霞光街的目的,是為了繼續殺掉自己麼?他這是走火入魔了,就不考慮將來要麵對的後果了麼? 做了好幾個反跟蹤的動作,在霞光街甚至穿越了一個食鋪的後門。但是,依然被他們緊緊盯著,難以脫身。 似乎他們訓練有素,不像是鏢局的武士。 他們的意圖是什麼? 既然擺脫不了,隻能往盡量往陽那兒跑了,或許借助秦軍和衛戍軍能躲過一劫。 他跳上了馬車,與車轅上的馬夫坐在了一塊,麵對混雜在行人裡跟蹤者時刻準備跳車逃命。 幸運的是,跟蹤的人一直沒有采取行動。 總算到了狄威街,他靈機一動,拐進窄巷,跑回了燈火昏暗的家。 藤莉已經坐在桌邊喝酒了,見子青出現很是驚喜。 他顧不上與她親熱和解釋,讓她換鞋一起去秦味食鋪吃驢肉飯。 她雖然懵懵的,卻照做了。 子青擁著她往食鋪走去,附耳悄聲告訴她道:“藤莉,有很多人在跟蹤我,恐怕是那些鏢局武士又要來找我麻煩了。” 她嚇了一大跳,說話都哆嗦了:“那……那……怎麼辦啊?” “沒事,他們本事再大、動作再快、人再多,也不夠我殺的。”他笑,用左手緊緊地挽住她的肩,吩咐她道:“點完餐以後,你直接讓櫃臺掌櫃派人給浦宗將軍報信去,讓他派衛戍軍包圍這裡,抓捕那些人。” 很快,他們進了食鋪。 他跪坐在了桌子前,藤莉去點餐。 她點了煎炸果子和穀子酒,接著對掌櫃悄悄地說了些什麼。掌櫃不住地點頭應諾。 然後她回到子青身邊跪坐,拿起矮桌上的酒杯與子青一起喝起酒來。 隻是,這酒喝得提心吊膽,藤莉的嘴唇是哆嗦的,子青的神經是緊繃的,一直警惕著周圍的動靜,插在兜裡的右手始終緊握著黃豆,時刻準備來一招撒豆成兵。 好在時間不長,煎炸果子剛端上來不久,一隊衛戍軍殺氣騰騰地沖進了食鋪,用刀架住吃客的脖子開始挨個地搜查。 子青看了一眼街上,街道也被封鎖了,衛戍軍正兇神惡煞般地挨個檢查行人。 兩個衛戍軍來到了他們跟前,子青把自己的照身帖放在了桌子上,藤莉則一臉冷漠地坐著沒動,問道:“抓住了幾個?” 前一段時間子青率領衛戍軍偵破範彝遇刺案,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與這些衛戍軍都混熟了,而藤莉與浦宗將軍的關係在衛戍軍是公開的秘密。他們認出了她,把照身帖推回到子青跟前,恭敬地答道:“鋪裡抓了一個,其他的還在搜查,行動還沒有結束。” “有了結果來告訴我一聲。去吧。”藤莉放鬆了,給子青斟起了酒。 “諾。”衛戍軍走開了。 她端起酒杯與子青碰了一下,喝了一大口酒。 他們都大大地鬆了一口氣,總算可以痛快地喝酒、吃東西了。 沒過多久,來了一個校尉,朝他倆作揖通報道:“一共抓了六個身上藏匕首的人,他們都是秦國太子府間諜所的人,在奉命執行任務。” “哦,是自己人啊?”子青裝了楞了一下的樣子道:“嗯,可是事關機密,就不便詳細審訊了。這樣,你們把這些人都帶回衛戍軍本部去,讓浦宗將軍處理吧。” “諾。”他躬腰作揖地應著,出食鋪去了。 既然這些人痛快地承認自己是太子府間諜所的人,那他就不能繼續介入了。很顯然,這些人從來沒有在太子府露過麵,是秦國太子府掌握的諜報組織,這些人的身份什麼的都是屬於最高機密,為了避嫌,他必須退避三舍了。否則非但浦宗將軍會懷疑,喬詭就有了拿捏他的借口。 街道上的衛戍軍撤走了。 藤莉滿臉的疑惑:“夫君,喬詭又對你起疑心了麼?這六個人肯定是他的手下,他這是要乾什麼嘛?” “哎呀,別激動,或許就是一場誤會。”他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