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天黑到第二天天明,倆父子徹夜未眠,雙雙頂著黑眼圈推開房門。 “嘿!我的乖兒子,昨日應該睡得不錯吧?”陳天明率先發難,笑瞇瞇地望著隔壁房門的陳浮生。賤兮兮的樣貌生怕別人不知道他內心不懷好意,很難想象這是帶領陳家重振往日雄風的當家家主。 好父親的閑言碎語如同一隻嗡嗡響的臭蚊子,頭發亂糟糟的陳浮生咬牙切齒,怒目圓睜,顫抖的手掌似乎預示了下一刻的爆發。 “好你個老東西!我這才離開了一天,你就把我做的乾貨全給霍霍完了。你可知道我花了多少力氣,用了多少心思才做好的嗎?我還沒來得及享用,就全給你個老東西糟蹋了。”陳浮生仰天長嘯,大有一副豪傑義士終此一生處在前端奮鬥,最後功虧一簣的姿態。 陳天明則是不屑地擺擺手:“瞧你這德性,怎麼當我陳家少主!我是那種貪圖你小便宜的人嗎?再說了,你在床上放蜂蟲,弄得我一整晚狼狽不堪,我找你算賬了嗎?” 這對奇異父子的目光猛然碰撞在一起,乖戾兇狠的氣息在空氣中流轉,猶如兩座即將爆發的火山。 “家主,大老爺和二老爺都在大廳中等著了。大老爺還帶來了鐘老先生,請您移步大廳,共商要事。”說話之人乃是陳天明的得力管家,專門負責處理陳家上下大小事務。 陳天明麵色一正,整理好身上著裝,大步一邁,二步給陳浮生使了一個眼色。 陳浮生氣得牙根癢癢,又被老家夥逃走了!徐管家明明對他最好了,竟然不向著他! 至於老爹的眼色,他可不屑一顧,愛咋咋地!頭也不回地回到房中。 陳家客廳中,陳家大老爺陳天恒正與古董收藏家鐘書想談甚歡。二人把手言笑,明明此前隻不過是點頭之交,如今卻是相見恨晚,恨不得當場拜把子。 “天恒老弟,人生難逢知己,如今遇到你,真是我之幸也!先前隻知你是陳家的二把手,不曾想你還是一位內行人啊!”鐘書心生感慨,毫不吝嗇自己的溢美之詞。 聞言,陳天恒哈哈陪笑,眉頭竟是微不可見地一皺,隨後很快又舒展開來,拍拍鐘老的手,言道: “鐘老謬贊了,古玩之道我隻是略懂,本事都是陳家給的,我自覺還是後生啊!倒是這血晶印痕,還要請您評鑒評鑒。” 鐘書眼神一變,驚喜之色從雙眸中直射出來。一顆死寂沉沉的心仿佛又活躍起來! 血晶印痕,這可是尚未被完全解讀被攻克的工藝技術啊!據頂尖研究員推測,具備這種工藝的古董,至少有上萬年的歷史,而且與現在已經初步破解的各類斷代文明盡不相同。血晶之中雕刻了各類奇異生物的圖案,很像是文明史中象征了精神的圖騰。 即便是名號響徹南部的鐘書,這輩子也隻不過見過兩次帶有血晶的古玩,而且都是在專人陪同下遠遠觀望,更別提擁有收藏一件了。 可想而知,陳家擁有血晶的消息若是被外人知曉,定會引起軒然大波。此刻單獨告知他鐘書,不論這物是真是假,都是陳家與其交好的信號。若是真能得到這件古玩,這就是滔天的禮與情! “這就是鐘老吧!久仰久仰!”鐘書循聲而去,隻見一人身著墨黑長袍,眉宇間透出一股銳利,行走時仿佛凝聚了一份神秘難測。他的目光犀利如鷹隼,透過長袍的遮掩,依稀可見一抹精光閃爍。 這就是陳家的當家家主嗎?果真氣度不凡。鐘書在心裡犯嘀咕,不禁懷疑自己的出行是否有些草率了。 陳天明也不廢話,開門見山說道:“想必鐘老已經知曉我們陳家的誠意了,一是為了請您品鑒這件寶貝,我們鎮小,能人異士不多;二是為了借助鐘老的一些人脈,為我們陳家與開荒隊、考古研究生建立一些聯係。不知鐘老意下如何?” 鐘書嗬嗬一笑,對陳天明說話的直來直去頗有好感,他本人最嫌棄拐彎抹角的人,交流起來可費勁。再說就算沒有血晶古董,他本人也願意與陳家合作,誰不知曉過去陳家可是把“誠義”作為家規嚴格執行的呢? “好說好說,陳家主年紀輕輕,於危難時力挽陳家狂瀾,在這窮鄉僻裡迅速發展出自己的產業,著實令我這位老人都欽佩啊!至於這血晶古物,不知能否端出來見見呢?” 人情歸人情,正事可不能忘。以陳家的眼力見,沒必要兜圈子來誆騙自己。鐘書的心蠢蠢欲動,早已急不可耐。 “神明喜,降雨水於天地,福澤山河田地;神明哀,激起江河奔湧,吞沒鮮活生命;神明怒,雷霆天罰降臨,勠力萬千極惡。” 陳天明起身踱步,一雙幽深目光盯著鐘書,緩緩從口中道出言語。陳家大老爺,二老爺於兩側站立,背手閉目。 鐘書此刻知覺寒意遍布全身,兩腿戰戰,目光瞟向了出口處。陳家這是染上邪祟了嗎,怎麼敢討論神明?要知道將軍可是無神論者,成為統帥後更是嚴令禁止宗教神道。陳家難道還賊心不死,想要以下犯上? 陳天明似乎沒有發覺鐘書的不自然,自顧自地悠悠言說:“神明布道傳誦,戒癡、戒貪、戒妄。戒除癡昧,尋求真理;戒除貪心,守有一隅;戒除虛妄,保持清醒。” 原本躁動不安的鐘書聽完後頓時一怔,抬頭迎麵撞上陳天明耐人尋味的目光,霎時間,心中有了底。 要說後一段的戒律,可是將軍親自頒布的條令,是所有人必須遵守的規則。而這三條,則是陳家犯下的罪過,被將軍責罰陳家人必須嚴格遵守。 鐘書正襟危坐,仔細打量了,目露精光。陳家家主,野心很大,能力也不小。既然找上了自己,那說明陳家已經勘破自己另一重身份了。 陳家受製於刑罰,十年時間畫地為牢,隻能守在小小的南月鎮。如今這個時間點,想必是要狂龍出海,一攪風雲了。就是不知道陳天明為何視將軍為神明,這可是真正的知法犯法啊,將軍可不喜歡個人崇拜。 捋清陳家的目的,權衡個人利弊得失後,鐘書覺得與陳家攀關係,既不會有害於將軍,還能給自己帶來些實惠,何樂而不為呢? 拿定主意後,鐘書正要展開合作的事,抬眼一瞧,不知何時一位年輕人出現在眼前,還用一種詭異的鞠躬姿勢。 “浮生啊,這是你鐘爺爺,好好行個禮,請他以後多多關照啊。”陳天明滿臉笑容,右手按著陳浮生的腦袋,儼然一副關愛後輩的好好長輩模樣。 唯有陳浮生氣的牙根癢癢,心裡安安念叨,“老登竟然公報私仇,事後有他好看的!” 鐘書心中啞然一笑,正要攙扶起陳浮生,卻發現對方從衣袋裡掏出了什麼東西。待聚精一看,頓時瞪大雙眼,屁股都離開了椅子。 “這!這是真貨?” 帶著強烈的不可置信,鐘書死死盯著陳浮生取出的古木盒子。 木盒僅二尺有餘,似是從水坑中挖出,帶有稍許潮濕。唯獨一抹妖艷的血紅吸引住鐘書的目光,星星點點的血晶遍布木盒頂端,構成奇妙的圖騰樣,似龍似牛又似馬。 以鐘書四十年鑒寶,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考究古物的經驗,他可以毫不猶豫地斷定,這小小的木盒距今至少有五千年的歷史。要說為何木質歷五千年而不朽,其中奇異就出在無人能探索出究竟的血晶印痕上。 陳天明瞇眼一笑,滿不在意地拿過木盒,將它遞給了鐘書,在其震驚失色中對著木盒吹了口氣,又搖了搖頭,惋惜地說道: “多好的東西啊,可惜是個假貨。” 什麼意思?假貨?鐘書內心翻江倒海,心情在瞬息間千變萬化。他將木盒拿至眼前細細端詳,可越是觀察,他越覺得這毫無疑問是真跡,木盒的年歲絕對不可能看錯,當今也不可能有方法可以將一件物品保持至今,這絕對是陳家人有眼不識明珠! “神明道,心如鏡,萬物皆虛妄。心蒙塵,萬物皆下品。破虛妄,方顯大世本真。”陳浮生悠悠開口,可他的聲音卻似是從遠處傳來,進入鐘書耳中。 鐘書頓時了然,此物或許真的是贗品,隻不過陳家用了特殊的手段蒙蔽了他的雙眼。 可是,真真假假,假假真真,目前社會出現的血晶古物屈指可數,而且全部都陳放在鐵君城研究所內,很少有人能見過真跡。 陳家既然能說這是贗品,想必絕對私自收藏了真品,至於眼前的木盒是用了什麼障眼法,鐘書現在還看不出來。 “既然古物見過了,鐘先生我們該聊聊正事兒了。”陳天明收斂了笑容,一臉莊嚴地向鐘書說道。 與此同時,陳浮生很自然地退到門口,同兩位伯伯細聲低語地商談什麼,手上還帶了些許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