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啦啦—— 轟隆隆隆隆—— 灘頭河浪奔湧,連綿陰氣一潮接著一潮,始終未曾平息。 遠方吹卷的風聲與不斷奔湧的寒河水起伏不定,濃鬱的水霧之中,那通天的水車若隱若現,仿佛有著吞吐天地之氣象。 後方,那依山傍水、滿是黑沉人影往來交織的山莊,已然隱隱遁入了這漫天的水霧寒潮之內,此去不知何往,回頭不知來處。 江壽走在寒意森森的河畔。 按照那老石匠的說法,如此一路朝著東南方向緩步而行,時不時地環顧四周,想要看一看是否存在著什麼實際的變化。 但這一路走來,江壽也不知道究竟走了多久,隻感受到在連綿的陰氣翻湧席卷之下,他的血氣和精神都在緩步的降低,直到兩項數值均已過半,江壽回望了一眼背後濃鬱的霧氣。 “走了這麼遠,卻不見接近那遠方的通天水車,背後的山莊也像是完全隱遁在了黑漆漆的霧氣之中……血氣和精神又已過半,既然並無發現,莫不如就此返程吧。” 想到這裡,江壽已生了退意,不如回到莊子裡,後續幾日再找機會過來探查,今日就當提前探個路吧—— 可正當此時,耳邊忽然聽到一陣很是奇怪的聲音,裹挾在“嗚嗚——”的風聲與“嘩啦啦——”的水流聲中,不那麼真切。 那聲音聽起來,似乎像是什麼金鐵之物,在風浪的卷集之中,彼此不斷碰撞的聲音。 江壽努力循著聲音的來源望去,隱隱約約似乎看到水霧彌漫的寒河深處,隱藏著什麼東西—— 似乎是一座在寒河中浮立著的小小灘頭,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被那一波接一波的浪潮所席卷、吞沒。 江壽眉頭微微一挑,從隨身攜帶的包裹中,取出棵血參,一口塞進嘴裡,大口大口的咀嚼進腹中,而後坐在地上導氣恢復血氣,直到血氣恢復的七七八八的時候,他才重新睜開眼睛。 精神仍在一點一滴的流逝,方才停頓修整的恢復速度,幾乎與緩慢的消耗速度持平,目前還尚能保持半數。 他目光再度朝著方才隱約分辨出的灘頭方向望去,微一咬牙後,還是決定嘗試著往那個方向靠近查看一番。 同時心裡為自己規劃好退路,若是稍後精神與血氣的消耗速度太快,他就必須要暫緩行事,後麵幾日再來查探。 嘩—— 江壽的腳,緩緩邁進了冰冷深邃、仿佛深不見底的寒河水中。 瞬間感覺一股難言的寒意自下而上席卷身心,但幾乎同時,江壽卻又感受到自身的狀態居然很快適應了寒河水這種由內而外的陰寒,甚至開始主動抽取其中的陰寒注入自身、以壯大自身! 血氣和精神的緩慢衰減狀態,不僅停止了,甚至開始有反向增長的趨勢,這讓他有些莫名其妙…… 此前他一直視這寒河水如警戒線,因為其上翻卷的陰氣浪潮實在過於駭人,常人隻要沾之,都恐有陰陽二氣沖撞、直接暴斃的風險,所以這還是他首次嘗試親自踏入水中。 卻未曾想,這水不如其外在氣勢那般駭人,反而隱隱對他有滋補之能。 就這樣,他在河水中不斷朝遠方灘頭邁進,而越是沉浸在河水中,感受著一波波浪潮卷在身上,江壽就越感覺舒暢,甚至就連自己體內的血氣都隨之變得洶湧、激蕩起來。 “我的古邪曹職業能力,主要來源於‘石心血肝’。 “而‘石心血肝’是通過寒河水的澆灌、再加上那些進出來往陰門中的黑沉人影、廣而吸納香火供奉與那紅紙燈籠中暗藏力量後,累加融合所形成的邪祟素材……這裡麵受那巨大水車以寒河水澆灌,是重中之重的一項步驟。 “這是否意味著,這寒河水對我的古邪曹職業能力提升,存在著一定的裨益、蘊養之能?” 江壽眉頭一挑,有了個合情合理的猜測。“此前我竟然守著這樣一座金山而不自知?日後務必要加以嘗試——” 他在浪潮滾滾的寒河水中,越行越快,好在他水性還不錯,眼看著那座浮水而起的凸立灘頭已然不遠,他收起思路,加快了速度。 嘩嘩嘩—— 江壽腳下再度踏上實地,他從河內走出,爬上灘頭,正要抖一抖渾身的水珠,忽覺周身氣息一滯。 莫大的壓抑感與窒息感撲麵而來,僅一個瞬間,他就看到職業麵板內原本恢復的不錯的血氣和精神,居然瞬間被壓製到了10點一下! 是壓製,無法反抗的壓製。 江壽腳步一沉,背上仿佛在此刻壓下了一座大山,他瞬間就想要重新回到寒河水中,直到確認兩項屬性值被強壓到6點以後,沒有再繼續降低的趨勢,他才停住了動作。 “我的精神和血氣其實還存在,但是被封住了,似乎是此地存在著的某種規則,想要上到這灘頭,就必須保持這種狀態。” 他迅速分辨清楚目前的局勢,並左右環顧環境,接著便看到了灘頭沙石土地上,一個個密密麻麻的漆黑字符鋪滿了每一寸角落,那些字符模樣無法分辨,像是一隻隻螞蟻,彼此還在不斷地扭曲、攢動—— 然後,江壽又看到一根純黑、高足有十數米的巨大骨釘、宛若參天巨樹,直釘在灘頭的最中間,仿佛與這片天地晦暗的顏色完全融合,若不湊近觀察,根本難以分辨。 而圍繞著那巨大骨釘周圍,一根根粗大的鎖鏈從寒河深處不知道通向何方的位置延伸而出,牢牢囚困封鎖在骨釘四周。 內部蘊藏著十分濃鬱、古老的氣息,充斥著瘋狂與恐怖。 嗚嗚嗚—— 遠方陰風陣陣吹來,粗大的鎖鏈彼此碰撞,便產生了江壽方才始終聽不真切的“嘩啦嘩啦——”聲響,這裡便是一切聲音的來源。 隨著江壽爬上灘頭,湊近此間,他聽到了一個似人非人的聲音在耳邊低低的重復著:“來……快來……來……” 他略一猶豫,忽然邁開腳步,朝著骨釘的方向走去。 注意力則始終盯在職業麵板的兩項基礎數值之上。 一旦還有降低,他便立刻停住腳步,可直到他如履薄冰般到骨釘近前,血氣和精神一直穩如泰山,固定在6點不動,他這才暗暗鬆了一口氣。 又是一道深寒的風,吹散了麵前的雲霧。 讓江壽能得以看清麵前的全部景象,而後便不由吃了一驚。 隻見在那巨大的骨釘鎮壓之下,在那數不清的粗大鎖鏈捆縛之下,隻有一顆半張臉猙獰腐爛、半張臉蒼白空洞的腦袋被鎮壓於此—— 通過“邪曹”強化過的仵作職業本能,江壽大致還原出了這張臉孔的真實樣貌,是個眼闊、眉開、頭寬、下頜窄的男人,被鎮壓在此地已不知多久。 方才那細細傳來的呼喚聲,便是從此而來。 “你,你是何人?為何會受困於此?”江壽頓了頓,下意識皺眉詢問,能被“腐朽公”以如此誇張的手段鎮壓在此地的,一定是位極強大的存在。 而且看樣子,似乎還並非邪祟,而是個活人啊。 活人首身分離而不死,強大之處不言自明。 “我們見過的……見過的……” 那頭顱嘴唇未張,卻有聲音傳來,而正因為其受困的狀態,聲音聽起來斷斷續續,極不真切,需細細辨認。 這種腔調,倒還真讓江壽回憶起來一件事……那日蠕動血肉三合一時,頭腦中瘋狂浮現的畫麵中,隱隱有一道細小的求救聲從中傳出,“救我、救救我……” 是他?! 江壽心中一凜,下意識定睛望著那顆頭顱,尤其細細觀察其斷頭之處,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骨骼狀態,迅速有了判斷:“那一日……高大座椅上坐著的無頭乾屍,是你的身體?!” “你想起來了…想起來了…是我…是我……” 那顆腦袋明顯傳出了激動、興奮之意。 江壽見狀,索性直接坐到了那顆頭顱的對麵,皺眉問道:“那一日,你為何會通過‘腐朽公的蠕動血肉’向我傳遞求救信號?你與腐朽公是何關係? “還有,今日那老石匠為何會說,傳道有緣與否,要先來此與你相見才能有所判斷呢?” 斷斷續續的聲音,再度傳來,可這次說出的話卻讓江壽著實吃驚。 “石匠之道…源…源自於我…我受困於腐朽公…但…腐朽公也難…真正斬殺於我…反…反而被我滲透一二意念…於其血肉……血肉之中” 江壽一時無言。 腐朽公的強大,他深有所知,可麵前這人被腐朽公鎮壓多年,不僅未曾被腐朽公所殺死,反而還能分散出一部分意念潛入進其血肉之內,向外釋放出求救信號。 甚至還能傳道授業,教出了老石匠這位弟子。 這……這情況屬實有些匪夷所思! 可這隻是一個開始,後半句話更加驚人。 “我…能說的…不多…你既然…可以融合蠕動血肉的力量…莫非…莫非也是我…陰司…邪曹……” “也?”江壽立刻聽出了其言外的關鍵意思。 這顆被鎮壓而不死的腦袋,也許是一位從古時候活到了今日的“邪曹”! 一時間,江壽心中千百般問題陡然浮現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