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騎軍,這個標題有點兒跟“新奇軍”串臺,不過這可不是在說奇瑞車友會,而是兩千多年前…… 咳咳 …… “這個嘛,我也不知是告知他們為好,還是不告知他們為好了。”胡亥踱到馮劫和章邯麵前,左右一看:“你等認為如何為好?” “臣以為不告知為好。”馮劫認真的看著王離說,“北疆軍為百戰之士,對郎中騎必然輕視,如遭敗績,也是提示他們要慎重麵對每一個新對手。大將軍,某不是故意要讓他們出醜,但大將軍的北疆勁卒,也許還會有機會麵對陛下擔心的山東新對手,多一次經驗並沒什麼不好。” 王離剛在圖上論兵中吃了敗仗,自己的驕橫雖然被皇帝剎了一下車,但想想自己的親衛也一樣有不少驕橫之氣,不由得笑了:“好吧,就依太尉,讓那幫混賴子受點兒教訓也好。” “不過,”他又對胡亥說:“臣可以不告知這幫家夥,但陛下總可以告訴臣吧。” 胡亥眼珠賊兮兮的轉了轉:“這事兒在中尉軍試演的時候,是桓範負責的,讓他給你說說。” 心的話,小爺還有些桓範也不知道的小手腳,那可不能告訴你。 “你們也不用這麼筆管條直的杵在這兒了,外麵準備好了沒有?我要出去轉轉。”胡亥晃晃悠悠的往殿外溜達,王離趕緊一把拉住桓範,兩人落在最後嘀嘀咕咕的說了起來。 高臺已經搭好,王翳和上官甲已經立於臺前候駕,同樣王離的親衛五百主王齊也帶著一個副手在臺前候命。幾人以前就相識,雖然幾百步外的己方軍卒在相互敵視著,而這幾個人卻在相互寒暄,絲毫看不出一會兒就要對陣搏殺的樣子。 在王翳和上官甲而言,己方一堆黑科技不想先露了底。在王齊而言,郎中軍的這幫公子哥一起喝酒行,跟自己對陣就實在看不入眼了,自己這幫親衛跟他們對決實在是很有些欺負人的意思,還是別讓人家一會太難看了。 不過王齊也有感覺奇怪的地方,因為正常兩軍比武,軍卒都會在高臺前列方陣,待比武方式宣布之後,再各向開始比武的起點旗門處進發並組陣。今天事先接到的命令是直接起點布陣,隻讓領軍之將臺前候駕。 遠遠看到陵門內皇帝和一幫將軍們已經在向這邊走來,幾人馬上不聊了,左右站好。待皇帝走上高臺,一起半跪行軍禮:“參見陛下。” 胡亥擺擺手:“起吧。太尉,這對決演兵,都什麼規則啊?說說吧。” 馮劫向前一步:“陛下,今日兩軍皆內束皮甲避免傷害。郎中騎著皂襦,馬披皂衣。箭矛去鋒尖,裹布蘸墨。北疆騎著白襦,馬披白衣,箭矛裹布蘸白堊。士卒頭、胸、腹和馬的頭、肩、腹中箭著矛,即時退出。士卒一臂中箭矛,可不退,但需單手持兵。” “哦,那你就把兩陣比法向幾位軍將說明一下。”胡亥笑麵虎一樣的吩咐道。 王離看著皇帝的笑模樣直嘀咕:“陛下這笑,咋看著這麼陰險啊……” 王離已經從桓範那裡知道了對手的裝備情況,心中亦喜亦憂。喜,當然是如果自己的騎兵也如此裝備,那戰鬥力……憂,則是今兒自己的親衛算碰上硬茬子了,可別敗的太難看。 王齊聽了兩陣的比試方法倒也沒覺得有什麼特別,可看了一下自家主人的臉在那兒陰晴不定的變幻著,心裡咯噔一下,這場比試也許有什麼玄機吧…… 於是他時不時的就把目光向著王離瞟過去,希望能得到點兒指示。王離在皇帝跟前哪兒敢直接指示?不過靈機一動,好像頭疼一樣抬起一隻手使勁拍了拍頭頂。王齊當即就明白了,這是大將軍在遇到強敵時習慣性的做法,看來今天的郎中軍怕不是善茬子。 王齊回到本陣,神情嚴肅的對所有親衛說明戰法,同時更嚴肅的說了大將軍的暗示,然後將騎術隻是相對略差一絲絲的一百人來了個末位淘汰。這麼一折騰,全體親衛都收起了對郎中軍的輕視之心,同時也激起了好勝的殺氣。 王翳、上官甲回到本陣,把已經練習過多次、而且經過分成兩軍對練的戰法又重新安排了一次,並激勵騎郎們:“別丟了郎中軍和陛下的臉!” 胡亥和將軍們則都悠然自得的在高臺上一坐,就等著看比武的大熱鬧了,內中隻有王離有些緊張…… 第一陣,騎軍對沖。 隆隆的戰鼓聲彌散在皇陵前的戰場上,本是陽光暖照的天氣卻隨著這鼓聲陡然充滿了肅殺而寒涼的氣息。忽然一陣風起,卷動兩邊的旗幟呼啦啦作響。兩邊一黑一白的兩個騎兵陣,如滿弓之弦,蓄勢待發。 隨著戰鼓最後一聲大響,沖鋒的號角嘟嘟的吹起,兩支騎兵瞬間起步。伊始之時都不迅疾,而是緩慢的提速,並在行進中開始布陣,馬蹄踏出滿天的煙塵拖在了身後。 這種景象對於將軍們都是見過的,隻有這個冒牌的胡亥,驟然看到這樣的場麵,心中不免一片激蕩。 隨著黑白騎軍相互不斷靠近,黑色的郎中騎已經分成了鬆散的六隊,中間落後,兩翼突出,呈現一個弧形的偃月陣型。白色的北疆騎則拉出了一個三角狀的突擊陣型,直向黑騎的中央刺來。 王齊看到黑騎的陣型,心中稍微鬆了口氣。郎中軍的偃月陣型,正好適合自己的三角陣的兩翼用弩箭予以最大的殺傷,這幫公子哥未經戰陣,怎麼會擺出這麼個陣型?雖然這樣每個黑騎的箭矢都能無阻礙的射向白騎,但同樣白騎的每個軍卒都能無遮擋的瞄準黑騎的人,可兩邊馬上用弩的能力相差的不小,黑騎是一定會吃虧的。如果黑騎也采用三角突擊陣,弩箭對射的麵就小得多,己方的殺傷力也會降低很多。 偃月陣往往是自認為強大且可控製好軍陣的主將所用,目的是像熊揮動兩個膀子摟過來一樣兇猛的消滅對手。王齊不認為郎中軍是什麼強大的對手,對郎中軍擺出的這個陣型心中嗤笑,眼中閃過一抹得色,一手持韁,一手握弩高高舉起,等待著最佳的距離。 三百步、兩百步,馬匹已經達到了最高的速度。 一百步!王齊的手臂向下一揮,白騎的弩箭飛蝗射出。 白騎不愧百戰之師,在奔馬的跳躍中,弩箭依舊精準的射向了黑騎士卒的胸腹部。隻是白騎還未來得及高興,王齊就見黑騎並不算太整齊的都把手臂一揮,一塊圓盾就擋住了箭矢的方向。也有部分箭矢射中了黑騎的馬匹和士卒的腿部,導致一些黑騎側向減速退出了軍陣,但與王齊的期待相比,退出的人實在太少了。而此時黑騎士卒手中圓盾一偏,另一手中的弩箭也閃電射出。 白騎在射出弩箭之後就丟開騎弩摘矛俯身準備沖擊,看到黑騎弩箭射來,立即進一步伏低身形躲避,這一下就顯示出了兩軍的差異。黑騎一方麵在馬上對騎弩的控製力不如白騎,一方麵白騎已經俯身且閃躲能力很強,所以黑騎所得戰果比白騎更小。 郎中軍的傷損比北疆軍多,這在所有人看來都是很正常的。王離本該小小的自豪一下,隻是想到剛剛桓範說的郎中軍有第二把弩,還有一矛,心裡可高興不起來。 相比之下,端坐的胡亥嘴角已經彎了起來,似乎想到馬上就有北疆軍的好看,幸災樂禍的很期待。 快馬疾奔,距離迅速縮短,白騎的領軍王齊心道:“你有盾可減殺傷,我有經驗一樣沒有多大傷損,現在就看誰的沖擊力更強了,你還能比我更強大不成?” 心中的不屑剛剛生出,黑騎的中間四隊突然相互靠攏為兩隊,還未等王齊想明白黑騎變陣的目的,兩軍已相距隻有五十步。隻見黑騎中間兩隊突然抬手揮擲,一片矛影淩空而至,正好落在距離白騎二十步的地方,無鋒的矛頭是一個個柔軟的沙包,落在地上當即矛桿戳立成林,白騎的前沖之勢立即就被阻住。而就在短矛擲出的同時,兩側兩隊黑騎一轉避開短矛陣,兜頭向已被阻滯的白騎兩翼沖來,連同中間的黑騎,所有郎中騎都亮出了手中的第二把騎弩! 王齊一見大驚失色。他本處於三角陣的鋒尖,黑騎的短矛陣對他的影響最大。他剛勒住了馬,就看到了黑騎手中的第二弩。由於勒馬身體後仰,他整個身體都暴露在了箭矢之下,被兩支箭矢同時射中,跨下馬的胸肩部也中了一箭。 他身後的幾排白騎士卒也都一樣,由於前排的勒馬行動擾動了整個陣列,所以白騎的攻勢不但被逼停,而且事出突然,導致白色騎陣整體產生了混亂,黑騎的第二弩擊正好抓住了這個機會,而白騎則在中間和兩側的箭矢夾擊下,損失慘重! 王離沒想到郎中軍的短矛竟然采取了這樣的用法,而想出這個主意的桓範同樣沒想到,他本以為演兵中的矛都是去掉矛頭的,所以不能釬入地麵,郎中軍會放棄這種戰法,沒想到郎中軍竟然采用軟沙包來使矛桿立起作為阻礙。 白騎雖然傷損很大,但是北疆軍的訓練有素和戰陣經驗在此刻再一次發揮了作用,即便領軍五百主已經“陣亡”,但一隊百將立即接替指揮。 黑騎的第二波弩箭攻擊雖然造成了白騎一百多損傷,但受影響相對比較小的白騎後隊立即重組出兩個三角小陣,持矛向兩側黑騎沖去。中間混亂的白騎也極快的調整為為兩隊,從兩側繞過短矛陣,與也剛繞過來的兩隊黑騎迎頭相對。 快馬疾奔,轉瞬黑白騎相距二十步,正當白騎們咬牙切齒想把黑騎一矛戳翻時,黑騎的第三輪短矛進攻,遮天蔽日而至,這回所取的不再是地麵,而是白衣騎卒本身! 王齊中箭太多,隻能退出戰場。但他並沒有離開很遠,稍稍脫離兩軍的戰鬥範圍就停下來回馬觀看。這一看,剛才沒注意到的一些情況讓他更為驚異。隻見黑騎士卒無一人持韁控馬,都是一手持盾,另一手拔出短矛投擲。第三輪的短矛攻擊後,黑騎拋開圓盾摘下長矛雙手持握,俯身向白騎做最後的沖擊。 白騎雖然也是雙手持矛,但有一手還需兼顧攬住的馬韁,導致力量和心神都被分散了少許。王齊心中猶疑,難道郎中軍的控馬技術已經趕上了塞外胡騎?那些經年長在馬背上的牧人,才會有這種無需持韁即可靈活控馬的本領。 說時遲那時快,黑騎與白騎的四隊對沖交錯,長矛飛舞,擊中皮甲的沉悶“通通”聲連串響起,此時兩軍戰陣經驗相差較大的問題就體現出來了。白騎一是攻擊準確,長矛大多都擊中了選定的目標。二是在攻擊的剎那,白騎都有一個挺矛出擊的動作。反觀黑騎則隻是握緊了矛利用馬速帶來的沖擊力,且長矛的瞄準也如弩箭一般,準確度不高。 但很奇怪的是,被擊中的白騎出現了不少落馬翻滾的情況,而被白騎長矛擊中的黑騎數量雖多,但幾乎無一人落馬。 兩軍掠過對手後前沖出五十步,正要圈馬回身再戰,高臺上一陣金鳴,第一陣結束了。 _ 白騎和黑騎的剩餘士卒重新列成了兩個方陣,舉矛向高臺方向致意。遠遠看過去,都不用仔細統計就能發現白騎吃了大虧,所餘人數明顯比黑騎少了三分之一。 “第一撥弩箭攻擊,黑隊損失二十一人,白隊僅損失了八人。”章邯正在報告兩隊損失情況,“黑隊第二撥弩箭,白隊損失一百零七人。黑隊第三撥短矛,白隊損失五十八人。” 章邯看了一眼王離:“黑隊以三百七十九騎,持矛對沖白隊所餘二百二十六騎,黑隊損失一百四十騎,白隊損失六十六騎。最終黑隊剩餘二百三十九騎,白隊剩餘一百六十騎。黑隊勝出。” 馮劫等章邯報完戰果,笑嗬嗬的說道:“陛下,兩軍戰陣經驗相差很大,郎中騎勝在戰法,北疆騎勝在戰力。最後兩隊對沖,黑隊有雙鐙高鞍,雙手持矛能夠發揮最大的力量,但因為馬上顛簸攻擊準確度低,又未出矛挺擊,反而比白隊多損失了一倍還多的人。所以,這場比試,大將軍離的親衛不能說敗在郎中軍上,隻能說敗在了陛下的新戰法上。” 胡亥一聽,我的天爺,馮劫這馬屁拍的,又安慰了王離,又奉承了皇帝,簡直爐火純青啊。 “馮劫,這可不是我的功勞,我不過是提了個想法。真正的功勞是訓練軍兵的左右中郎將,還有中尉軍桓範的新戰術。” 胡亥惡狠狠地瞪了馮劫一眼,馮劫訕訕的一笑,咳嗽了一聲,不說話了。 胡亥轉頭看著王離:“大將軍的北疆悍卒,名不虛傳啊。” 王離趕緊拱手:“臣不敢貪功,這些軍卒很多都是跟隨大將軍恬的老卒,莫說此番敗了,就算勝了,也多有大將軍恬的功勞。” 胡亥嗯了一聲:“這種新馬具和戰法,看來在騎軍對戰中還是有效的,王離,你回北疆後,要根據你們更為豐富的戰陣經驗,演化出可應對更多情況的不同戰法。” “臣一定、也必須如此。”王離雖因自己的親衛落敗有點兒小丟臉,不過新戰法本身仍讓他大為震撼,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所以他更急於在軍中推行。 “好吧,準備騎步對決。”胡亥有點故作漫不經心的說:“這裡也有朕的一點小心思,看看是不是有效吧。” 第二陣,騎步對決。 北疆軍卒全部下馬,列成了一個胡亥在藍田大營見過的步軍方陣,每排約四十人,列出了十二排。正麵的前四排是弩卒,第五、六排是盾矛輕卒,其後又是五排弩卒,由於是單方陣,所以方陣兩側也是兩排盾矛卒,整個方陣的最後一排則是盾卒。 秦軍作戰是沒有頭盔的,但胡亥早就想到了這點,事先讓少府趕製了五百個荊條編織的“頭盔”,免得被郎中軍打中頭部造成不必要的傷害。 弩箭還好,隻要不正中眼睛,由於沒有箭鏃也就是砸個包,剛才兩騎隊的對決,現在黑白騎卒好多人還都頂著幾個大紅包呢。可短矛就不同了,因為要攻步陣,為擊開首排大盾,就需要在短矛上紮上與矛頭重量相當的沙包,這要砸在頭上,以這幫殺才的力量,說不好就會砸死人的。 此時北疆軍已經知道郎中軍的沖擊力、控馬術,均來自兩邊的雙馬鐙和不一樣的馬鞍橋,加之剛才比試也知道郎中軍配圓盾雙弩,身後馬袋中還有三柄短矛,因此王齊和幾名百將簡要的商討了一下,確定了步陣防守的方略。軍內比武不會使用殺傷力巨大的床弩,這讓他們少了一套利器,不過正常騎軍在繞到敵方側後組步陣截斷後路時,也是無法攜帶床弩的,所以這對他們沒有太大影響。 郎中軍騎選出的二百精騎,遠遠的打量著北疆軍的步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