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禦駕親征(1 / 1)

大野澤的匪夥們想通了這一點,順理成章的再一推展,自己人中,誰最有威望?彭越啊。於是,澤邊所有匪戶都開始把目光集中到彭越身上,有少量人已經開始來和彭越喝酒,若有若無的提及彭越應該出頭帶領大家之事。   隻是,來的匪夥還不夠多,話說的也不夠明確,所以彭越自然也是隻說些場麵話,含含糊糊的。   而此番酈商占據澤西三城,則成了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彭越剛剛送走幾位澤邊的同行,“大爺再來玩兒啊。”   回到屋內,看著沒了客人後乾脆扯過酒壇痛飲的酈食其,氣就不打一處來:“某這裡都成了女閭了,天天迎來送往的不絕。”   說著,搶過酈食其麵前的酒壇子給自己滿上一碗酒,一飲而盡。   “我說仲啊,”酈食其根本不為彭越的“激憤”所動,“咱別得到好處了,還一腔憤慨行嗎?啥時候一個頂天立地的爽快人,變得如此虛偽了?”   彭越哈哈大笑起來:“你這老貨……這張嘴能不能別總說大實話。”   “算上今天這些人,澤邊的兄弟們已經來過多少了?”酈食其捋著嘴邊的老雜毛微笑,沒搭彭越的話。   “澤邊大小夥團有二百上下,不過這幾日來的每批人都代表著好幾夥,算算應該已有七、八成了。先生提議他們幾個夥團先自己抱在一起,某觀他們都很動心。雖然每個夥團少則十數人,多則四、五十,但如果抱在一起,則每夥就有二、三百。要與商的軍旅抗衡差的依舊很遠,但多少能讓他們內心中有一些安定感。”   “他們抱成數百人的夥,你這百人大夥就顯得單薄了。”酈食其搖搖頭,“仲也要就近拉夥才行。”   彭越毫不在意:“無須,某在澤中還有些威望,先生沒看見他們還是想要某帶頭舉事?就算他們一個一個都達到數百人的夥團,但某剛剛也說了,任何一夥人若脫離野澤,那就很難保障自身安全,並視同不與澤邊兄弟一心。這些人啊,幾百人投義軍,比方說投周市軍,在別人幾千幾萬人中又算個甚?留在澤邊最終以某為首,大家兄弟一場,某才是真正能夠照應他們利益之人。”   “周市向齊地,不會一直如此順利的向前,總會有個終點。”酈食其思忖著,“譬如齊地田氏就不會坐視他以魏人而蠶食齊地。一旦東進被遏製,他就會回頭來認真經營魏地。現在你與澤邊各兄弟承諾比以前要更緊密一些合作,在發生一些危及澤民的戰事時相互配合,這已經完成了很重要的一步。如果周市想來打大野澤的主意,就是用此策略考驗澤民的一次試探。”   “老夫認為,周市暫時不會用強烈的手段對付大野澤和商的三城。大野澤民鬆散,人雖有數千戶,卻是分散在七、八百裡的澤岸邊,獲得不了多少人口和利益。商的力量又比較大,所占三城土地不足一縣之地,為這麼大點兒的地域硬撼萬人之軍,不合算。所以,當下需要防備的不過是可能會出現的小股不長眼睛的魏旅,正好可以看你那些鬆散團夥之效能,同時也看你的領軍才能。”   彭越瞟了酈食其一眼:“有先生這般算無遺策,越何所畏懼?先生既來助越,自不會看著越倒黴。”   酈食其瞪著彭越,良久,兩人一起大笑起來。   _   秦二世元年九月十五日,太原郡晉陽城。   李左車自立為代王的登基大典就在始皇帝的晉陽行宮舉行。   大典禮畢,臣子們山呼叩拜後,代王發出的第一份詔令就是,拜英布為大將軍,統領九萬大軍,進攻霍邑,並以此跨入關中,討伐暴秦。   英布一身楚人軍服,頂盔貫甲,在大殿前的石臺上單膝跪於李左車麵前,雙手接過詔令和虎符。然後起立轉身,高舉詔令,大喝一聲:“攻入關中,討伐暴秦”。   殿臺下主要由楚地刑徒構成的軍陣士卒全都高舉矛戟,齊聲應和:“攻入關中,討伐暴秦。”   聲震十裡。   李左車成功舉事後,把趙齊韓三地刑徒打散混編為三部,並依照與英布的前約,沒有打散楚地刑徒,由英布為統領自行組成三部。此番晉陽稱王時,李左車在代郡留了四萬多軍,說是要抵禦北胡和西邊雁門郡的秦軍,同時占據蒲陰陘。剩下兩萬多人帶到太原郡來,將原來守衛井陘和飛狐陘的秦軍打跑了,然後把其中兩萬人一並交與英布,與楚人一道構成了伐秦軍。此番,就是李左車的登基大典外加伐秦誓師。   把登基和誓師放在一起,一方麵節省了時間和開支,另一方麵,李左車也收到消息,張楚軍周文正在逼近函穀關,如果英布軍同時進攻霍邑,秦人就麵臨兩麵作戰。代軍雖然不如周文有二十萬人之眾,但在修建宮陵這種繁重的勞作中,以如螻蟻一般命運的刑徒身份能活過來的,都是身強力壯、生命力旺盛的壯夫,且刑徒中還有很多從過軍的人,所以雖然英布隻有九萬人,但自忖戰力並不輸於周文的二十萬閑民軍。   英布準備整訓五日,盡力配齊九萬人的兵刃,製作攻城器械等。不過由於霍邑位於調鑒穀南,通過山穀不宜攜帶太巨大的器械,所以有些攻城戰具需要到了霍邑再現場製作,比如攻城車、樓車等。   李左車則宣布,五日後將隨英布軍“禦駕親征”,並申明絕不乾預英布的指揮,隻在戰陣之後,“一觀我代軍雄風”,鼓舞士氣,保障輜重供給。   這一宣布,讓英布本來對這個代王為數不多的忠誠度嗖嗖的上升了不少。   _   “渭南商勝第一批榨出的豆油送往函穀關了?”胡亥對剛剛馮去疾奏報李左車在晉陽稱代王的消息、馮劫奏報代軍和周文軍可能前後腳進攻關中的消息都沒回應,反而問了這麼個不搭界的問題。   “陛下,第一批榨油約百甕,已經送到了函穀關了。周文即將抵達函穀關,可能明日就會開始攻關。”馮去疾回答,“商勝現在的規模下,每日可出油二十甕,正在擴大規模,爭取每日百甕。眼下已經又積存了六、七十甕。”   “函穀關不會守幾日,不用送了,讓將閭給周文留一個深刻印象就行。每日出油交替送往霍邑和新關,現有已經出的這幾十甕,立即發霍邑給公子嬰。新關築建幾成了?”   “陛下,”張蒼拱手道:“已有六、七成,再有五、六日可成。隻是,預製的土方早已乾透,可土方之間的銜縫之泥不會很快乾硬,所以若敵軍使用投石機,則關墻未達最牢固狀態。”   他看見胡亥挑了挑眉毛,趕緊又說:“好在關墻厚實,是幾排土方交錯而成,所以也不會很脆弱。”   胡亥笑了起來:“少府莫要嚇朕,朕年幼膽小。”   眾公卿都笑,陛下膽小?再一想皇帝說的也對,陛下真的膽小,膽小到把關中守禦的水泄不通。   這樣膽小的陛下就繼續膽小吧。   “我準備親至新關,看看朕好不容易弄來的十幾、二十萬勞力。”   他看好幾個大臣都急著拱手似乎要說話勸諫,就一甩袍袖(古人這袍袖真好,甩起來很瀟灑的說):“諸卿莫要勸諫,朕心已決。我還要諸卿隨我一同前往,不知有沒有怕了的?”   三公九卿這幫人哪個不是在始皇帝的十幾年統一戰爭中走過來的?他們想要勸諫皇帝是覺得皇帝不應親身涉險,始皇帝當年攻伐天下、氣吞山河,但自己可從未親臨戰場。   現在皇帝問他們怕不怕,他們豈能顯示膽怯?紛紛挺胸施禮:“臣等不懼。”   胡亥就是要製止他們的勸諫企圖,才問他們怕否,這一下見他們都上了套,於是開心一笑:“如此甚好。明日辰時啟程前往新關。嗯……全套儀仗加金根車出巡,朕還要帶上幾個美人。隻是如此一來每日行進速度太慢,到時候周文到了新關朕還沒到……儀仗都還帶上吧,出了鹹陽讓儀仗慢慢走,然後留在渭南。我與諸卿乘輜車快行,每日至少行八十裡以上,五日趕到。”   “命鐵壁軍隨扈,趙賁也帶三千衛尉跟著。不過……”他把目光在馮去疾、鄭國幾個老人身上掃過:“如此一來幾位老卿家的身體又成問題了……”   “治粟內史、奉常、宗正,”他又看看頓弱,“還有禦使大夫和丞相,幾位可不要勉強。這樣吧,頓弱、馮去疾,去與不去可自行決斷,宗正、奉常和治粟內史就不要去了。”   胡毋敬和鄭國想了想,拱手告罪表示不去了,宗正贏騰雖然年紀也不小了,但一生都是在殺伐中走過來的,所以表示不奉此詔,堅決要去,胡亥也就允可了。   馮去疾自然也要去,反而是頓弱表示不去了,拱手告罪的時候還沖著皇帝眨了眨眼。胡亥明白他這是說要守在鹹陽,在這個反軍逼近關中的消息謠言滿市井飛的時候,利用捕影閣和鹹陽令的力量控製鹹陽局勢。   秦二世元年九月十六日,鹹陽宮,辰正(8點)。   鹹陽宮門前,皇帝儀仗已經擺出。此番胡亥出巡猶如以前皇帝東巡,明發詔命,通知沿途清理道路,說明皇帝要去華陰,仿始皇帝祭華山。   皇帝出巡歷來是鹹陽的一大景觀,雖然宮門大道兩側百步內不得有閑雜人等,但隻要是明發詔命為百姓所知,則鹹陽庶民往往會集於百步之外,一觀皇帝儀仗風采。上次胡亥去驪山始皇帝陵祭奠蒙氏時就有大批民眾沿途觀瞧(當然金根車所到之處民眾都需跪拜),此番皇帝再次出巡,時間比上次還要晚了一個時辰,觀看的人就更多了。   當然,衛尉要在道路兩側百步的地方設置警戒線,由於捕影閣的存在,民眾中也混雜了很多的耳目,以策萬全。   鼓號聲後,皇帝的金根車駛出了宮門,周圍的庶民立即跪到地上,俯首禮拜,隻等車輪聲過後再抬頭。   可是,金根車剛出宮門,就有幾個蒼老的聲音一齊高喊:“陛下,臣等有奏。”接著金根車的輪音消失,一名內侍的聲音隱隱的傳了過來:“陛下有詔,若是言及山東亂民之事,無須再奏,讓開道路。”   近日鹹陽市井流言四起,有說太原郡刑徒作反,正要向關中而來;有說陳郡反民陳勝自立為張楚王,並拜周文為大將軍,揮兵二十萬向函穀關,已經快到關前……此刻皇帝卻不理這些,反而要去祭山。華山下的華陰距離函穀關不過二百多裡,距離霍邑遠點兒,也不過八百多裡。如果周文軍破關,急攻隻需四日即可到華陰。如果太原郡刑徒破了霍邑,也隻需不到十五日即可到華陰。   本來皇帝此刻去祭華山可以起到穩定鹹陽民心的作用,你看皇帝都不在乎那些流言,還向著靠近流言中反賊進攻的地方而去,所以那些流言未必可信,可現在幾個大臣出麵要阻止皇帝出巡祭山,看來朝堂之上已經確認了確實有反民在向關中進攻。   這一來,路邊的百姓心中剛剛穩定了幾分沒多久,就又惴惴起來,有膽大的悄悄抬了抬頭,望向金根車的方向。   幾個老臣,根本沒有理睬內侍的宣詔,齊刷刷的跪在金根車前開始你一言我一語的勸諫起來,其中似乎還有一個老頭一把鼻涕一把淚捶胸磕頭。距離太遠,幾個老臣的聲音隻是隱隱的傳過來一些,無外乎是反賊已近函穀關,陛下不可親身涉險雲雲,金根車內的皇帝也似乎在應對著這幾位勸諫。   隻是過了不到半刻鐘,皇帝似乎厭煩了,幾名郎中軍近衛沖上前來,兩人一個把那幾位老家夥架離了車前,金根車再次緩緩地向前移動起來。   當然,這幕鬧劇也是胡亥安排的,那幾個老臣就是不隨駕的頓弱等人,目的是把皇帝靠近函穀關的消息傳給周文,如果他事先在鹹陽派有斥侯的話。函穀關雖然在多天前就已經封關,卻隻能擋住軍卒的進擊和商隊行旅的往來,而擋不住那些具有攀山越嶺本領的斥侯。   且慢,這豈不是說,寧秦的新關也擋不住斥侯的偵察?不一樣的是,寧秦新關的築城所在早就被秦銳軍徹底封鎖了,方圓十裡內,連河水和渭水上都有船隻連鎖封鎖,就算有一隻耗子溜進去,都難免被射殺的命運,所以胡亥倒是完全不擔心新關秘密的泄露。   還別說,周文也算是通一些軍旅之事的,到達雒陽城下他就向澠池、陜縣和函穀關及鹹陽派出了一些斥侯,此刻在圍觀皇帝出行的人群中,就有兩個周文的斥侯。   “黃伯”,人群慢慢散去,一個混混打扮的人向一個看著同樣是混混的人說:“秦帝當真往華山去了,這事兒要不要趕緊通知將軍?”   “當然要,閃猴,咱們馬上抄小路出函穀關,順路看看能不能搞清楚寧秦那邊秦人到底在築建些什麼。”   他們剛混入鹹陽兩日,途中到寧秦時秦銳已經開始封鎖,差點兒把他們給擋回去,兩人也是翻山越嶺到的鹹陽,一共派過來的斥侯有四人,另外兩人因不善攀援,隻能回返出關了。   黃伯與閃猴都扮成關中的混混,兩人都是頂尖的斥侯,比如閃猴,這名字說明此人像猴子一樣動作快,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善攀登。黃伯雖然沒這樣的名字,但也不差,他倆遇到關卡就繞路甚至翻山,從不住客棧,大都睡在野外,在鹹陽則跳墻到富戶家的柴房一貓,所以他們雖然沒有傳驗,倒也沒有被抓起來。   “將軍得知這個消息,對攻進函穀關一定有極大的激勵作用。將士們要知道隻要一入關,秦帝就在眼前了,必定更有戰力。”閃猴頗有些激動地摩拳擦掌。   “噤聲!”黃伯搖了搖手,兩人晃晃悠悠的慢慢走開,去市井中買了一些乾糧就出了鹹陽城,撩開雙腿向寧秦方向奔去。   _   “寧秦過不去了?”景碩吃驚的看著客棧主人。這裡是驪邑(今渭南的渭水之南),他帶著七個仆從,護著景娥剛到,正在辦住店。   “早好些日就被封鎖了,在離縣十裡就有軍卒密集巡守,偷入者必被射殺。”主人有點同情的看著景碩一行九人,“先住下吧,不知商客打算去何處?”   景碩回頭看了看後麵隊伍中一個黑瘦的小個子一眼,又回頭回答主人:“我們聽說函穀關外張楚軍正向關中方向而來,所以已經封關,本打算從風陵渡向北過河水走白陘出關中。這寧秦縣一封閉,風陵渡顯然沒法走了。主人可知寧秦為啥封閉?”   “傳言說那裡在興建皇帝行宮,方便皇帝出函穀關東巡。”   景碩心中暗罵:“這個秦帝昏庸透頂了,現在山東一片反聲四起,他居然還要修行宮出巡,知道不知道現在關中都快保不住了?”   轉念一想,這樣的秦帝挺好啊,不然自家主上怎麼有機會稱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