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國王宮。 年邁的晉王端坐在王座上,一隻瘦得骨節分明的手垂在扶手上,另一手拿著奏章。 前線的戰報剛剛送到他手中。 王座前,臺階下。 文武百官盡躬身埋首。 “嗬,好個天公將軍。”他拿著剛看完的竹簡,笑了,“有這般本領,若能為我所用,必能鎮守一方,可惜....” 他問下方的官員: “這便是癬疥之疾?” 大殿裡又壓抑了些,外有強敵,內起紛亂,他們尚不知道,行將崩塌的晉國該何去何從,不過許多官員並不擔心自己的安危,他們在其他六國那裡自有後路。 這個時代,炎華大地上各國頂層、貴族幾乎都是親戚,多少會留些體麵,隻要在合適的時機投降,還能做個有封地的富家翁,繼續做官也大有希望。 隻不過換個國家罷了。 即使是大古老家歷史線的秦始皇,統一六國時也給六國貴族宗親留有餘地。 而晉王的心腹大患,此時正在工坊裡指揮人手打造機器。 陸大古有至少一個冬季來動手完成這項計劃的啟動。 “鐺!” 如前所說,在生產力不足的年代,國家的行動需要顧及到春耕、夏收夏種和秋收,冬季寒冷損耗人命可能影響春耕,所以大規模戰事都在秋後冬前,黃巾軍展現出了較強的作戰能力和不斷裹挾、收攏平民,越戰越強的特性,晉國君王文武因而有了計較。 出於保守,他們在等待大古的地盤崩潰。 他們不相信大古的治理能力,覺得可以等他們耗空糧食、秩序崩毀以後將黃巾軍輕易剿滅,黃巾眾趕去充軍當炮灰,用迷信一點的說法,就是黔首庶民承受不住位格氣運,不如耗他一耗,待他氣數已盡再收漁利。 “鐺!” “滋——” 挽起袖子和勛章工人一起親手捶打、打磨完部件的陸大古拿起他的青銅遊標卡尺,比對,調整,接著扭頭看另一邊用失蠟法鑄造的青銅部件。 工人們正在將部件組合拚裝。 他親手勞動、見證著這一切,並不無自豪地確認,自己是個優秀的農民的同時,也是一位優秀的工人。 直到開春,大古治下的民眾看到他們的將軍帶著人運送一個怪模怪樣的金屬大件。 許多人跑來圍觀,看工人把簡陋的機器拉到推到礦井邊,管道送入井下,因為暫時缺少鋼管,陸大古直接讓人們使用打通的竹子,一切部分安設穩固後,加水、燒煤。 “哐啷哐啷哐啷。” 機器轉動起來,從礦井裡抽出的地下水流入一條新挖掘的水渠,水渠連著最近的河道。 煤礦裡抽出來的水無毒,不會影響人們的生活。 “啊呀,動了,動了!”“這是個什麼東西啊?!” 圍觀眾人發出驚呼。 大古作出自豪的樣子,向他們宣告: “鄉親們!這是我學了墨家機關術,自己造出來的!” “不要害怕!這是好東西!” 他正在為蒸汽機械站臺,減輕人們的畏懼感,以免出現離譜的傳言,待生產規模稍大一些,他必然要從民眾中招人跟著勛章工人學,培養工匠。 圍觀者裡老年人對新物件感到恐懼,中年人敬畏,年輕人覺得新奇,他們尚不知道自己的生活將要發生怎樣的變化。 公元前200多年的炎華大地上,無限軍官又推著文明邁出了堅實的一步。 “農業國轉早期工業國意味著資本,這是一套經濟性大於政治性的體係,盡管它已經比舊時代任何體係更先進、更優越———我們對它批判源於更先進的道路和可能。”他挽著褲腳,赤腳站在泥地裡對助手解釋道,“但我們這裡,恐怕是用不上,因為這時候商業並不發達、也不能放任它在我們的地盤肆意生長起來的。” “野蠻生長的結果,我記得我是跟你探討過的。” “嗯。” 女孩認真地點點頭,她記得很清楚。 資本無序擴張的後果,舉個最簡單的例子: 圈地運動。 羊吃人。 “那我們?” 他說,“因地製宜,不學那些昂撒人,走最適合我們的道路,有效分配我們的力量。” “我懂了。”她想起來,這也是大古說過的。 “因為這時候的炎華大地上才兩千多萬人,而且早期工業體係並不復雜,我們是完全能管理得過來的。” “可相對的。”陸大進了然,“很多區域沒有開發,還是需要我們到時候派遣勞工去改造。” 後世的江南魚米之鄉,此時還瘴氣叢生。 “沒關係,可以減輕一部分負擔。” 陸大古目光飄向遠方: “南邊和西邊也是有人的。” 他對這些老鄰居的歷史知之不多——也不知道他們現在從部落製走出來了沒有。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說話間,兩人所在的礦場,機器已經正常運行了近一個小時,它抽水的動力,在百匹馬力以上,相當於六七百個人不知疲倦地工作,可以預見地,大古治下的煤炭產出將最先迎來爆發。 作為製造需求和市場,冶煉爐將全麵轉用炭燃料,燒蜂窩煤的爐子已經初步造出上百臺,這同時也是為了自然資源和取暖。 往後人口增長,還用木柴,城市周邊的樹木肯定會被砍完。 得給後人留好,不能做絕。 再者,蜂窩煤可以燒很久,兩塊就能燒兩小時,老百姓冬天可以不用凍死那麼多人了,以及,他為煤爐設計了風門,風門全開時火溫會提高很多,為了不浪費熱力,餘火完全可以用來燒開水。 潤物無聲地取代人們喝生水的習慣。 讓廉價煤全方麵取代柴。 “但這樣的話就得解決排硫問題,盡快點出煉焦。” 陸大古在田裡蹲下來,欣賞青苗。 生著老繭的手用指尖輕點綠葉。 他的手已有棱角,粗糲了些,不復成為無限軍官以前的溫潤順滑,這是一雙勞動者的手,三十年的努力讓他成為了最頂尖的農民和鐵匠,再在這個世界開發三十年機器,提前兩千年讓炎華人們打上螺絲。 他恐怕可以去考八級鉗工。 大古逗貓似得溫柔地輕輕撩動禾苗葉片底麵,預見到今年的豐收,不自覺地笑了。 遠處,農民牽著牛鼻環、扶著曲轅犁耕地。 他麾下的勛章工人正在教人們間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