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車同軌(1 / 1)

演變戰役 力量焊接 4353 字 2024-03-16

夜已經很深了。   “哢,哢,哢。”   漢國王宮內,身著粟色長裙、頭發盤好發髻的栗發女人經過某處走廊,夜巡的禁軍小隊經過,領頭隊長向她行了個禮,才又繼續巡邏剩下的區域。   她走進一座宮殿,殿內設著屏風,屏風後點點燭火。   當她繞開那屏風。   便看到陸大古提著煤油燈,站在一幅掛在墻上的地圖前,橘黃的燈光照著地圖和他的麵龐,增添了些陰影的溫和麵龐看上去更立體了些,漆黑的眼底倒映燈光,微微閃爍,沒有什麼銳氣難當,也沒有什麼帝王氣,他隻是靜靜地站立,注視地圖,沉靜地思考著。   直到他聽見女人的腳步聲,看過去,嘴角帶上一絲弧度:   “大進。”   “你又加班。”   她慢慢走近,微笑僵在他臉上。   他移開視線,臉上多了點心虛:   “睡不著而已。”   大進挨著陸大古望地圖上看:   “你又在規劃什麼呢?”   “主要是殘餘富戶的處置問題。”   他抬手指出地圖上一片區域:“原先可能成為動亂之源的貴族豪強,我們清理過了,當地田畝也均了,可還剩下上萬和曾經的貴族豪強有關聯的富戶。”   “總不能都殺了吧。”   他並不怕底層平民反復,實際上,炎華人民的國家概念成形於抗戰,民族概念成形於十九世紀末、二十世紀初,此前對外來國家和侵略者,更多的,是有錢有閑的中上層人才有家國觀,底層人們更多的是本能排斥和復仇心理:   臭外地的來我們本地要飯了/他們殺了我家人-親戚-朋友,他們該死!   無論朝代變化,在人們看來不過是城頭變換大王旗,換個人壓迫他們罷了。   如果新的統治者壓榨的狠,但凡還有口飯吃,勒緊褲腰帶,也不是不能忍忍,狠過了頭,那就振臂一呼;如果新的統治者寬仁,那無非歌功頌德,把上麵的哄高興了,說不定還能再輕鬆些。   所以,別看底層人被生存拴在土地上,他們隻是見識受限,不是傻,誰對他們好,他們心裡算的可清楚了。   譬如當年火燒圓明園,當地百姓不要一分錢,專程跑去給聯軍引路,告訴聯軍清軍動向,遞火種、給工具、送柴火,跟著哄搶,甚至下跪感謝聯軍揍了清庭。   當然,這種情況一直持續到早期還會用錢在當地購買物資維持形象的聯軍露出真麵目。   當聯軍開始對百姓燒殺擄掠,人們又立刻反對聯軍。   再說回這個時代。   “項羽是大地主、貴族階級,劉邦娶了富家千金。”   “而往後的各個朝代裡,許多農民起義都是這種情況——他們的主家要反,不跟著主家走就沒飯吃。”   “對這些富戶,我們防的就是這一手。”   “農民起義不能代表農民。”   話到這裡,他的聲音低沉許多,含著絲絲怒氣:   “真是他媽的諷刺到家了。”   大進感到意外地多看了眼他:   他竟然說了藏話。   接著她也看著地圖,點點頭:   “確實挺麻煩的。”   留下這些富戶固然有可能作亂,無論明麵上,還是隱蔽些,在當地歪曲他們的政策,胡作非為,煽動不滿,然後把所有的孽推到他們頭上,自己占據道德高地。   可簡單粗暴地全殺光,又勢必對現在推行的法治理念造成沖擊。   “比較大的富戶地主挖出罪名,已經都宰了,能做到那個位置的沒有善男信女,無論他們這一代還是祖上,我們宣傳的,是【清算】,不愛惜羽毛的,也殺完了。”   “剩下的這些富戶混在群眾當中,難以清理。”   “這幫人有不小的可能聯手跟我們作對。”   “不過我還能鎮住他們,隻要我不走,他們不敢反。”   言畢,他沉默了,大進能聽到他略微粗沉的呼吸聲,陸大古陷入長考,他麵臨著抉擇。   如果他抄秦皇嬴政的答案,他可以采用嚴刑峻法,消耗大量民力,以減弱富戶帶領民眾反叛的可能,就像驪山七十萬刑徒修皇陵、長城磚下埋屍骨那樣;就像東西方不約而同的選擇。   美索不達米亞平原的兩河流域滋養著眾多城邦,城邦需要職業士兵守衛,於是他們組建了軍隊,然後美索不達米亞人發現,一旦他們征召了職業士兵,他們就需要尋找敵人,發動戰爭。   寬廣、寧靜的尼羅河滋養了埃及文明,埃及有了農民和工匠,然後埃及人發現,一旦有了工匠,他們就需要建造點什麼。   如果讓士兵或者工匠無所事事,他們就會胡思亂想、製造麻煩。   古代許多看上去徒耗民力、勞民傷財的建築工程,本質上都是為了讓底層人疲於奔命、整日勞頓,沒有精力思考。   “....人民。”   大古吸氣,徐徐吐出:   “唯有人民。”   “用群眾的大力量稀釋富戶的小力量。”   “我們的目標和這些統治者不同。”   “等當地農業改革出成果後,把工廠修到當地去,繼續推行一定範圍內的掃盲、推行樂器、戲劇,滋養屬於普羅大眾的文化。”   “那些富戶也必將被捆上工業發展的戰車。”   這樣,即使他後麵的皇帝想亂來,也會被站在對立麵的絕大多數臣子阻攔。   種植業利益鏈、畜牧業利益鏈、礦業、鐵業等,聯係到皇帝本人,催化各個鏈條,重重牽製掣肘,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客觀上保證這個體係向上。   保證現行的治理體係可以在未來某個時刻由底層向上引爆。   他可以更放心些。   “這些是什麼。”   不再盯著地圖,轉身到一張桌邊,大進看到了桌上的幾張圖紙。   “燕地以前的馬車、戰車形製。”   陸大古解釋道:   “我想看看,他們的設計有沒有可取之處。”   和晉地一樣,燕地用兩輪馬車,古炎華的馬車大都是兩輪,這不是技術問題,而是炎華人專分出兩種用途,兩輪馬車載人、四輪馬車載貨。   而大古正在做的,車同軌,其實就是統一晉、齊、燕三地的馬車形製,讓軸距一致。   因為這個年代可不像後世,有那麼多平整道路。   人們所用的路就像魯迅先生說的:   世上本沒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   是靠人的雙腳和車輪碾壓出來的。   所以此時炎華的不同地區之間來回必須換乘馬車,否則,想象一下:   你從齊地坐車到魏國,軸距不同,對不上路印子,始終有半邊輪子飄著,結果馬車走著走著,哢嚓一聲,車軸斷了,剩下的路靠兩條腿走,風塵仆仆、流浪多日,幸運的沒有遇上吃人野獸,才半死不活地抵達目標。   “這個過程需要的時間會很長。”大古平和地說,“我們隻能讓人們必須接受。”   說著,他不由得想:   後世會怎麼評價我呢?   肯定逃不過“暴君”兩個字。   無所謂了,我根本不是什麼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