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武首次在神都城中感受盛世的煙火氣，街上的鱗次櫛比的商店，雖然門麵不大，但人流甚多，實際上在神都大多數人會選擇去東西南北四市去采購，但每個坊市的路程有遠近，所以如果采買一些小物件，街邊的小貨鋪反而便捷。 　　當然偌大的神都最多的不是小貨鋪，而是美食小販，他們幾乎一人一店，一店一車，推著自己改造的車鋪子，從早上一直賣到快宵禁，吸金能力不比某些實惠的酒樓差。 　　但是神都城裡麵也有城管，不良人。這些人商販必須向洛陽縣、合宮縣繳納賦稅，有正規的文牒執照才可以經營。 　　裴武在穿梭在街道中，體會最深的還是大周的女子，一路來不少的小娘子要他的聯係方式，主要是住的地址，裴武禮貌的拒絕，自己還未在神都站穩腳跟，不想招惹是非。 　　等到了古浮橋的碼頭，不少的巨船排著隊等待卸貨，貨主們神色匆匆，步履疾迫，像是還有無數的貨物等著趕到神都。 　　裴武搖頭嘆氣，神都和後世的大都市一樣，節奏很快，奔波不休，看似幸福，實則都是天選的打工人。 　　但此間唯有一人在碼頭側麵，盤坐垂釣，在河風的吹拂下，衣玦飄飛。 　　裴武心忖在碼頭釣魚的，腦子都可能帶點病，這麼嘈雜的人聲以及巨輪泊岸的浪花聲，能釣到魚那得是薑太公。 　　從他的角度看，古代的文人士大夫皆有中二的毛病，裴武猜想此人有可能便是陳子昂。 　　待靠近，裴武才將釣魚人看清，他一席黑色遒勁的胡服，玉革掛劍，眼若流星，臉頰上蓄了淺淺的胡須。 　　釣魚人看了裴武一眼，並未說話，繼續垂釣，裴武也佇立在他身旁，看著波瀾滾燙的水麵。 　　“釣上來了！”魚竿輕動，魚線沉躍。 　　釣魚人猛地起身，竿尖往上提，放線隨即收線，大呼道：“天公作美，是條大魚！” 　　魚浮出水麵，釣魚人抓住放在魚簍裡，收了竿，笑道：“你可知我為何在此處釣魚？” 　　裴武看著碼頭驚濤拍岸，笑道：“豈不是風浪越大，魚越貴？” 　　釣魚人一愣，大笑了起來：“裴郎是個有趣的人，有些魚喜歡逆流而溯，生存在最危險的地方，它們不畏懼冒險，無知恐懼，並且喜歡弄潮，但這種魚能吃飽，長的壯，味道極其鮮美。” 　　裴武道：“原來伯玉兄認出我了，哈哈，在我家鄉有句老話，早起鳥兒有蟲吃，早起的蟲兒被鳥吃，魚兒也不外如是。” 　　陳子昂拊掌，提起魚簍拍了拍，道：“話糙理不糙，不過今日不吃蟲，吃魚，吃大魚！才見裴郎，卻仿佛如同多年故交好友。隨我來，今日我們也要溯水而上，體驗這魚兒的樂趣。” 　　裴武見他做事果斷立刻，執行力極強，能感受到他灑脫不羈的性格，想著這樣的人，才能寫出驚天泣鬼的詩句。 　　陳子昂帶著裴武上了係在碼頭的小舟，舟內鋪滿了棕色的牛皮，有一個鐵架子，幾壇酒，泊舟的鉤索以及兩個蒲團。 　　他先是將泊舟的繩索解開，跳上舟，招呼裴武道：“裴郎速來！” 　　裴武縱身躍上小舟，兩人並肩而立，陳子昂在舟尾，劃槳被鐵絲固定，陳子昂拾起搖著道：“裴郎今日可有膽子隨我一同擊水中流！” 　　“有何不敢！” 　　“好！又得人生一知己，當浮一大白！我們先讓小舟自己漂一會兒，先吃烤魚再說，喝上小酒，豈不快哉。” 　　裴武皺眉，在洛水上如果不控舟，不說被風浪漂去何處，便是這洛水上萬國舟帆的樓船，都有可能把他們撞得舟毀人亡。 　　偏是陳子昂一臉的不在乎，拿出火折子吹燃薪火後，引燃炭石，介紹道：“這石頭可不尋常，乃軍中之物，見火易燃，其表麵包裹了蠟層火線，等待蠟層燃盡，這炭石便明火自燃，最是持久。” 　　裴武暗道這不是煤嗎，說的還挺神奇。 　　陳子昂來了興致，孜孜不倦的道：“這烤魚非常講究，關鍵在於火候！不過這洛魚鮮美，但除腥卻必不可少，裴郎，你身後的酒開上一壇，喝上一口，噴在魚身上。” 　　裴武暗道陳子昂不拘小節，但噴口水對他來說有點難以接受，笑道：“伯玉兄，且把魚簍給我，待我給魚兒灌上酒，腥味自消，此所謂好酒穿魚過，美味腹中留。” 　　陳子昂驚訝道：“竟有這種除腥的吃法，裴郎可說好了，既在神都，那就要按神都的規矩，可知魚頭酒？需滿上108杯，找書苑 www．zhaoｓｈｕyuan.coｍ 方至盡興。” 　　這個時代的酒精度數不高，裴武並不怕他，反而搖頭失笑道：“伯玉兄，性情中人。” 　　此時小舟已經順著水流劃到洛水中央，前方有貨船大喝道：“讓開！快讓開！危險。” 　　“有船來了！”裴武指著貨船道。 　　陳子昂灑然一笑，抽劍削斷魚竿，遞給裴武道：“裴郎且烤魚，最驚險刺激的時刻來了，且看我浪遏飛舟，展現我操舟的技藝！” 　　他劃著小舟，竟然不避讓前麵駛來的貨船，反而迎著麵沖了上去。 　　貨船的水手焦急的大喊著：“避開！快點避開！” 　　陳子昂在河風中衣袂湧動，雙手劃著槳木濺起浪花，高吟道：“三更酒，快哉風，馬前橫槊生死中，洛河水，瀟湘客，斬盡青絲徒奈何！” 　　劃船已經疾沖而下，陳子昂哈哈大笑，對裴武道：“裴郎坐好了！” 　　裴武按耐住自己因為兩船相遇而狂跳不已的心臟，用魚竿插入魚腹，開始在鐵匣上烤起來。 　　貨船掀起巨大的浪花，就在兩船即將相撞之際，陳子昂半槳滑動，縱身斜走貨船外壁，最後猛踩輕舟，小舟軌向變道，貼著貨船，摩擦遊離著錯開。 　　裴武差點摔進水裡，魚也掉進了洛河，巨浪更是將炭火澆滅，唯有幾壇酒還在小舟內骨碌碌的滾動。 　　“裴郎，好膽氣！” 　　陳子昂滿臉興奮，撿起一壇酒，猛地倒在嘴裡，呼喊道：“痛快！痛快啊！” 　　身後貨船上的水手猶自向他們的方向大罵，陳子昂充耳不聞，更加笑意昂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