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啊哈……” 　　昏暗壓抑的房間內，傳來陣陣疲憊的喘息聲。 　　天花板低低的壓迫在人的頭頂上，唯一的照明來自房間角落裡的一盞破舊的白熾燈。沒有窗戶，隻有一扇緊閉著的鐵質大門。這房間猶如監獄一般，牢牢困住了內部的囚犯，隔絕了他與外部世界的聯係。 　　“哈……哈……哈……” 　　他壓抑不住地喘著氣，疲憊的雙手再也無力把持住重物，鐵錘從指尖滑落，掉落在水泥地板上，發出沉悶的“咚咚”聲。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眼前的黑暗中終於出現一線光明，他借著緩慢恢復的視力望向自己滑膩的雙手：上麵染上了猩紅的血液，鮮血沿著指尖滴下，在地板上留下大片大片模糊的暗紅色血跡。而此時它正因脫力而顫抖著。 　　而離他不到兩三米遠的地方，一個黑暗的人影倒在地上，鮮血染紅地麵，刺疼了他的眼睛。 　　……這是我做的？ 　　我……是誰？這是哪裡？ 　　下意識地捂住了腦袋，原地緩緩蹲下。他隻覺得大腦像是被鋼針插入攪動，一抽一抽的疼……不，不隻有大腦……他又試探著觸碰他的左眼，感到又一陣刺疼：不知道被什麼東西劃傷了，眼皮此時正源源不斷地湧出鮮血。 　　……我是誰？ 　　他絞盡腦汁地思考著。 　　一個名字躍入了他的腦海，時候正好。 　　我，我是仇銘…… 　　這是哪裡？我在這裡乾什麼？ 　　……我不知道……我殺了人？ 　　混沌的思維直到這一刻才有了反應。仇銘的大腦終於開始運轉消化目前的情況。 　　……不，那不是人…… 　　估量著知覺正在緩慢恢復，仇銘踉蹌著靠近地上的屍體，忍著痛苦觀察“他”： 　　亂糟糟的毛發上沾著乾涸與新鮮的鮮血，半遮住了那張猙獰詭異的臉：毛發像狗毛一般叢叢生長；有著猩紅色瞳仁的眼球突出；鼻子像豬一樣突出，還從鼻孔處滴落著黏膩惡心的黃色液體；嘴角咧到耳根，未閉緊的嘴裡則是黃濁不齊的牙齒。 　　這是一個恐怖的怪物：身長十分矮小，隻有一米五左右；四肢肌肉隆起；寬而大的手腳上生長著細密的硬毛；指甲長而尖銳，上麵染著血跡。 　　又湊近了一些，仇銘注意到它顱骨上的傷口，形狀與錘頭符合：的確是自己殺死了它。 　　仇銘眉頭一皺。恢復的嗅覺提醒了他，整個房間內充斥著濃濃的血腥味、尿騷味混合而成的濃濃惡臭。 　　再仔細觀察，這個房間內的地麵散落著零星白骨，顯露出紅黑色；滿墻都是被利爪劃過的刮痕，染著血色，令人分不清墻體原本的顏色。 　　……這裡簡直就是個屠宰場…… 　　仇銘的目光又移向那唯一的光源，那破舊的白織燈即使連接著嶄新的電線，也在頻頻閃爍著。 　　然後他伸手嘗試觸碰電線，卻連踮腳都無法觸及。 　　仇銘若有所思地望向地上的屍體，它的影子投射在地上，不安的沉睡著……像它的主人一樣。 　　隨即像被什麼東西驚擾一樣，他將目光投向大門。 　　嘎吱嘎吱……”從大門處傳來鑰匙摩擦鎖孔的刺耳聲響，連帶著大門輕微的晃動。 　　那尖銳的聲音被拖的很長，仿佛開門人在故意折磨被困於裡麵的囚徒。 　　收回目光，仇銘隨手拾起地上掉落的鐵錘，然後沉默地站在燈光下，沒有任何其他的行動。 　　搗鼓了好一陣，伴隨著“吱呀”一聲，暗紅色的鐵製大門向內推開，一個身著黑袍的高大身影無聲無息邁了進來。 　　仇銘毫不猶豫地把錘子向它擲去，卻驚詫的發現錘子穿過了那人的身體，徑直砸向地麵，發出沉重的一聲嘆息。 　　“哦？你還活著？”那嘶啞乾枯的聲音中帶著一絲詫異。 　　黑袍人絲毫不在意自己被襲擊的這件事，他幾乎是瞬間移動到了那隻被仇銘擊殺的怪物身旁，饒有興趣地參觀著怪物的屍體。 　　隨即，他瞇眼望向仇銘，仇銘也毫不客氣的直視著他的眼睛：沒有眼球，眼眶內隻有不明的黑色火焰在其中翻滾、跳躍，從中湧現出難以計量的黑暗與惡意，仿佛隻是望上一眼靈魂就會沾染上汙穢。 　　他的臉乾枯瘦消，毫無生氣，猶如陳年的乾柴，隻差一把火就能熊熊燃起。 　　見仇銘毫無懼色地直視他的眼睛，那人咧開嘴角大笑起來，笑聲尖銳刺耳，在這詭異的房間內回響。 　　“嘿嘿，哈哈……嗬嗬哈哈哈……你真是有趣……”仇銘的身影倒印在了躍動的黑火中，“你真是個瘋子啊…………嗬嗬嘿……” 　　仇銘隻覺得這人有病：“這是哪裡？你是什麼人？我為什麼會在這裡？” 　　那笑得直不起腰的黑袍人聞言笑地更大聲了：“果然是個瘋子啊哈哈哈哈……” 　　仇銘平靜地說：“瘋子常指患有以表現在行為、心理活動上的紊亂為主的神經係統疾病的人。” 　　“我印象中的瘋子和你一樣瘋狂，而我才像個正常人。你為什麼會認為我是瘋子？” 　　那人終於不笑了，然而臉上還帶著一絲狠毒的笑意：“如果你不是瘋子，又怎麼會在這種情況下這麼冷靜的說話？” 　　他頓了頓，語氣怪異地補充道： 　　“如果你不是瘋子，又怎麼會主動要求加入我們，進行試煉？” 　　“試煉？” 　　“成為墮落者的一員，需要展現自己的實力，表明自己的忠誠。” 　　“唯有如此，才能獲得神明的垂憐，獲得重生。” 　　神明……墮落者……重生？這是邪教徒？ 　　沒有回答，仇銘隻是注視著他的眼睛。 　　仿佛為了證明什麼，黑袍人伸展著自己的軀體，眼中的火焰熊熊燃燒，他對著黑暗的天花板自言自語起來： 　　“偉大的神明，不朽的母親！ 　　血腥的屠戶，殺戮的惡神！ 　　殘忍拯救人類，冷血凈化暴行！ 　　聆聽禰的教誨，遵從禰的旨意： 　　命由天賦，惟有獻出生命，才能得到生命！”[1] 　　低聲念完這段話，他轉身平靜的注視著仇銘：“殘忍即美德。你已有資格成為墮落者的一員。” 　　仇銘摩擦著自己染血的手指，漫不經心地回答： 　　“說完了？” 　　那人的目光陡然陰暗起來。 　　“你那拙劣的騙術騙不到我，我隻覺得可笑。” 　　“真是瘋了……你對女神不敬……？” 　　“……邪教的運轉需要信仰的支持。如果是帶有試煉元素的儀式環節，為了儀式的神聖性和權威性，除非試煉對象異常危險，否則通常都會有其他邪教徒在現場監督。” 　　“部分主打‘救贖’的邪教會讓教徒在入會時懺悔自己的過錯，以此收獲‘新生’。而從你剛才的祈禱詞來說，在眾目睽睽之下殺人才更應該符合你們的血腥、墮落的教義。” 　　“你的實力很強，剛剛在我麵前瞬間移動。連我……都能擊殺這個怪物，我不認為你對付不了它。” 　　“因此，如果這是儀式，你充當的角色理應是本次儀式的監督人。然而你卻在我‘試煉’結束後才出現，不覺得挺奇怪的嗎？” 　　仇銘的聲音猛地低沉下來：“我想，我大概是被你們抓來充當這個怪物的食糧吧？”他頓了頓，“就像之前被你們抓過來的人一樣？” 　　“……很聰明嘛……不過如你所見，我比你強大太多了。”黑袍人無奈的攤開了手，“我隨隨便便就能弄死你。” 　　“我知道。”仇銘點點頭。 　　“我想你剛才故意提到‘試煉’，大概是想隱瞞事實，邀請我入夥。” 　　“沒～錯～”黑袍人攤開了手，“不過你主動毀了你的生路。” 　　“死的人絕不會是我。”仇銘斬釘截鐵地說，“我還有很多事沒能弄清楚，所以還不會死。” 　　黑袍人咯咯地笑了：“的確是個瘋子，那我就不和你浪費時間了。”他向前緩緩邁步，黑色的火焰在房間裡蔓延開來，帶來了陰冷的氣息，“我很期待你臨死前的表情……” 　　他的表情突然凝固了。他感受到自己的靈質向整個房間延伸，卻始終無法觸及仇銘的身邊；但從他的視界中觀察，仇銘的身上並沒有靈質的氣息。 　　難道！他終於反應過來，隻覺得身體一僵，就被強行控製住了。 　　“看來當邪教徒不僅會喪失生命，還會喪失智商。”仇銘嘲弄著說道，找書苑 www.zhaoshuyuａn.com “僅憑這一點我就不會加入你們。” 　　然而黑袍人卻無暇顧及仇銘的嘲弄，他的全部精力都集中在那死去的怪物身上： 　　在昏暗的燈光下，原本死寂的怪物影子此刻卻在緩慢蠕動著，陰影像波紋一樣化解、對抗著他的火焰！ 　　等到他釋放出來的靈質耗盡，那影子如離弦之箭一般徑直朝他沖去！ 　　霎那間，黑袍人身上黑光大盛，直沖天際。巨大的危機感使他來不及思索便直接燃燒起了自己的身體，用生命與陰影搏鬥起來。 　　沒有刀光劍影，也沒有血肉橫飛。在這場無聲的戰鬥中，處於被動的黑袍人毫無懸念的落敗了。 　　他的衣服同肉體一齊熊熊燃燒著，四肢攤開，在火中扭曲。眼中的黑火似乎察覺到喪命的危險，竟奪眶而出，直奔敞開著的大門而去，卻被未知的力量牽引著，最終落入一雙白凈的手中靜靜燃燒著。 　　房間內，無聲無息的多了一個人： 　　她擁有一頭黑亮光滑的微卷秀發，剪至齊肩，並未紮起；五官端正秀麗，眼眸黑暗幽深；皮膚呈現出病態的白皙；1米65左右的身高搭配半敞著風黑色風衣，搭配著白色襯衫和筆挺的長褲，給人一種十分乾練的感覺。 　　她十分優雅的轉過身來，抬眸望向渾身狼藉的仇銘，緩緩開口道。 　　“你好，我是夜城的工作人員。你可以稱呼我為阿比蓋爾。” 　　“請不用擔心，事情很快就會結束，你已經安全。” 　　“你已處於超凡管理局的保護之下。” 　　[1]摘取自泰戈爾《飛鳥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