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光燈之下沒有無關緊要的人,襯托重要人物的,往往不是那如柱般的燈光,而是燈光周圍深邃的黑暗. 末日時代的廢土上,無盡的黑暗中有一處如同聚燈光照耀的土地,這片土地仿佛連時間都被禁止了一般,從未有過一絲的變化... 土地上細棉般的黃沙在那場毀滅之前就沉睡於黑暗之中,而在那場毀滅之後,便迎來了等待. 等待一隻蒼白的手掌從黃沙中探出來... 那手掌上痙攣的手指在抖動著,猶如破土而出的竹筍一般... 從這片聚光燈照耀般的土地上,從那綿軟黃沙之中,緩緩地爬出了一個人來... 一個男人,一個光著身子的男人…… 牛奶一般的肌膚未掛一絲沙塵,健碩的胸膛,棱角分明的肌肉更讓男人看起來力量十足. 這是一個非常有範兒的男人,雖然也就二十多歲的樣子,可之所以用男人去形容他,是因為他有著刀削般的下頜,兩道劍眉更是透著一股剛毅,特別是那雙深邃的藍眼睛,仿佛天生就帶著一股執著. 此刻男人無一縷遮身,但卻他並不在意,而是第一時間就對周圍的環境進行了觀察. “十米之內全是黃土,質感很像海邊的沙子.” “周圍的黑暗太濃鬱了,都凝結成固態了,完全把這裡包圍了........” 抬起頭,男人望向了天空,頭頂的天亮的發白,可卻沒有太陽..... 就好像被困在了一口巨大的井裡,男人低下了頭,頓時眉頭緊皺... “這特麼有點不對勁啊....” 自己怎麼沒有影子? 突然想到一種可能,男人直接就給了自己一嘴巴,他需要驗證一下,到底他是人,還是鬼... 臉上火辣辣的疼痛感讓男人判斷出,有問題的應該不是自己. “這是什麼鬼地方?我這是在哪?我...我?......我是誰?”男人驚愕的發現,他竟然連自己的名字都不知道.... 沒有記憶,甚至一丁點存在於過去的回憶都沒有. 可如果他是憑空被創造出來的,那他為什麼會覺得腳下的沙子像是海沙呢? 最起碼海沙這個名字的概念是怎麼得來的呢? 男人看向了自己的腳下,看向了自己鉆出來的地方,他有一種感覺,此處的光亮不是來自天空,而是來自於腳下.... 似乎覺得鉆出來的地方應該還有遺漏,男人果斷在地上挖了起來,不一會,便從土堆中挖出了一樣東西. 這是一卷厚厚的羊皮紙,被一圈圈細繩緊緊的紮住,看起來很有年頭的樣子. 解開細繩,隨手打開,羊皮卷上的字便映入了男人眼中. “當你打開這份羊皮卷的時,肯定是懵逼的吧,你並不知道自己是誰,但你卻知道自己是失憶了,這種感覺很奇怪是不?別著急,請耐著性子聽我徐徐給你道來....” “那是一個陽光明媚的下午,經過長期繁戰的我,終於能抽出一小會時間來品嘗當地的美食了,本來我並沒抱多大的希望,可一道非常特殊的菜卻引起了我的注意” “在這個世界,肉類食材僅有煮烤燜煎這幾種簡單的烹飪手段,因為文明生產力低下,所以在飲食這一塊沒什麼深度,可這道特殊的菜卻不一樣,菜裡的肉片先經過掛漿,然後又經過了復炸,最後還調汁翻炒,這可就罕見了,要知道這種極為超前的烹飪手法,在這個世界僅隻有我一個人會(微笑),於是我產生了一個大膽的猜想....” “就烹飪這道菜的人,很有可能來自我的故鄉!” “這讓無比的驚訝,因為我的故鄉...不在這個世界....” “看來…有一個和我來自同一個世界的穿越者,被我發現了.....” “於是我第一時間便找到了做這道菜的人,也就是你,這對我而言並不困難,雖然在聽到“暗號”後你還想裝做不明所以,說自己並不知道什麼是宮廷玉液酒,但我沒給你繼續粗劣表演的機會,因為你不夠真誠(微笑),所以我隻能用強硬的手段,強製你和我坦誠交流了……” “當然了,雖然交流的方式有些強硬,但聊天的氛圍還是很和睦的,並且同在他鄉為異客,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趁著興奮的餘勁,我還把你打暈了..….” 看到這裡,男人的嘴角抽動了一下,結合現在赤身裸體的樣子,他馬上就有了不好的聯想..... “不要怪我突下黑手,即便同是穿越者,還都來自同一個地方,可我依然對你有所警惕,我在這個世界混的有些時間了,我窺視過命運,所以我知道,命運沒有偶然……” “雖說咱倆聊的不錯,但這並不意味著你我就有了深厚的交情,出於謹慎,我揍暈你之後便搜索了你的記憶,因為我想知道,這個世界既然已經有我了,那麼你是來乾什麼的呢?” “當瀏覽過你的記憶後,我第一感覺便是:你特娘的還真不是一個善良之輩啊,打暈你時的愧疚感頓時就煙消雲散了,甚至覺得乾掉你都沒有什麼心理障礙了.....” 看到羊皮紙中如此形容自己,男人挑了挑眉,心想:自己難道是一個壞人? 不由自主的,男人就把自己代入到了一些反麵的思考中,可是在思考過大量的罪行後,男人發現自己對某些罪行本能的就會產生反感,那麼甭管羊皮卷中說的真假,男人從直覺上判斷了下自己…… 大概不是那種最“混蛋”的人吧… 也不知道這算不算是一種自我安慰,因為還有一些“罪行”,男人卻頗覺得無所謂...... “不過可恨之人亦有可憐之處,你的過去很痛苦,你很極端,我能看到你沾滿鮮血的雙手在顫抖,也能看到你流下淚水中的悔恨,你認為你不得不去這樣做,是因為你背負了太多不屬於你的責任和折磨,本來,你該是個很有趣的人才對....” “當然了,我不是死你手底下的亡魂,自然也沒有審判你過去的資格,我不大確定該怎麼對待你,畢竟這裡不是地球,新世界啦,那麼是該友愛相處,甚至攜手共進,還是直接弄死你,替天行道呢?” “而且出於另一種考慮,就是剛才我所說的:既然這個世界已經有我了,那麼你是來乾什麼的呢?” “隻是偶然或者巧合麼?我從來都不相信巧合,命運的存在是有客觀性的,我認為你的出現隻能說明一點,就是我現在所做的事是錯的,而你,是來糾正我的,當然了,從實力的角度來講,糾正這兩個字對你而言多少有些想當然了,因為對比我,無論是實力還是潛力你都太弱了....” “所以我決定,用另一種方式來對待你……” “我不太喜歡當謎語人,更不喜歡一些故弄玄虛的話,所以我直接就給你掀開版本的答案好了.” “人類所有的快樂與痛苦,奮鬥與掙紮,都是某些存在用來消遣的,命運早已為我們規劃了一切,我們都是在按照劇本演戲而已,王子與貧民,富翁與乞丐,這在本質上其實沒有任何區別,都是扮演的角色而已,所做的任何行為看似是自我意誌的選擇,可這實際上隻不過是另一種必然而已....” “而且你覺得穿越很酷麼?不,這也隻是“取悅”的一種形式罷了!甚至可以說每個人都會穿越,這沒什麼神奇的,“世界”的數量遠比我們想象的多,甚至遠超乎我們的想象....” 看到這裡,男人不屑的哼了一聲,兩道濃眉直接挑成了八字,他的腦子處於特殊的失憶狀態,羊皮紙上的內容在先入為主的情況下,很容易就讓男人相信了一大半,可男人依然有所質疑和不屑,隻不過他不屑的是對方說了太多的屁話. 雖說失去了記憶就如同失去了人生,但男人心中卻依然篤定,所謂的,命運必然,一切皆是取悅,這有點太扯了,羊皮紙上說的太玄乎了! “當然了,以你的性格,大概率是不相信的,畢竟你很極端,很有那種我命由我不由天的範兒,不過在我看來這種範兒挺二的,那麼我換個說法,如果我們所做的,其實就是為了取悅我們自己呢?我們本身,就是那些被取悅的未知存在呢?” “我們既是主角,也是導演,既是製片,也是編劇,我們就是在取悅我們自己,站在更高未知層次的我們,用已知的低層次來取悅自己,這是很有可能的....” 更高的層次?羊皮紙上所說的倒是一個很有趣的設想,男人心想,難不成我們是在自己玩自己? “不要想的太復雜,其實這未知的層次很可能並沒有想的那麼有逼格,舉個例子,假設這個世界是臺開放的遊戲機,我們好比揣著鋼鏰的玩家,當我們走到了一臺機器前打算玩這個遊戲時,我們便會投進鋼鏰,然後以各種可選或者不可選的方式出現在這個世界,展開在這個世界的冒險...” “有些人活的輕鬆,可能就是他們投幣時選擇了輕鬆模式,或者他們隨機的很幸運,而有些人活的折磨,大概是因為他們選擇了困難模式,或者他們很倒黴,但最重要的是,這是我們自願的,真正的我們,隻不過是在不同的世界玩遊戲而已,我們,就是在自己玩自己而已.” “我們所經歷的一切,其實就是更高層次的我們給自己設計好的遊戲而已...” “至於這麼做有什麼意義,是否有什麼樂趣,也許隻有我們死後或者是“通關”後,品味這“人生的遊戲”時,在這個遊戲世界所發生的一切,我們所作出的每一個選擇,才是我們真正想要的“樂趣”吧?” “也許你會想,怎麼會有人選擇去經歷苦難,選擇貧困,歷經倒黴,淒慘一生呢?是覺得受苦得勁啊?還是覺得折磨舒服?是認為淒慘的人生有挑戰性啊?還是悔恨的過程有意義呢?” “還是沒那麼復雜,就如同我們去看電影一樣,為什麼所有人不都去看喜劇片呢?為什麼也會有人去看那些災難或者悲劇片呢?道理不是很直接麼,我們就是在消遣而已,無論是觀看幸福,還是觀看苦難,都是消遣,都是取悅...” “怎麼樣,我這個想法是不是逼格滿滿?其實說俗點也沒有什麼稀奇,如果穿越就如同讀書那般簡單,那我們活在現實世界中和活在書中就沒什麼區別了,穿越到一個世界,就如同讀一本新書而已。” “可這個世界我還沒通關呢,你卻“投幣”了,這就有點不仗義了,所以不要怪我抹去了你的記憶,無論我玩的怎麼樣,好歹等我通關了不是?這個世界已經有了我的羈絆,哪怕我猜測這隻是場遊戲而已,可麵對在這個世界所經歷的一切,我真的無法割舍.....” “命運已經注定了所有的開始和所有的結局,我們能操控的隻有從開始到結束的過程,由生到死,能品味的隻有過程而已……” “我想這就是玩這個遊戲的意義吧,當然了,我必須打出所有的好結局出來才行…” “所以呢....請等我通關之後,再換你來....” “抱歉了老鄉,我隻能選擇用另一種方式來對帶你了.....” “抹去你的記憶,是有多種原因的,這就不和你細說了,畢竟你也拿我沒辦法,我用一種扭曲的方式,把你的認知建立在了你的本能上,抹去了你曾經的自我存在感,簡單的說就是你懂的依然都懂,但卻忘了是如何懂的了,你會覺得很怪,但這並不影響你正常的思維和邏輯….” 這句話一下說到男人心裡去了,現在的他就是羊皮紙上所說的狀態,懂的雖然都懂,可腦海中的“配圖”卻有點不“同步”,因為他無法把自己也聯想進去.... 晃了晃腦袋,男人搖散了腦中的想法,那種“我知道這是怎麼回事,但我卻想不起來這種事是從哪知道的感覺”實在是有些費腦子了. “在打暈你之後,我對你做了個全麵檢查,還發現了一件有趣的事,就是你的眼睛有點特殊...” “按照我所在時代的說法,就是你左眼能看到的世界層次更深,而右眼能看到的世界形態更真,可如果你同時用雙眼去看世界,那麼就和普通人看到的一樣,沒什麼區別,不過話說回來,你穿越後竟然從未隻閉上一隻眼睛,也神了奇了…..” 看到這裡,男人隻覺得有些無語,畢竟他也不記得“上一次”穿越後都乾過什麼,為什麼沒有發現自己眼睛的特殊,但現在的他卻並沒有馬上去嘗試雙眼的能力,因為羊皮卷上的內容還不少呢. “至於你左右眼睛的能力怎麼運用,還是自己去摸索吧,我就點到為止了,畢竟我也不知道幾百或者幾千年後,這個世界還有多少超自然力量,這其中的技巧掌握和能力如何成長,就要你自己摸索了,當然在我的時代,對比我這層次的人,你眼睛的能力隻是聊起來挺唬人的....” 嘖嘖,這就是先穿越者的優越感麼?怎麼一而再,再而三的… 男人不自覺的又擰了擰眉,繼續讀了下去. “我抹去你的記憶後,還對你的身體使用了一種特殊的封印,這種封印能扛得住時間的侵蝕,但不會影響世界對你的同步(比如此文明的基礎傳承,語言和文字),而隻有在命運的安排下,這份封印才會“偶然”打開,當然了,你也可以理解為隻有在“劇情”需要時,你才會被解封(微笑)….” “但毫無疑問,這解封的時間絕對會是在幾百甚至幾千年後,後世會是什麼情況,我無法預知,你的出現讓我想到了另一種可能,但我已經走在屬於我的道路上,無法回頭了..” “沒準我會試著換個方向吧,可現在我也說不好,但隻要我成功了,那麼我推測你現在所處的大環境,已經不像我這個時代那麼“超自然力量”澎湃了,但話無絕對,如果你所處的時代依然存在著超自然力量,那麼你務必要敬畏恐懼,謹慎未知!” “即便說人間如戲,我們是在玩遊戲而已,可這些都隻是比喻和感慨,碰到實際情況,可別往這種思維上套,隻要你投入了感情,那麼假的也是真的了,勸你遊戲人生那是在反人性,要尊重求生的本能,我說的“投幣”世界,聽聽就行了…” “最後,作為同一個世界的穿越者,我給你留下了一份禮物,我不確定它能為你提供多少幫助,但前輩要有前輩的範兒,就用我這個時代的敘事風格來說吧!” “火焰會予你完整,大地與你無隙,風暴將成為你的翅膀,陰影擁你在懷裡,以此聊以慰藉,我們都注定了命運,秩序的守護並非毫無意義,哪怕終究都要走向混亂.....” “這份禮物是一枚戒指,已經融入到你身體中了,當然,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融入的方式我選擇的是非物理手段.…” 前幾句略微中二的話還好,可當男人看到“非物理手段”這五個字時,不由的菊花一緊,升起一股莫名的後怕感. “對了,你的名字叫做顏成,你既是自己人生的見證者,也是這個時代的見證者,穿越者要有高逼格,但重點依然是要超脫,做什麼真實的自己那是扯淡,人生就是無數的責任,莫要辜負,所以在這個世界好好的活一次吧!你的過去我給你抹了,但你的未來我依然選擇留給你....” 在羊皮紙的最下方,淡淡的筆墨下留了一個名字:錢寧. “我叫顏成?一個有著痛苦過去的“壞人”?被一個叫錢寧的穿越者抹去了記憶,然後在幾百年甚至幾千年後被命運解封?人生就是一場遊戲?” 這都是些什麼啊!感覺很艸蛋啊…… 這個名叫顏成的男人把羊皮紙翻來覆去又看了一遍,確定沒有什麼遺漏之後,隨手便扔到地上,然後一屁股就坐了上去. 沒有回憶,沒有過去,這就如同沒有了參考,對於羊皮之上的話,顏成並未有什麼特別的感受,或者說當過去不復存在時,人們自然而然就會特別務實. 顏成甚至還感覺到了一些輕鬆,是那種把肩上抗的重擔永遠放下後的輕鬆. “顏成啊顏成,現在你該乾什麼去呢?” 嘴上輕聲的嘀咕幾句後,顏成緩緩的閉上了右眼. 羊皮卷上說他的左眼能看到的世界層次更深. 那麼在這深層次的世界中,周圍濃鬱的黑暗到底是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