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圓月斜掛,銀輝傾灑,大地猶如覆霜蓋雪。 月光穿過枝葉縫隙,斑駁墨影隨風舞動,忽明忽暗,詭異非常。 陣陣蟲鳴之聲有節奏地唱響,與夜風吹拂窗欞的簌簌聲音交織呼應。 忽然,幾隻螢火蟲閃爍著熒光,掠過黑暗,仿佛飄飛的燈影,順著窗縫直接飛進了張繼的屋內。 最後,像是著魔一般撲進了燃燒正旺的燭火之中,化為灰燼。 “天乾物燥,小心火燭!” 隻見得空蕩蕩的街道上,一司烜左手拎銅鑼,右手提木槌,每走個三五步,便用木槌敲打銅鑼一下,並大喊一聲:“天乾物燥,小心火燭!” 張繼回想著傍晚時分在客棧見到街道的蕩青山,輾轉反側,睡意全無。 一名自在逍遙境的頂級強者,又是皇室四大供奉之一,還是六大天門之一真龍苑的大護法,確實不該出現在這麼一個小小的縣城之中。 或許,蕩青山來到姑蘇城另有目的,不是為了尋找失蹤的六皇子? 可是,當初誘騙六皇子前往萬春樓與狐妖會麵的正是四皇子。 而四皇子又與蕩青山關係密切,有著師徒情分,私交甚好。 還有,陳清天究竟被何人所殺?為何被殺? 接生婆在獄中突然暴斃而亡,至今死因不明,這其中又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 山村鬧夜鬼之事已經解決,陳大地又突然在今天一反常態,像瘋子一般喊著水鬼,這個水鬼又是什麼來頭,陳大地與水鬼又有著怎樣的瓜葛糾紛。 剪不斷,理還亂,真是越想越亂。 張繼撓了撓頭,最後索幸披衣而起,他又一次站在了傍晚所立的窗口位置,一縷潔白如霜的月光順著窗口縫隙照了進來。 張繼目光順著窗縫望著街道上拖著長長黑影卻漸行遠去的司烜,心緒怎麼也靜不下來。 盡管,前不久,慧根大師還告誡張繼要懂得隱忍。 忽然,透過窗縫的月光變得黑暗。 張繼豁然抬頭,便是發現不知何時,一雙犀利如刃的冷眸已是透過窗縫驀然地閃現在他的麵前。 那雙冷眸犀利而深邃,仿佛來自深淵,讓人不寒而栗,卻又能夠看穿人心。 一切偽裝仿佛都將在這雙冷眸底下無所遁形。 月黑風高夜,一雙泛著冷光的眸子突然出現在了窗口,而且還正順著縫隙與其對視,著實把毫無防備的張繼嚇得差點膽汁吐出來。 “少年,我們好像在哪裡見過?” 還不待張繼回過神來,窗外便又是傳來了一道蒼老而沙啞的聲音。 望著那雙冰冷的眸子,張繼一時之間慌了心神,不知如何應對。 顯然,張繼還沒有從驚嚇中反應過來。 “阿彌陀佛,真龍苑的蕩青山,你好歹也算是長輩,深更半夜以這種方式來造訪,不覺得有些冒昧嗎?” 而就在張繼還沉浸在驚懼中時,那其身後也是傳來了一道雄渾如鐘的聲音。 慧根的言語如同晴天霹靂,瞬間讓得張繼徹底清醒了過來。 “嗬嗬,沒想到啊,在這裡還能碰到寒山寺的慧根大師!” 蕩青山見狀,也不遮掩,直接手掌撐開窗欞,而後便閃掠而入。 “六大天門之一的真龍苑難道也喜乾些偷雞摸狗之事不成?” 聞言,蕩青山卻不怒反笑,視線緊盯著張繼,上下打量:“今天我無意間看到此少年,覺得好生麵熟,卻一時間想不起來,便一時興起冒昧深夜造訪,還望見諒!” “蕩供奉,你恐怕認錯人了,他決不是六皇子,他隻是與貧僧一路化齋求緣的小道士罷了!”慧根手持銀杖,緩緩走到張繼身前。 “慧根大師如此篤定,難不成對於六皇子也有所了解?!”蕩青山眼眸微瞇,皮笑肉不笑地盯著慧根。 “說實話,我與六皇子從未謀過麵。 但是傳聞六皇子心性怯懦,膽小如鼠,若是六皇子在深夜突然見到窗口縫隙趴著一雙冷眸時,不說直接嚇暈,至少也會驚嚇過度而大喊大叫吧! 更何況,六皇子自幼體弱多病,無法修為,斷然不會有如此澎湃氣血。 而小道士已即將踏入法相玄意境,能在如此年紀有如此修為,怕是拜入的宗門底蘊不會差於真龍苑!” “哦?” 聽聞此言,蕩青山也是麵露驚異,視線掃向床榻旁的桌椅,發現青衣道袍及青色劍匣,心中疑慮方才消減大半:“小道士氣血奔騰,靈氣旺盛,應該也算是一名修行者。 而六皇子孱弱多疾,心性膽怯,自然不是同一類人,是蕩某多疑了。” “既然如此,夜深風冷,貧僧也就不留蕩供奉了!” 慧根聽到,便直接下達了逐客令。 蕩青山也不拖遝,隻是沖著慧根客氣地拱手抱拳,留下一句叨擾,便躍窗而出,眨眼之間,便是消失在了朦朧月色之中。 “多謝大師!” “我已告誡於你,念動急覺,覺之即無,久久收攝,自然心正。 凡所有相,皆是虛妄。若見諸相非相,則見如來。” 說完,慧根便轉身離去。 張繼望著慧根的背影,腦海中,蕩青山的那雙冷眸卻總是揮之不去。 蕩青山的出現絕非偶然,更非巧合,而應該是有目的地刻意接近。 既然蕩青山有所行動,而且張繼心中也有重重疑惑,自然也顧不了那麼多了,索性便跟慧根大師簡單交代幾句話,便匆匆向著姑蘇城的監獄方向掠了過去。 望著張繼離去的背影,慧根雙眸微瞇,搖了搖頭,瞳孔深處卻是掠過一抹靈光。 ······ 姑蘇城監獄。 普通而昏暗的牢房,一般四麵圍墻,圍墻潮濕,墻壁上隱約能夠看見些許青苔以及血汙。 四墻隻有一扇鐵門和一扇鐵窗,門是用黑鐵打造,在其最上方,有著鐵欄布置而成的小窗口。 鐵窗同樣用黑鐵製成,月光從縫中穿透進來,在潮濕凹凸的泥土地麵折射出一縷縷層次分明的光斑。 在其牢房的左側角落統一鋪了一層薄薄的茅草,以作為犯人的床鋪。 當然,這樣的牢房隻屬於關押死刑犯、重刑犯。 至於那些尚未定罪的嫌疑犯或者犯罪較輕者,亦或者甚至是所謂的證人,一般五六人會被關押在一間牢房,吃喝拉撒都在一起,蚊蟲肆虐,惡臭和汙穢的氣味熏天。 若是有人願意掏一百文錢,也能單獨享受一間上等牢房,牢房之中不僅有木製搭建、上麵鋪了厚厚茅草的床鋪,甚至還有一個挖好的茅坑,就連鐵窗都比其他牢房要寬大。 因為女囚犯相對較少,而且若是將女囚犯與男囚犯關押在一處,免不了會做出出格的舉動,因此,監獄中也有專門關押女囚犯的牢房。 而接生婆因為涉嫌毒殺他人,且又是女性,所以便被單獨分配到監獄西北角最為偏僻的一間牢房。 此刻,張繼在羅班頭的帶領下,向著接生婆所在的牢房走去。 途中,借助著昏暗的火光,張繼打量了腰間掛著彎刀的獄卒,身軀挺拔,麵露兇相,雖說算不上真正的修行者,卻也算得上練家子,足以給囚犯造成不小的震懾。 啪啪啪! 就在此時,傳出一道道皮鞭抽打的聲音以及哀嚎之聲。 張繼皺著眉頭,瞥見了聲音來源之地,隻見得一人被懸空用麻繩吊起,亂發披散,隱約露出那張猙獰可怖的麵孔。 那人雙眼緊閉,眼角流血,鼻塌嘴破,膿血夾雜著碎牙從嘴角處淌出,渾身更是皮開肉綻,血痕累累,老遠就聞到一股刺鼻的腥臭味。 獄卒絲毫不顧犯人的死活,又是將胳膊高高抬起,而後猛地揮動皮鞭,鞭子便呼嘯著狠狠地抽打在囚犯的身上,頓時又是傳出一陣淒慘的哀嚎之聲。 “這些都是嘴硬的家夥,不給他們點顏色嘗嘗,他們永遠都不會說出真相!”羅班頭捂著鼻孔,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而後皺著眉頭扇了扇空中彌漫的腥臭味,道。 望著斑駁衣襟和皮肉在皮鞭抽打下逐漸開裂,張繼也是忍不住地蹙起眉頭:“可這會不會有屈打成招的嫌疑!” “不會,這些人作案兇殘,人證物證早就俱在,隻是他們害怕被斬頭,所以寧願受刑也不願意承認所犯之事。 畢竟,大夏王朝規定,隻要犯者拒不認罪,便不能強製畫押判罪,但是他們總有熬不住的時候!”羅班頭笑著解釋道。 聽到此話,張繼也是恍然醒悟,活著受罪總比被砍了頭強! 正是應了那句話:好死不如賴活著。 噗! 而就在張繼話音剛落下時,便是見得一旁又是傳出囚犯咳嗽吐血聲音。 張繼循聲望去,赫然發現那個罪犯像一灘爛泥躺在潮濕的地上,破爛的衣服上布滿血汙,裸露在外皮肉已經潰爛生瘡。 即使剛吐完一大口鮮血,卻伴隨著一陣劇烈的咳嗽聲,一股股血沫子又是從其嘴角處滴落下來,將胸前染得一片血汙。 “在這牢房之中總有幾個嘴硬的囚犯,硬骨頭自然要用嚴刑,這幾個家夥算是我見過最能熬得了,幾個月都不曾吐出半個字。”羅班頭微微皺眉,繼續道。 張繼神色依舊凝重,他突然覺得陳清天治理下的姑蘇城或許也僅僅隻是表麵上的繁榮,背地裡的骯臟與醜陋或許鮮為人知。 不多時,張繼便是在羅班頭的引領下,來到了接生婆生前所住的牢房。 一股詭幽、懼疑的氛圍悄然湧現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