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包間,幾個人已有了醉意正拉著李向東兄長弟短的嚷嚷。 黨小苗本就沒了吃飯的心思,見此情景,更是心生煩躁,便和姚滿滿一起勸眾人散場。 一眾人勾肩搭背的到了前廳,又踉踉蹌蹌出了店門,幾句客套的車軲轆話說了又說,一陣握手擁抱之後方才散去。 文文去院裡推自行車,黨小苗跟他倆說我一會送文文回家,他往西一指:“不遠,你倆在這等我吧。” 姚滿滿說:“那多沒意思我倆也去,遠點還不行,你倆該乾啥乾啥,我們不看。” 說著和李向東頭頂著頭鵝鵝鵝的笑。 黨小苗說:“隨便你們。” 說罷往西去了,往西五六十米,路燈下街邊果然有一個木頭門樓,年代久遠古香古色,木頭已風化的沒了棱角,色如沙土,酥朽的不敢去碰觸。 縣城地方小,人都歇的早,十點多鐘街上已人影寥寥,橘黃色的街燈,有氣無力的立在街邊,一條街都昏昏欲睡的樣子。 文文推著車子和黨小苗並排走,倆人緩步慢行,黨小苗巴不得沒有目的地,永遠這樣幸福的在地球上溜達下去。 文文說:“明天去梅山?” 黨小苗:“嗯。” “去幾天?” “不知道,估計要兩天。” “你還回來不?” “當然回來。” 文文掩飾歡喜故意問:“回來乾啥?” 黨小苗一時語塞,微微發窘,但瞬間明了她的語意,於是順勢大膽道:“回來找你。” “找我做啥呀!”文文嬌聲道。 她停了腳步,看他,眼眸明如皎月,清澈的宛似月光照進他的心底,讓人心神蕩漾。 黨小苗心咚咚亂跳,腦子裡像有一本詞典飛快的翻動著,卻看不清楚一個字。 他心裡慌亂不知道說什麼,此情此景卻又不得不說話,情急之下,竟冒出一句:“沒事,我找……找你玩。” 說完自己臉也紅了,窘的想找個地縫鉆進去。 文文轉過身去咯咯的笑噴,車子差點撒了手,等平息笑聲,回身說:“好……我等你。” 說完又忍不住咯咯的笑。 笑了一陣才說:“你回來了我請你去個好地方,風景一流美!” 黨小苗說:“好,好。” 又走了幾步,路燈突然全熄滅了,街道瞬時變了色調,眼前一片黑暗,過一會才慢慢顯出月光,不是很明亮,淡淡的一層。 文文抬頭看看天空:“停電了,前麵那個巷子就到家了,你回吧,回來了記的來找我。” 黨小苗戀戀不舍,月光裡文文一襲白裙,潔白純凈,畫中人似的靜靜對著他。 黨小苗心頭一熱,竟魔怔了似的伸出手握住了文文的手,文文的手在他手裡顫抖了一下,黨小苗慌忙鬆開,說:“我走了,過兩天來找你。” 晚上躺在床上,黨小苗回憶著握住文文手的過程和感覺。 溫潤如玉,柔若無骨,輕輕地一抖,心都要融化了,多美好的夜晚。 竟然觸摸了她的手,他疑心是不是強烈願望產生了臆想,他嗅了嗅自己的手掌,想尋覓文文留下的氣息,卻隻聞到一股煙草味。 不知怎地忽而又想起了成飛說東子要去文文家提親的事,如果真有此事,文文又豈會那樣深情…… 成飛說的話哪些是真話?提親是咋回事?明天就要去三哥家了…… 紛紛思緒的間隙,困意霧氣一般彌漫過來,他沉沉睡去了。 早晨,屋外一陣窸窣響動把黨小苗弄醒了,他支著枕頭半坐起身,側耳細聽。 院子裡一片雜遝的腳步聲,還有院門輕微開合的響聲,好像還有人壓著嗓子說話。 他忙推一下身邊的姚滿滿,低聲說:“快起,院裡有人。” 他一躍而起輕輕下了地,剛剛站穩,幾乎同時房門砰的一聲被撞開,幾條人影猛撲進來。 黨小苗本能低身貓腰往前一靠,一個人從他背上飛過去,轟的撞在桌子上。 緊跟著第二個又撲上來,抱住他一起滾在地上,混亂中黨小苗朝對方襠部一拳砸下去,那人哎呀一聲放開了他。 黨小苗餘光一掃,土炕上姚滿滿正騎在一個人身上揮拳,同時他後麵有個人摟著他的脖子用力往後拉扯。 黨小苗飛身上炕幫姚滿滿。 這時門口有人驟然大喊:“別動,警察。” 黨小苗扭頭看去,見一個穿警服的人,一手指著他,一手舉著一把手槍。 此刻,李向東已讓人摁在地上,手背在後麵上了手銬,一隻皮鞋踩在他背上。 姚滿滿也停了手,被兩個人按在炕上。 那個被黨小苗打了襠的人,捂著肚子過來,抬手就是一巴掌怒道:小子,敢襲警,摘老子的桃,讓你摘,摘…… 那人說一個摘字發狠似的在黨小苗的腦袋扇一巴掌。 此刻屋裡已是塵土飛揚,一片狼藉。 他們三個給上了銬子,被人推推搡搡往外走,姚滿滿不停叫嚷:“為啥抓我,犯啥法了。” 李向東也嚷嚷著:“你們哪個單位的,看看工作證。” 黨小苗沒說話,他數了數一共八個警察,七個便衣,一個穿警服的,什麼事情要來八個警察,還帶著武器。 穿警服的上前正色道:“少廢話,到地方就知道了。” 院門外停著兩輛警車,警車一路鳴笛進了縣城一個大院,黨小苗瞅見大門口掛著縣公安局的牌子。 院子裡是幾排平房,車停下來,他們被分開帶進三個屋子裡去。 黨小苗被帶進一間辦公室,先是一頓搜身,錢,香煙,傳呼,鑰匙所有東西都掏出來放到桌子上。 然後警察給他開一隻銬子,黨小苗以為解脫了,不想那人拉著銬子,走到靠墻的長椅邊,一貓腰把銬子一頭在椅子腿上,說:“蹲著別動。” 說完開門出去了。 屋裡一股潮濕的味道,兩張桌子背靠背,最裡邊是一張床和一個文件櫃。 一路上黨小苗把自己短暫的人生回顧一遍,除了前兩年跟人打架,互有流血受傷,但肯定沒出人命,除此便在沒有啥和法律沾邊的事。 他腦子一片空白,實在沒啥可想的,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抓錯人了?被陷害了? 此刻他極度想抽一隻煙,聽聽門外沒動靜,他悄悄展開雙臂去夠桌上的煙和火,試了幾次都沒夠著,想了想,又轉過身伸出腿腳去夠。 眼看碰著邊了,門外忽然傳來腳步聲,他趕忙蹲好。 一個上了年紀的老警察端著個白瓷水杯進來,後麵跟著一個年輕警察拿著紙筆。 倆人各自在桌前坐好。 老警察打量打量黨小苗,示意年輕警察可以開始,年輕人提起筆來問他姓名,年齡,家庭住址,籍貫等等例行問題,並逐一記錄下,問完放下筆,看了看老警察。 老警察端起水杯和了口水,緩緩道:“馬上二十歲了,是非對錯都懂,說說自己乾的事吧。” 黨小苗一臉疑惑狀:“我……我乾啥事啦?!” 老警察盯著屋頂一角,神態像個京劇老師父聆聽徒弟哪句唱詞沒唱對,說:“沒乾啥,沒乾啥我們找你,給你個機會好好想,好好說。” 黨小苗皺起眉頭思考的模樣,停了一會說:“我真沒乾啥,不知道你們為啥找我,是不是弄錯了?” 老警察擠出一點笑容:“弄錯了,弄回你來就錯不了。” “王冬梅認識吧?”老警察問。 黨小苗答:“認識呀!” “陳三認識吧?” 黨小苗說:“認識呀!” “王冬梅家人報案,說王冬梅丟了錢。” 老警察停頓了一下,喝了口水說:“咋,還要我往下說。” 黨小苗瞬間明白了,他腦子快速轉動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