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我是來參加復試的。我叫樂佳，我上次帶U盤過來的，你還記得麼？你昨天電話通知我今天來進行老板親自麵試，我來的有點晚了，路上堵車。”樂佳穿了一件格子襯衫，一條就牛仔褲，背著黑色瑞士軍刀雙肩包，經典的程序員扮相。 　　“啊記得記得，樂佳是吧，老板說一定要我通知您今天過來親自單獨麵試！您總算過來了，我剛準備再給您打個電話。您稍等一下，我通知一下老板。”今天的前臺妹子穿了一件俏皮的露肩泡泡裙，一米六左右的身高，盤了個可愛的丸子頭。 　　樂佳自認不算社恐人士，前臺小姑娘也很熱情健談。上一次初試來的時候，樂佳麵試完和前臺聊了半天，了解到前臺妹子叫湯圓，也是大學剛畢業沒多久，應該比自己大一屆。上學時候絕對是校花級別的小美女，性格也很開朗，渾身充滿了朝氣。 　　投了好幾家簡歷，也麵了好幾家，但是樂佳對這家叫“猿佳”的遊戲公司印象最好。主要原因還是因為這個青春靚麗的前臺妹子，看來公司HR部門也是把他們這些技術宅男的喜好拿捏的死死的。 　　“老板讓您去他辦公室聊，在四十樓頂樓，這是門禁卡。”前臺妹子湯圓放下電話，笑瞇瞇的遞給樂佳一張電梯卡。這個公司的實力很強悍啊，竟然有一棟四十層的大樓。 　　樂佳記得上次來麵試，自己是在十二樓和公司VR遊戲部的技術總監談的，主要都是一些技術層麵的問題，這個方麵樂佳還是很自信的，別的麵試人員都是排隊進去五分鐘結束，他進去卻和技術總監探討足有半個小時，感覺到最後臨走總監還有些意猶未盡。自己給總監留下這些年自己編寫一些AI算法，總監讓他回家等復試通知。 　　其實樂佳還是有點後悔的，自己太年輕氣盛了，上次麵試的時候在總監麵前有點過於賣弄了，甚至還糾正了總監幾個技術性錯誤。要是這個總監心胸哪怕有那麼一點點狹隘，估計自己這個“愣頭青”也不會收到復試通知。至於留下的AI算法倒沒什麼大不了，那隻是一個初步的程序構架雛形，距離核心內容的完善還差得很遠，不過炫技那是完全夠用了。 　　“對啦，我不該多嘴來的，不過就是看你特別順眼。這還是老板頭一次親自麵試應屆大學生，他看過你的作品庫後，感覺特別重視你的才華。我們技術總監也是給老板強力推薦你，無論如何要老板把你安排在他的項目組。這都是我在HR總部那裡八卦來的，所以呀，您懂得，嘻嘻，待遇要求什麼的別客氣！老板有的是錢！”前臺湯圓拉住樂佳的襯衣踮起腳在他耳邊悄悄說，說完還沖他眨了眨眼。 　　真要命啊！樂佳趕緊笨拙的沖前臺妹子舉了個“OK”的手勢，精神恍惚的走進了電梯，滿腦子都是湯圓那雙卡姿蘭大眼睛和晶瑩透亮的粉紅色小嘴唇，心砰砰的跳個不停。至於她在自己耳邊哈氣時說了些啥，是沒記住一點。 　　在電梯裡傻笑著發呆了好一會樂佳才想起來要刷卡按樓層，上四十樓電梯裡，公司員工們進進出出走了足足有七八分鐘，這一路上樂佳低著頭，一副社恐模樣·，而他腦子裡把和前臺妹子一起生的孩子叫什麼名字都想好了。 　　電梯的到達的“叮”聲把樂佳的白日夢思緒打斷了，電梯裡除了他自己已經沒有了別人，電梯樓層數字顯示四十層，已經到達頂層。 　　電梯門緩緩打開，映入眼簾的是金碧輝煌的浮誇而又高級的裝修風格，像極了電影中的高端會所。電梯正對麵是一扇緊閉的雙開大門，大門旁邊的助理臺空無一人。 　　沒有人負責傳報，但是他也不能乾等著，隻好硬著頭皮自己推開了大門。我還不是你們的員工呢，隻是老板麵試環節，膽子大一些！要不卑不亢！樂佳暗暗給自己打氣壯膽。 　　門裡麵沒有想象的奢華家具，隻有一片巨大的空曠空間。墻壁四周都裝滿了書架，堆放著滿滿的書籍，那些書籍看起來並不像附庸風雅的假貨擺件，都是些貨真價實沉甸甸的玩意兒，中外書籍都有。 　　遠處靠近落地窗的位置，有一張巨大的老板桌和空蕩蕩的老板椅。整層一眼可以望到頭，除了多到數不清的書架和平層中心的會客沙發。連個人毛都沒有，看來老板並不在這裡，那前臺為什麼會讓自己上來，還說打電話確認好了。 　　樂佳遠遠看到老板桌子上有一本翻開的很厚的大開本書籍，落地閱讀燈也亮著。 　　按道理他應該規矩的坐在大廳中央的會客沙發上等著，也許老板人有三急等會就回來了。但是樂佳好奇這家公司的老板在看什麼書。一般來說，從一個人閱讀的書籍可以大體了解到這個人的文化水平、認知能力和行事風格。於是樂佳徑直走到了老板桌前，用手指擋著翻開那一頁，合上書籍查看封麵。是一本英文書，字母是倒著的一時看不出來是什麼名字，於是他把書轉了一百八十度。 　　“《七號牧場文明史》，是一部科幻小說，讓你失望了，小夥子。”一個渾厚的聲音從背後傳來，嚇了樂佳一跳，差點沒蹦起來。他連忙把這本英文書攤開原樣擺好在桌子上，回頭望去，是一個年紀大約在五十歲上下的中老年人，雙鬢有點白發，身材消瘦，個子也不高，留著精心修剪過的胡須，穿著歐式的襯衫西褲以及一件精致的西裝小馬甲，及其合身，明顯就是裁縫量身定製的，看起來十分昂貴。 　　老頭優雅的從馬甲口袋裡拿出一條手帕，擦了擦濕漉漉的雙手，徑直走到桌旁用水晶酒樽給自己倒了一杯洋酒，應該是威士忌之類的。 　　“來一杯麼？”老頭把酒杯舉到他麵前。 　　“不不不，我不喝酒。”樂佳窘迫的慌忙擺手。“對不起對不起非常抱歉，我不是有意窺探您的私隱，隻是剛才這裡沒有人，我這人從小到大都在學校度過，沒見過什麼世麵，初入社會看什麼都好奇……” 　　“哈哈哈哈沒事孩子，什麼私隱不私隱的，不過是一本閑書，是我的一位老友寫著玩的，沒有發表過，私人裝訂起來隻給我們一群內部老友傳閱，個人認為寫的不錯。我看你的簡歷上說是精通英語，想來讀起來不怎麼費力，感興趣的話可以借給你看看。”老頭豪爽的把手中的滿杯洋酒一飲而盡，親切的拍了拍樂佳的肩膀。 　　“不了不了，我們這技術宅的哪有那麼多時間看書，通常一天十幾個小時都在寫代碼。中學時候還特別喜歡閱讀，但是現在生活節奏緊張，再也沒有那些精力和心境了。”樂佳忙推辭。 　　“這樣生活是不對的，有句俗語怎麼說來著？‘生活不止眼前的茍且，還有詩和遠方’，‘詩’就是閱讀，‘遠方’既是旅行。讀萬卷書，行萬裡路，方能感悟人生。”老頭微笑著拿起桌上的《七號牧場文明史》合上遞給了樂佳。“我堅持借給你，你雖然還年輕，但你的人生很苦短，應該多多體驗別人的思想，不要渾渾噩噩度過一生。” 　　書籍很厚很重，看出來老頭雙手舉著依然很吃力，樂佳也不客氣了，連忙接過書，拉下雙肩包放了進去。借書給我……有借就有還！那我還得再回來還書，這是不是表明我麵試成功了？老板麵試隻是走個形式認個人？ 　　“你是不是覺得老頭子我站著說話不腰疼，仗著有點臭錢就倚老賣老的教育還在努力為組建家庭奮鬥的年青人品味生活？”老板為自己又斟了一滿杯酒，一隻手舉著杯，一隻手親切的搭著樂佳的肩膀，輕擁著他來到了辦公室外麵碩大的露臺上，來到了玻璃圍欄旁。 　　你看下麵那些行人，密密麻麻的，行色匆匆，像不像一群兢兢業業的工蟻？他們做著五花八門的各種工作，每份工作單看起來並不能為社會文明做出什麼貢獻，但是放大格局和視野，他們整體卻一日日緩慢推動著整個藍星的文明發展。文明的車輪在穩步徐徐轉動，無論多了或者少了任何人，都不會對文明的發展速度產生什麼影響。你不做的，終究有別人會去做，你犯過的錯誤，也擋不住別人再去犯一遍。” 　　樂佳不明白這個老頭老板今天是喝多了興致高還是他本來就是這個風格，為什麼會拉著自己天馬行空的聊這些不著邊際的內容，薪水、年終獎、假期安排、股權激勵什麼的一概不談，我是來打工的耶，打工人格局有限，又不是來會老友的，為什麼聊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不會是想PUA我給我畫大餅吧？ 　　“個人的作用太渺小。至少，我以前一直是這麼認為的，直到我看到了你關於AI構架搭建的作品，小夥子，我的想法改變了。”老頭將手中酒一飲而盡，目光灼灼的望著自己。 　　來了！切入正題了！前麵做了這麼多鋪墊，終於來到正題了。隻要談到他的本行編寫程序，樂佳還是真就自信滿滿。為了和前臺未來老婆湯圓的幸福生活，老板既然話裡話外給自己這麼高的評價，那我就不得不好好敲你一筆了！ 　　壓抑著自己內心的激動，準備和老板好好商談一番薪資待遇問題，自己沒什麼談判技巧，先探探對方的口風，不要著急表態，不管什麼條件，一定要說先回去考慮下，日後答復。對，就這樣！ 　　樂佳低頭一邊暗暗盤算著，一邊得意著自己的職場人生天胡開局。 　　正低頭盤算著，忽然發現自己的鞋帶開了，鞋帶子踩在自己鞋底，在這種場合，真是太不優雅了。 　　他連忙彎腰蹲下準備係鞋帶，保持自己的優雅，忽然感覺頭頂一陣急風襲來，伴隨著玻璃酒杯落地砸碎的清脆聲音。老頭心臟病發了？樂佳來不及係鞋帶慌忙起身，卻感覺背上磊滿書的雙肩包頂起了一個什麼東西。 　　“啊！！！！”伴隨著一聲淒厲的逐漸遠去的吼聲，樂佳嚇得背對圍欄呆立在原地一動不敢動。 　　許久之後，如同被定身的樂佳才意識到，老頭已經不在露臺周圍，他慌忙轉身扒著玻璃圍欄向樓下望去。 　　四十層太高了，稍微有點恐高癥的人從四十樓往下看都會頭腦眩暈，樂佳沒有恐高癥，他隱約看到大樓下麵趴著一個人，旁邊應該還流淌著血跡，周圍圍了一群行人，他們一邊在向上看一邊在指指點點，雖然高到看不到他們的五官，但是樂佳能感覺到無數雙目光在聚焦著自己！ 　　這是什麼情況？這一切都發生得太快了，樂佳都來不及思考！但是他心裡很清楚樓底下趴著的那個死人，就是他麵試的這家公司的老板，那個剛才還和自己談笑風生的老頭子！ 　　四十層太高了，他甚至自己都沒有聽到人體落地的聲音。那麼高，應該落地聲音很大吧。 　　樂佳雙腿一軟，扒著玻璃癱坐在地上，精神有一絲恍惚……他不明白為什麼前一秒自己還在興奮的麵試中，下一秒就突然出了人命！ 　　天空陽光燦爛，藍天白雲，四十層的露臺上竟然一絲風都沒有。樂佳抬頭望著刺眼的陽光，眼前有一些發黑…… 　　“情況我們都大概了解了，現場沒有監控，但是經過背景調研職員問詢，我們也了解到，你和胡雲天胡老板，並沒有什麼利益情仇瓜葛，你沒有前科，背景清白，也確實沒有任何殺人動機。但是有一些疑點我們還是要再仔細了解一下。”滄桑的中年男性林警官麵容硬朗，臉上有一些未刮乾凈青色胡渣，他一臉嚴肅，示意他旁邊的年輕女警開口，女警麵容清秀，戴著一副銀絲眼睛，顯得很知性。 　　“您是說……當你蹲下準備係鞋帶的時候，當時胡老板離你大概有一米遠是麼？然後他的酒杯掉到地上摔碎了，此時你受到驚嚇，站了起來，中止了彎腰動作。”女警嚴肅望著他開口道。 　　樂佳此時坐在審訊桌前，麵容憔悴，頭發蓬亂，無精打采。 　　”應該有一米多，我是聽到酒杯摔碎的聲音，嚇到了，我以為老板……胡老板他發心臟病了還是什麼，所以酒杯從手裡滑落，電視劇裡都是這樣演的。當時我的雙肩包裡裝著他當時借給我的一本厚書，所以包鼓得很高，我當時起身的時候感覺我的包把什麼東西頂起來了，後麵我才意識到，應該是我不小心把胡老板頂下了高樓，這……這完全是一場意外事件，我是去麵試的！已經到了老板麵試的最後環節，胡老板看過我的作品之後對我非常欣賞，我們還沒有談到薪資待遇問題！我不是故意的！”樂佳一邊回憶訴說，一邊不自主的搓著審訊桌上包裹的鐵皮。 　　“嗯嗯，這些我們都清楚，我們沒有說你故意把他推下樓，你別激動，我們跟你的家人和同學都核實過了，你的專業，還有公司的招聘人員，證詞都一致。但是我們不明白的是：胡老板離你一米多，這個距離這麼遠，為什麼會被你起身這個動作頂下樓？他要完成這個事件，從物理上分析，必須是在向你以很快的速度沖過來才可能發生。你背對著露臺玻璃圍欄是吧？難道他是想把你推下樓？你蹲下係鞋帶是個意外突發情況？”女警摘下眼鏡閉眼捏了捏鼻梁。“我們是想問，你和胡老板的談話，一直都是非常愉快的進行的麼？一個高新科技公司的老年企業家，社會名流，對一個年輕麵試者，做出這麼富有攻擊性行為，這很反常，請理解我們對案情的斟酌。” 　　“我不知道，找書苑 www.zhaoshuyuａn.com 應該確實是撲向我的，也許是失足跌倒吧，我想不到其他可能。難道他一個上市公司老板，身家千萬，放著碩大的公司不管，突然抽風要把一個從來不認識的麵試求職者從四十米高的露臺上推下去麼？圖什麼？”樂佳雙手捂臉上下搓動。 　　聽到這裡，兩位警察也是一陣苦笑，確實兩個當事人都沒有丁點要把對方置於死地的作案動機。這場墜樓案太離奇了。 　　“樂佳同誌，這幾天辛苦了。其實上麵已經定性下來這就是一場意外墜樓事件。局裡驗屍官也確實在死者的血液裡發現了酒精含量，應該是老年人不勝酒力失去了對身體的控製，這個情況也會體現在在我們的報告中，希望您精神狀態不要被影響過多，意外總有發生，生活還要繼續，是吧？”林警官說著和女警一起起身和樂佳握了握手。 　　“感謝你積極配合我們的工作，等下你就可以走了，回去先好好休息一下，休息完還是要詳細寫一下你和胡老板從開始見麵到結尾墜樓的所有詳細的對話過程和內容，我們要備案，確實誰遇到這種情況都挺崩潰的。”女警麵露不忍，安慰到。 　　樂佳木然的點點頭，行屍走肉一般站起身。兩位警察又安慰了一番把他送出了警察局大門。 　　陽光灑在樂佳身上，照出地麵一團黑影。手機一直在震動，父母親戚朋友的電話和信息已經打爆，但是他並沒有心情回復。 　　從這裡回家有十幾公裡遠，他準備像個炮灰喪屍一般，就這麼慢慢一步一步挪回去。路上好好思考一下，過些日子要不要去求個簽拜個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