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昊望著醉夢生,並未著急出手。 這位絕世才子臉上泛著迷人的微笑:“閣下可還能一戰?若是實在醉得厲害,不妨先去醒醒酒。神殿子弟,素來光明磊落,絕不會趁人之危。” 中年文士原本似醉得連站都站不穩,聽了東方昊的話,倏然抬頭:“你是神殿的人?” 東方昊拱手為禮:“不才有幸,拜在誅邪大主教琉璃氏門下。” 醉夢生推了推玳瑁鏡,笑道:“琉璃盞那個匹夫,還厚顏無恥地活著嗎?” 東方昊臉色劇變,目光霎時間冷峻下來:“閣下請注意言辭!大主教豈是你可隨意玷汙的?” 醉夢生一反往常儒雅的模樣,仰天狂笑,神情極為桀驁:“稱其為匹夫,倒是抬舉他了。應該稱為劊子手、嗜血者、冷血人屠才是。” 此言一出,在場諸人無不色變。 自神子恕開創父神殿以來,歷時數百年,一直是大陸上的至高信仰,被各國奉為國教。在父神殿威勢最盛的年代,神殿的律令被視為至高無上的意誌,淩駕於國君和世俗律法之上,就連各國儲君繼位,亦必須經由神殿的許可,方可登基。 自宗教改革以來,神殿逐漸與世俗政務分離,卻依然具有極大的影響力。 神殿之中,地位最崇高的便是四位樞機大主教,曰觀星,曰誅邪,曰昭化,曰七誡。琉璃盞便是其中的誅邪大主教。四位大主教德高望重,地位尊崇,即便是各國君主相見,也決計不敢出言不遜。醉夢生這番狂語,已然是對神殿的極大褻瀆。 東方昊眼中殺氣畢露,長劍出鞘:“在下本不願與你這醉漢一般見識,但閣下屢屢出言不遜,辱及神殿,狂妄至極!此乃自尋死路,怨不得旁人!” 醉夢生輕輕搓著手上的戒指,笑道:“說句話便是死罪,神殿的威風果然大得緊。” 東方昊不願再逞口舌,一聲長嘯,挺劍直刺學究的胸前。 劍鋒離學究尚有六尺之遙,東方昊手腕一抖,長劍在空中劇顫,化作七、八道劍影,虛實交錯,一股腦兒地罩向醉夢生。在場的試煉者皆為識貨之人,見其劍術的造詣驚人,不少人當場喝彩,其中尤以傀女的聲音最響。 劍影臨至三尺,醉夢生卻不慌不忙,騰出一右手,竟然就這麼探向利刃。 “完了!完了!他果然是喝醉了!”沙迦看得心焦,正猶豫要不要出箭救下那學究,卻見醉夢生將戴著銀戒的食指對著劍影輕輕一叩。炫光乍閃,漫天劍影霎時間蕩然無存。那公子手中的長劍,莫名其妙地便少了半截。東方昊心頭大駭,急忙抽身後撤,定睛細看,卻見斷刃處光滑如鏡,上半截劍鋒竟就此憑空消失,就連半分殘屑都未留下。 饒是東方昊見多識廣,膽識過人,此刻也不由得麵無人色:“你,你使得什麼邪術?” 醉夢生並不答話,一個踏步上前,右手前伸,直探其麵門。 學究的動作看似不快,東方昊欲待閃避,卻驚覺醉夢生的手卻始終迎在其麵門前,無論他如何挪騰奔躍,那手始終籠罩著他,且以恒速持續逼近。公子驚駭欲絕,將身法提到極致,企圖脫離其右手的陰影,卻絲毫不能脫離半分。 醉夢生反手向前,將銀戒在其眉心輕輕一叩。 霎時間,東方昊眼中的驚懼盡褪,轉而化作一片茫然。 這位絕世才子仿佛醉酒一般,踉踉蹌蹌地左搖右擺,晃得數下,隨後轟然倒地。 他的雙眼無神地探著天空,目光渙散,如同癡呆似地喃喃自語,唾液不受控製地淌下嘴角。 寂靜……死一般的寂靜。 在這令人窒息的寂靜中,醉夢生搖頭晃腦,推了推玳瑁鏡,望向升龍:“考官大人,估計這人是沒法子開口認輸了,能煩請您宣布結果嗎?” 升龍尚未答話,神殿的另兩名試煉者殘星和誡心已飛速沖入場中。殘星將東方昊抱起,稍作查看,眉頭緊皺:“他識海受損,氣息紊亂,我從未見過這般異狀……” 誡心抽出長劍,直指醉夢生,怒喝:“你對東方兄長做了什麼?” 學究笑道:“我看他腦子不大好使,所以敲打了他一下,可能是他的腦殼不結實,所以敲傻了。唉,這個年頭,傻子比聰明人活得開心,對他來說,或許是件好事。” 誡心聞言大怒,長劍一挺,便向學究刺去。 醉夢生笑吟吟地望著他,正要出手,卻見一團黑影如颶風般卷入場中,橫隔在兩人中間。 誡心隻覺得虎口一陣劇痛,手中的長劍已被人憑空奪了去,不由得一驚。他的劍可不是尋常凡兵,而是神殿為了本屆試煉,特意賜予他的聖兵,稱得上是削鐵如泥。這人居然能徒手奪劍,這手上的功夫當真是非同小可。 誡心抬頭望去,卻見抓著他長劍的,正是本場的考官,升龍。 北地至尊斜目睥睨,冷聲道:“龍階對決,死生各有天命!既然技不如人,就怨不得別人!這是霸都,不是神殿!既然來參加試煉,便得守這裡的規矩。你們之後要尋仇,隨你們去,但此人既已勝出,在試煉結束前,便不許擅自出手!若還有下次,不會再這麼客氣!” 諾月和雲千錘也都趕到了場中,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水祭司走近誡心,低聲道:“聽他的。這亦是為你們好,東方昊的事,待此間事了,再做計較。” 誡心望了望升龍,又看了看滿臉笑意的醉夢生,牙關緊咬:“明白了,便依水祭司之意。” 升龍將長劍拋還,誡心收起佩劍,扶起東方昊下場。殘星卻沒有一同離去,反而踏上前來,正對著醉夢生:“閣下方才擊毀東方兄長佩劍的……可是‘虛空’?” 中年文士側著臉,眼中含笑:“你這孩子,倒是識貨。” 殘星迎著醉夢生,目光如炬:“閣下究竟何人?為何要與神殿作對?” “我?一個普通的學究罷了,不過是興之所至。”學究笑嘻嘻地回道。 “閣下實力超絕,我自忖非你敵手。但是你褻瀆神殿,重傷東方兄長,我決不能坐視不理!待此間事了,希望閣下能接受我的挑戰,一決輸贏!” 醉夢生斜眼打量著他,臉上泛出一絲戲謔,搖頭道:“還不是時候啊……” “不是時候?” “太弱,實在是太弱了……”學究從懷中抽出《百花繚亂》,微微扇了幾下,“現在的你,我實在提不起任何興趣。想要挑戰我,你得更強、更強才行,當你真的有資格向我挑戰時,不用你來找我,我自會出現在你麵前。” 殘星心中一悸:“我與閣下……是否見過?” 醉夢生卻似沒了興致,不再理會他,徑自轉身,搖搖晃晃地回到席間,再度趴在桌上,呼呼大睡起來。 隻是這一次,再也沒有人覺得學究的醉態可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