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陽城南一隅,舊公路上久違的喧囂而嘈雜著。 被封閉的路段,救護車從遠處駛來,如同曠日持久的戰爭過後,殘敗而雜亂。 機動摩托車發動機的響聲如同一道驚雷,破壞著這殘破不堪的哀悼。被擾亂氛圍的現場上,隊員們黑紅色的製服上滿是血漬。 又一聲嗡鳴聲響起,追逐前者的軌跡全速前進。 晨曦破開了最後一縷陰雲,金黃的河水映照著漫山遍野的雲煙。 伊河河畔,龍門橋上,遠處的石窟蓬蓽生輝,近處的悲傷愈演愈烈。香煙飄在空中,被河風清晨的河風輕易吹散。 摩托車在公路上一個急剎,恰好挨著另一輛停下。“喲,洛家二少也有一個人陰鬱的時候啊。” 她一把奪過洛安手中燃到一半的香煙,手中火焰升騰,將香煙焚燒為飛灰。她輕佻地對洛安說:“不會抽就別抽,吸進去吐出來,像什麼樣啊。” 男人沒有做任何反抗,就像對這場戰役中逝去的一切,對他來不及挽留的一切。 清晨的河風拂過心尖,他們二人沉默良久,考量著意義重大的事。 “自責嗎?你來晚了,沒能見到逸哥的最後一麵。” 他還是沉默不語,但心中似有大雨傾盆。 “回去吧,回去做你的少爺。你有個侄子,洛家還不至於絕後,但失去了你大哥,洛家就沒有說話的人了。” 洛安開口回話道:“那你呢,我如果回去了以後,誰陪你做以前那些事?” “無所謂了那些有的沒的,”她扭頭盯著洛安,腦海中飄過陣陣過往點點滴滴,“洛家的血脈要是斷了,對於整個洛陽來說也是一個大損失,你回去之後,得延續這枚火種。” “延續?我三十好幾了,這恐怕不是我該想的。” “讓你陪我走了這麼長的路,你後悔嗎?”她沒有身穿[禦靈衛]的製服,取而代之的是一件飄飄灑灑的深色皮夾克,風自昨日的晦暗中呼嘯而過,仿佛眾生都將前往一個既定的終點。 “記得我們曾經在XZ的高原見到一種白鶴,它也被稱作比翼鳥。人們看中的是它們的堅定,因此這樣描述它們:‘比翼鳥的另一半死去後,它們也不會再找一個新的伴侶’。” “當時你……”洛安的嘴幾乎在一瞬間被突如其來的手指堵住,他隱隱感受到豎在自己嘴唇前的手指傳來一絲如玉的冰涼。 “我覺得,人們總是在失去後才懂得珍惜,卻常常忘了那些熙熙相照的過程。洛安,這些年來謝謝你,有我在,沒有什麼是遲的。” 她雙手捧住男人的臉,輕輕踮起腳尖。溫熱的雙唇相遇在過往旅行中的景色編織而成的美夢中。她放棄了語言上的陪襯,對他們而言,這就是最好的告白。 料想著未來的每一步一腳印,過往的影子常伴隨著匍匐前進,任何過去與未來的牽絆,都時常刻苦銘心。 城市另一角,市民迎著風間露水,踏上早市的道路。雨後的清晨,微風清涼,淌過夏暑的街角,拭去昨日的高溫。 封閉路段,回到現世的眾人放下了心中沉重的壓力,卻難以解下沉重的心情。這一夜他們付出了太多,可結局依舊不盡人意。 “理事長先生,[同現儀式],失敗了,還有人在幻境夾層裡。” “馬上統計傷亡人數,上報申請費用補貼。剩下的我親自解決,今夜諸位都是有功之人,你們守護下的是一整座城市,生者以自強為榮,為死者默哀。” 幻境夾層,那裡是煉獄,是死亡,是被上位者支配的雨夜。 四下斷壁殘垣遍布,雨滴敲打著地麵,哼唱著旋律,那是死亡的搖籃曲。 雨夜下的“皇帝”俯視著地上的四人,它的力量完全恢復,雨水流淌過它偌大的身軀,治愈了先前的一切傷口。 這一幕輕易地剝奪了他們生的希望,洛清圓母子緊緊相擁,戰火中的母親,總會滿懷保護孩子的欲望。 磅礴的金色光芒依然升騰,甚至更加明亮而璀璨。 秦毅瞪大了眼睛,妻子年輕時的身影與並肩作戰的畫麵一幅幅交織重合。 他拚盡半生追逐的背影,又想再消費半生守護的摯愛。他難忘的是也是在這樣的一個雨夜,她終於敞開心扉,他為她一筆一畫地規劃那些金紋的圖案,如同規劃他們明星般的未來。 秦毅跪倒在泥沼之中,雨水洗刷著他的血液,緩緩流下。因為大雨天漫天飛舞水花,所以水幕遮蔽了男人無聲淌下的淚水。 在無數光的聚焦點上,她回頭看向了眼她的“男孩”,那曾是她少女時的救贖,那些年華裡,相較於每日破曉的晨曦,他才是那漫山遍野的曙光。 浪漫與感動留存於世間,兇狠的殺意須臾間飛躍。頃刻間,[雨夜]便做好了俯沖的預備,它席卷起千層波濤,從天而降,萬千雨滴猶如他的千軍萬馬。 洛清圓見勢開始試圖掙脫母親的懷抱,大驚道:“快躲開,媽媽!” 金色長劍在側麵迅速擲出,燦爛的星辰破開雨幕。但[雨夜]在這一瞬間,便已經來到洛清圓麵前,它四肢化為利刃,瞬間自下而上劃過洛清圓的麵前。 與此同時,長劍也深深刺入雨夜後背。一陣鮮紅飛濺,母親便就此在洛清圓麵前離開人世,塗餘洛清圓待在原地,怒目圓瞪。 尖銳的嘶鳴聲陣陣襲來,秦夫人借著破損的樓房,一躍到[雨夜]後脊,再次緊緊握住紮在[雨夜]背後的金色劍柄。 半空中,那龐大的軀體淩空搖曳穩定身型,她雙手拔出金劍。感受到劇烈痛苦的[雨夜]瘋狂地掙紮著,將背後的女人甩落在地,借著她調整身型的空擋,[雨夜]迅速將雙翼重重砸下,掀起滾滾煙塵。 對於秦毅而言,失去她,與世界崩塌無異。他努力地挺起身型,此刻,一種超人的決心冉冉升起。他周身逐漸被一層紅色霧氣所籠罩,他再次站穩腳跟,舉劍架起劍術的起手式。 洛清圓一瞬間心領神會,他翻滾至母親的靈力槍支旁,快速舉起並架出瞄準的姿態。青色的紋路凝聚在麵門上,剎那間便有了形狀,那是一個形同貓頭鷹的圖案,此刻熠熠生輝。 在[雨夜]的攻擊再次落下前,他以迅雷不及之勢俯沖向那龐然的軀體。青色的彈道劃破長空,完美地命中[雨夜]的頭部。 金色的長劍血氣縈繞,深深地刺向[雨夜]的後背,再借著慣性,秦毅用肩膀狠狠將[雨夜]頂開。 “我……我不會讓你……”秦毅踉踉蹌蹌地邁步向[雨夜],他在那一次爆發後,雙眸失去了光彩,嘴中不斷裸露血紅。 周圍寧靜得唯餘風聲,早晨的每一縷陽光,都在盡心盡力地洗刷昨日的痛楚。[雨夜]的身影正在漸漸消散,化作露水般的光點,消散在晨曦下。 [雨夜]茫然地看著自己即將消逝的雙翼,洛家母子見狀,不禁鬆了一口氣。而秦毅也在這一刻即將失去意識,倚著長劍跪倒在地。 他的上下眼皮反復拉扯,在昏迷的邊緣反復試探,隻為了能看看愛人的狀況。但他卻因此,看到了他沒齒難忘的一幕。 [雨夜]趁著消散前的最後一刻,將秦毅同樣失去行動能力的妻子挑飛到空中,雙翼在一瞬間挺立得筆直,穩穩接住飛在空中的女人。 那鋒利的雙翼徑直刺穿女人的身體,它也在這一瞬間,化為泡影,煙消雲散。 在最後一刻,秦毅看到的是妻子瞪大的雙眼,那水靈靈的眸子中淚水縱橫。她用最後的力氣,想對秦毅說一聲“對不起”,但殘留的餘力卻僅僅隻能勉強改變嘴型。 而少年時期的洛清圓,是那可望而不可即的旁觀者,他盡收眼底,他無能為力。 緊閉的眼眸下,渾身顫抖不已,他盡力避免目睹這殘酷的一幕,去避免親眼看著那位溫柔的女人死去,但偏偏這一瞬間,痛苦刺激著他的潛能,那死亡的場景,冰冷的謝幕,是他即使閉上眼睛,也能清晰看到的一幕。 周圍的一切頃刻間土崩瓦解,無數符文飄蕩在四麵八方,眼前的破敗也歸於往日的盛景,充斥著血與淚的幻境也浮現出現實的蒼白。 洛清圓看著現實世界中的陽光和大地,也筋疲力盡地倒下。 但周圍的符文又再次亮起,頓時間,四周傳來土地崩裂的聲響,無數建築轟然倒塌,還伴隨著潺潺水聲。 數不勝數的腳步聲急促而密集,是救援隊與施工團隊到來,封鎖了現場。 “快看,那是秦統領,呼叫總部,即刻調用救護車,迅速展開救援。” 西裝革履的中年男人迎麵走向現場,身後跟隨著一眾老牌[禦靈衛]。 “辛苦理事長從首都連夜趕往洛陽,能夠受到總部的如此重視,真是讓我們中都分部,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蓬蓽生輝啊。” “洛陽好歹是六朝古都,城中的文物或是古建築更是難記其數,如今的慘狀,也算是國家的一大損失。” 他們行走在斷壁殘垣之上,嘆息著悲劇與慘狀。廢墟中,一個孩子在滿目瘡痍的背景下,雙目中填充滿仇恨。他嗯拖拽著一把與身型極其不符的大刀,走向領導團。 赤紅色的紋路同樣體現著青澀的雜亂無章,他衣衫襤褸,完美地顯露出身上的紅紋。 “你們,都是道貌岸然的混蛋!你們根本沒有為保護城市做出什麼,你們……” “哪家的小孩,注意禮數!”如果臨近的侍衛抓起他殘存的衣領,將他提在半空中。 “放開我!放開我!”他胡亂揮動著拳頭,在空中搖搖晃晃。 被稱作理事長的中年男人走到他跟前,輕笑道:“昨晚,你見到大怪獸了吧,是不是很可怕?” “很大的怪獸,但是阿蠻不怕!因為就是怪獸殺死了阿蠻的爹爹,害阿蠻沒有唯一的爹爹也沒有了。” “像那樣的怪獸,還有很多,如果阿蠻不出手,可是會有很多孩子要像阿蠻一樣。” “總有一天,阿蠻會殺光所有怪獸!” 少年的稚氣臨雲當空,理事長不禁欣慰一笑,道:“跟我走吧,我會帶你殺光所有怪獸。” “那麼,你叫什麼名字?” 侍衛在理事長揮手示意下放下阿蠻,再次自由的少年,快步跑向剛剛手中的斬馬刀,緊緊抱住那不和大小的刀柄。 “阿蠻叫曹弋安,禦靈曹家第四十二代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