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本應該是初冬,但在東北,氣溫卻已經降了下來,天空像一張破舊的帆布,似乎馬上就要兜不住將要降下的鵝毛大雪。不同天氣預報所說,吉林差著一場雪,盡管隻有呼嘯的北風,卻依舊將我的思緒一起卷進這般令人壓抑的天氣中。 我曾愛著一個姑娘,我幻想過她為我穿上婚紗的那天,我們彼此眸中真摯的目光和嘴角噙著的笑容。隻可惜造化弄人,一個普通至極的東北小子配不上那個家境顯赫的南方姑娘,一句什麼“門當戶對”的狗屁拆散了我們。曾經的山盟海誓不能當飯吃,我們的故事也必須有個結局。曾經口口聲聲說著愛她,但她離開時,我卻連她眼角的淚水都無力拭去。 “繁星老師,小人采訪一下你,”坐在溫暖的火鍋店裡,屋內的溫暖和窗外的寒風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你當年是怎麼想的,人家唐欣那麼好的姑娘你怎麼就分手了呢?” 梁秋的問題我不願意回答,搖搖頭從銅鍋裡夾出一片羊肉,“都過去三年了,我都放下了,你的好奇心怎麼就這麼重呢?” “不不不,”梁秋抿了一口杯子裡的酒,推了推眼鏡,擺出一副老學究的模樣,“你沒有放下她,絕對沒有。” “你大學四年連個對象都沒處過,一個單身狗在這裝什麼情聖?”聽到他這麼說,我差點一口酒噴出來,“行吧,那你說說為什麼?你這麼說也得給我個理由吧。” “你不願意提她,說明你的心裡還有她,她就像是你心裡最不願觸動的疤。至於另一方麵嘛……”梁秋壞笑一聲,“三年了,你都不再找個女朋友,除了念念不忘我真想不到別的理由……總不能你擱這守寡呢吧。” “去你大爺的,”我笑罵一句,“我就是太忙,沒時間……” 梁秋沒把我的話當回事,吃上一口菜後繼續自顧自地說:“她要回來了。” “誰?” “唐欣。” 我的筷子懸在空中,上麵夾著的好像不是肉片,而是我脆弱至極的心。 我錯了,隻不過我到現在才發現。我一直以為唐欣隻是我生命中的過客,相遇然後相離,一別兩寬,但當這個名字再次出現在我的生活中,再次聽聞她的消息時,我才意識到當年的自己多麼離譜。 “你聽誰說的?”我吃飯的欲望已經消磨殆盡,放下碗筷,我聚精會神地看著梁秋,渴望從他這再得到些消息。 “你別用這種眼神看我,很嚇人。”梁秋見我認真起來,他也不禁正色,“我就說嘛,你聽到她的名字還是會這麼緊張。” “當年咱們玩的好的幾個說要聚一聚,基本沒冒過泡的唐欣卻說等她回吉林……”說到這,他把眼睛瞇成了一條縫,看的我心裡直發慌,“你不會……把QQ群都退了吧……” “我……”我雖然沒退群,但是QQ這種聯係方式我自從大學畢業之後就沒再用過了,以前想著和過去的自己做個了斷,現在想想卻感覺傻得可愛,“你甭管那麼多,接著說。” “人家在國外進修三年,回國不留在南京,直奔著吉林來,你自己想想這裡頭是不是有貓膩?” 許是冬夜的酒最是醉人,又或是當年的夢更醉人。無節製地喝酒把我從飯店往家走的記憶硬生生從我的腦中剝去,再次睜眼,空無一物的天花板才讓我意識到自己的所在。 揉揉因為醉酒有些陣痛的太陽穴,倒上一杯水,我看著客廳時鐘的指針剛好掃過十二點。 當年意氣風發想要在吉林混出名堂來,帶著夢想的少年就是世界上最閃閃發光的人;如今時過境遷,社會上一次次的碰壁和家人一遍遍的催婚已經讓我遍體鱗傷,按部就班地成家立業好像已經成為了我新的夢想,隻是就在剛剛那一瞬間我才意識到,這些亂七八糟的狗屁又是誰的夢想? 就在這時,一陣手機的嗡嗡震動聲打斷了我的胡思亂想,一個陌生電話的此時來電倒是讓我頗為詫異。 接起電話,對麵卻是死一般的寂靜,這也讓我愈加厭煩,正要掛斷,一個讓我魂牽夢縈的聲音倏地響起,讓我的內心久久不能平靜。 “許繁星,是你嗎?” “唐……唐欣?” 電話那邊唐欣的聲音讓我懷疑自己是不是做夢,我狠下心抽了自己一個嘴巴,鉆心的疼痛逼迫我認清了現實。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繁星,你還是那麼古板,都過去這麼多年了,手機號還是這個。”唐欣的聲音再次響起,她那古靈精怪的調調依舊沒變。 “你……有什麼事嗎?”我一直以為經過幾年社會的打磨,我的性格已經可以經歷各種風雨,但在她的麵前,我嗓音中的怯懦還是不經意地流露出來了。 “來救我。” 聽了這話,我倒是不緊張了。自從認識她以來,凡是真出了什麼大事,她一定會說的十分清楚,而不是一句模棱兩可的“救我”就輕易了事的。 “我跟你遠隔重洋,我心有餘而力不足,愛莫能助嘍。”受到酒精的影響,我的言語倒也不像之前那麼拘謹,雖然多年沒有說過話,但我還是開起了玩笑。 “你敢掛電話我就整死你。”該說不說,東北這塊地方可真是人傑地靈,當年懵懂無知的南方姑娘也學會了這種彪悍的詞語。 “那你也不可能在吉林,我上哪兒救你去。”我不想多扯沒用的話,準備掛斷電話。 “老地方,貳柒酒館,今天晚上我會一直在這等你。” 電話被掛斷了,無聲的手機放在耳邊,我卻好似聽到了自己心中的驚濤駭浪。貳柒酒館是我們當年在一起最常去的地方,毫不誇張地說,那裡就是我們愛情從無到有再到失去的見證地。 她曾是我的愛人,是我曾願意付諸一生的人。如果沒有梁秋飯桌上的幾句話,我或許也不會有如此的觸動。 “真他媽的命中注定。” 披上羽絨服,我的生命又一次沉浸於風雪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