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元596年,紫禁城,禦花園 “古人有雲‘有花堪折直須折,無花空折枝。’雖亦有‘何須美人折’一說,但我亦非美人,摘亦何妨?” 一人站在一株西域供品千雪樹前喃喃自語,修長白的手正要伸向一朵含苞綻放的噙雪花。 “住手,這裡的花是不能摘的,被人看見會被砍頭的,”一個清脆的聲音在他背後響起,“而且花亦有情,亦會貪戀韶華,摘了多可惜。” 聞言他回過身,首先映入眼簾的竟是一對清澈剔透的眼睛,不惹一絲塵埃,就像十年前南方獨孤世家進貢的那對紫水晶,自己有多少年沒有見過如此無暇不含雜質的眼睛了呢?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見慣了勾心鬥角,聽膩了阿諛奉承,一個利字,竟鮮有人看透!一陣無由的悲哀略上心頭,兩條劍眉不禁微微皺起。 在他回首的一刻,她不禁為眼前的男子深深震撼。 一身月牙白的席地長袍,黑色長發隨意的披在肩後,隻是用一根紫色綢帶束起,整個人散發出無比高貴和典雅的氣息,但最讓人難以釋懷的是他那漆黑狹長眼眸中的那份深邃,漠漠的眼光中藏有一種難以言明的悲憫,讓人心碎。仿佛黑洞般,無窮的吸力讓人沉迷其中。 她想,他就像那傳說中忘我峰之巔的千年雪蓮,孤獨,遺世,清高。 這讓她記起三年前初入宮選為才人時在承歡宮裡見到驚為天人的當朝皇後,四大美女之一的軒轅輕柔,她的眼神也像他般憂鬱,但他們又都憂傷的執著而堅定,她不由認為這世上可能也隻有他才配得上那被人贊為“世上有佳人,絕世而獨立。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寧不知傾城與傾國,使人難再得”的“傾城輕柔”。 隻是那當朝皇帝李逍遙不會同意吧,想到這她不禁噗呲一笑。這個風流皇帝的事跡當真是三天三夜也說不完。 琴棋書畫詩辭曲賦無不精通,造詣非凡,凡人終其一生也無法達到的境界對於他來說就如探囊取物般輕鬆,讓人嫉妒的發狂。隻是他似乎唯獨對武功毫無興趣,一次醉後曾言終生不會碰萬兵之王――劍。 七年前,李逍遙邀當時號稱“石佛”的王朝圍棋第一人洛克薩斯對弈,三日二夜後仍無法分出勝負,給世人留下一付至今也無人能解而被津津樂道的殘局――“玲瓏局”,此後洛克薩斯便閉門封棋。 六年前,他禦駕至天下第一名寺“普渡寺”與當世活佛,大悲神僧論禪三日,大笑而歸。最後神僧在閉關前對座前四大弟子感慨道:他若身在佛門,那麼千年來無人參透的《易筋經》之“大梵天境”也許就能有人悟透了,神僧也連嘆三聲可惜! 五年前,他又一時心血來潮作《江山美人圖》,揚言要尋遍天下美女以成百美之數,在文淵閣畫完第九十九個美女後,不知為何,大醉一場將之畫作付之一炬。 四年前,他三月不上朝,積牘如山,三朝宰相司馬德操大怒,手持先皇欽賜丹書鐵卷,闖入前清宮禦書房,見他手持天下第一大教“三清教”典籍《道德經》臥於榻上,竟問道“牙齒與舌頭,孰硬?”這也被後人諷為“天下第一問”。可憐老丞相一氣之下,告老還家不問世事。 緊接著他又立皇後軒轅輕柔之子,年僅七歲的李無憂為太子,破王朝“後宮不得參政”的李氏家訓,授軒轅輕柔垂簾之權,輔太子聽政。在世人的議論紛紛中閉關去了,至今三年無任何音訊。 正如民間所傳“世間第一風流種,卻是皇帝糊塗蟲”,對於這個夏朝第二十六個皇帝,世人是三分嘲諷,六分羨慕,維餘一分嘆息。 自顧著遐想的她並不知道那男子正打量著她:好一個可人,麵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曉之花,眉如墨畫,顧盼神飛,文彩精華,令人見之忘俗。雖尚未完全脫其稚氣,也算不得絕色,但也有一份難得的清純,想他閱女無數,仍不禁要為她喝彩一番。 見她這身穿著,應該是個才人吧,女無美醜,居宮見妒,希望如此出眾不俗的她不會在這世上最骯臟的地方受太大的委屈…… 似乎是發現自己想的太多了點,他的嘴角泛起一個自嘲的淺笑。 她看到他的微笑才回過神來,見那豐朗修長男子正注視著自己,臉上不禁浮現兩朵紅雲。 好一個旁有兩頰生梨?!對於美好的事物,他總是打心底喜歡的,就算不能占有,能看在眼裡對他來說就已經是一件很愜意的事了,那就像是在欣賞上天的藝術品。 “你叫什麼名字?”他的話有一種讓人無法抗拒的蠱惑力,聲音很好聽,是飄逸中不失純正的那種,略微帶著磁性。 “青絲,柳青絲,”看著他深邃而溫柔的眼眸,她不由得低下了頭,“別人都喜歡叫我青兒。” 他兀自摘下了那朵噙雪花,自語道;“此花分三瓣四瓣,且以五瓣者尤為稀少,大陸十大名茶中的‘五露淡雪’就是采其五瓣者,取銅盤承花間朝露煮了而成,堪稱一兩千金。” 他將那朵花遞給她,“你不會告發我吧?”眼角有一絲調皮的狡黠,和剛才的他判若兩人。 一種是閱盡人事浮沉老人的滄桑,一種是孩子般無邪的天真,它們在他身上完美的融合在一起,讓他有一種奇異的魅力。 雖然明知他是在開玩笑,她還是漲紅著小臉說不會不會,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生怕他會誤會似的。心裡還在為他的莽撞而擔心,這可是皇家的禦花園啊,那個風流皇帝李逍遙花了無數精力才建造而成,這裡麵的每一株花草無一不是珍品,被他知道了還了得。 但其實心底還是很喜歡他送的這朵噙雪花的,看著素雅至極的它,就有一種溫馨的感覺縈繞心頭。 “大膽,你是何人,竟敢私采禦花?”一個滿臉惶恐和憤怒的侍衛見到柳青絲手裡的花朵,大聲喝道。 “我,我……”柳青絲的一張粉嫩小臉漲的通紅,想要辯解又不知如何開口,這讓原本就清純可愛的她更添幾分顏色。 “既然不說話,就隨我去一趟宗人府。”說罷就要拉人。 這些禦花園裡的侍衛可不懂憐花惜玉,看這個女子也並非得勢之人,不過是一小小才人罷了,諒她也無甚背景。聽老的侍衛說當年一嬪妃折了一花枝正巧被那皇帝撞見,仍被狠狠嗬斥了一番。 他眉頭不禁又皺了幾分。 “何事喧嘩?”遠處兩個雍容貴婦在婢女攙扶下姍姍走來,隻見一個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齒如含貝,眉宇間自有一番動人風韻;另一個則稍稍瘦弱一些,但更惹人憐愛,兩人春蘭秋菊,各有千秋。 “參見雪妃娘娘、星妃娘娘!”顧不得摘花的二人,禦花園侍衛急忙下跪,見狀柳青絲咬咬牙,跪下剛要開口卻發現兩位娘娘竟然朝她這邊跪了下來,眼中有說不出的嬌媚, “妾身參見皇上!” 皇上?他就是皇上?青兒的小腦袋一篇空白,竟忘了下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