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震撼和轟動的事件，經過2周之後都會在逐漸淡出人們的視線。即使是“相隔數百年後再一次有地外人到來”這樣具有歷史意義的事件亦是如此。 　　冉雖然也在第一時間知道了此事，但他對此並不感興趣。當身邊其他炎作們議論此事時，他也從未參與。這倒不是他對時事漠不關心，而是他並不認為幾個不請自來的地外人能影響到他的生活。 　　眼下，他手上研製燧氣反應堆的工作遭遇瓶頸，研究已停滯了數月。加上他還得輔導望熾通過近在眼前的轉籍考試。因此他實在沒有精力關注其他事情。等到他第一次和人談論此事時，已是近3周之後了。那是在轉籍考試前夜的煉燧廠。 　　“冉工，你知道有人從冰穹外來嗎？”望熾練習完燧液溫控的操作，摘下防護麵具，用力甩了甩臉上的汗水。 　　“聽電臺說過，他們還在這裡嗎？”冉低頭看著望熾的操作記錄，沒有抬頭。 　　“在呢，他們還帶了植物來這裡種，就在農植區外。你知道嗎？他們真的種出東西來了。和我們的紅菜，粟草都不一樣，是綠色的。我還是第一次見到綠色的嫩芽。說不出理由，但是看上去真的很美，讓人心裡特別舒服。”望熾越說越興奮。 　　“還有還有，他們說向上，走出地層，走出冰穹，上麵就是天空。天空是一個無盡高的頂，你望不到頭。往世界的另一頭走，就是他們來的地方。那裡的天空上有一個永不落的巨大火球，叫太陽。太陽可以照亮整個世界。和我們不一樣，他們管有太陽的地方叫‘晝’，管像我們我們這裡，這些太陽照不到的地方叫‘夜’。而不是像我們這樣通過控製地熱溫度來區分日夜。對了，他們……” 　　“你在燧液進入分離管時忘了‘確認記錄’，這是最低級的錯誤。”冉打斷了他，仍舊沒有抬頭。 　　“我‘確認’了，燧液進入分離管的溫度，壓力，密度都是達標了，我才打開分離管的閥門，隻是沒有按‘確認記錄’的按鈕罷了。再說機器一直在自動記錄這些數據，要是指標不符合標準甚至會自動報警。”冉的冷淡反應讓望熾有些不快，立刻為自己辯解。 　　“機器當然會保存各種記錄，但是‘確認記錄’是針對人設計的，是為了讓操作員時刻保持專注。人會被不同的心情影響，會因為長時間重復的工作而疏忽懈怠。你可曾想過為何要把閥門開合的決定權給‘你’？既然有傳感器為何不直接自動化，指標達標就自動打開閥門？” 　　“確實，明明技作工廠裡堆滿了自動化設備，我們這都是些半自動的老古董。”望熾挑了挑眉毛，討厭說教是年輕人的共性。 　　冉這時才抬起頭，看著他嚴肅的說：“地熱提供的能源是我們整個世界的運行的基礎，但是他能帶來的災難同樣可怕。過去千年來被地熱瞬間毀滅的城市不計其數。正因如此，對待地熱相關的所有一切都必須嚴肅對待。如果出現任何程序設計之外的情況，最終決定權必須得在人手裡。這也是為何‘操作要領’上始終強調，各種‘確認’必須在相應節點上完成。要求操作員始終保持專注，時刻清楚自己在做什麼。” 　　冉向後微微一仰，閉上眼沉默了幾秒。“今天就到這兒吧。望熾，你要明白，成為一名炎作是一件非常辛苦的事情，必須幾十年如一日的全神灌注於一件工作。對炎作而言，每一天都是重復的同一天。這是一種苦囚一般的生活。” 　　“放心，我清楚的很。不過你說‘苦囚’就誇張了吧。所有人不都是日復一日的做著自己的本職工作嗎？何況炎作們追逐，引導，控製著地熱。就像駕馭兇惡的野獸，讓他乖巧的為整個溫域涵提供溫暖。哪還有比這更刺激更酷炫的生活！” 　　冉微微苦笑一聲，起身開始收拾手頭的資料和考核手冊。“但願你能始終保持這份熱情吧，年輕人。”說完轉身離去。“另外，記得把你的‘枯草頭’全剃了。小心哪天被點著了。” 　　正如其名，“長街”長得一眼望不到盡頭的。站在長街上，向前向後望去，街道兩側的建築所構成的的平行線在遠方匯成一個模糊的交點。而又因為它實際是一個首尾相連的圓環，所以無論你在長街的哪個位置，本身也永遠都看不到盡頭。 　　然而這還不夠讓人覺得震撼或嘆為觀止。相反，長街的頂離地麵隻有4米高，街道亦不足10米寬。這與不相稱的長度結合帶來的，是一種仿佛置身狹小逼仄管道的不安和窒息感。 　　斯坦博第一次來到這裡時，便不由得對居住於此的地下人心生憐憫。 　　街道兩旁的建築大多是民宅。但在他眼中，這與其說是住宅，不如說是囚舍。所有的房子隻有一道窄窄的門，門左右開著一或兩扇小窗，沒有任何多餘的裝飾物。房子都緊緊挨著，彼此隻有一墻之隔，延綿數百公裡都是如此。 　　“難道整條街的房屋都是這樣一個個貼著的嗎？要是其中有一條，哪怕一條小巷能把兩間屋子隔開也會好上很多。”斯坦博在心中嘀咕。但他馬上就意識到了這想法的愚蠢。這些房屋本質上就是一條長隧道的壁上挖出來的一個個小洞室，怎麼可能會有所謂的“小巷”呢？這可能就是地外人的刻板觀念吧。 　　“教授，我還是覺得到這個地方來不是好主意”阿爾莉在斯坦博身邊輕聲對他說道。他們一行四人，斯坦博，阿爾莉，卡爾和波尼，跟在幾個被派來領路的地下人後麵走著。 　　阿爾莉在從布沃爾出發前，特意將自己淡黃色的頭發染成了黑色。這是為了在大多數都是棕黑頭發的地下人麵前，不過於顯眼。同時也可以拉近與地下人的距離。但那已是數月前了，如今她的淡黃頭發又長了出來，混著黑色的舊發反而顯得怪異。 　　“這裡太封閉了，除了街邊的電梯能通往上麵的城區，就沒有別的出口了。兩天前，我們和國內的通信就斷了。當時就有情報表示，敵人可能已經掌握了我們的行蹤，要是……” 　　“要是什麼？派人來暗殺？那倒好嘞”斯坦博打斷了她。“除非他們也是以尊敬的態度，禮貌地前來，但這就是異想天開了，否則無論他們做什麼都隻會將地下人推到我們這邊。那我可要感謝他們了” 　　“可是萬一他們真的喪心病狂到那種程度呢？已經有太多同事被他們殺害了，更何況您這樣的權威。他們已經公開通緝您了，國內的親昂派們也都爭著想拿你當投名狀。那些叛徒比敵人更兇惡，也絕不會有什麼‘影響國際關係’這種大局觀。而且我們來這裡已經快一個月了，地下人至今連煉燧廠在哪裡都不讓我們知道，現在又帶我們來這種詭異的地方。如果他們不是在戲耍我們，而是已經搶先和敵人聯係上了，那……” 　　“莉，你把昂魯科人想的太高尚了”斯坦博甚至笑了出來“他們傲慢至極，可不會彎腰和這些地下人結盟，他們要真想阻止我們，會命令部隊直接進攻，然後一股做氣占領這裡。他們不但有能力這麼做，而且出於他們一貫蔑視一切其他種族的傲慢，即使得不償失，他們也一定會這麼做。這類事他們乾的還少嗎？” 　　卡爾和波尼，斯坦博和阿爾莉的隨行研究員，此時也聽到了他們的談話。他們兩個中，波尼是誌願加入的。他的家鄉早已被親昂派占領，國仇家恨驅使他義無反顧的報名了這次兇險的行動。當時報名的人數過多，他則是符合條件的人中，極“幸運”地抽中簽的那個。出發至今，他始終活力充沛且毫無怨言。 　　相較之下，卡爾此時則憂心忡忡。他本是一名技術軍官，除了科研任務之外，更重要的是兼顧團隊的安保工作。但隊伍剛越過晨昏線，進入冰穹沒幾天，另一名負有同樣職責的技術軍官，以及另一位研究員就都因為嚴酷的自然環境而導致的意外死在了路上。而經過千辛萬苦，終於即將要進入地下世界，斯坦博卻命令他丟掉所有武器和可能被認為是武器的裝備。 　　這符合他們此次出行的目的，即和地下世界結成同盟，找書苑 www.ｚhaoshuyuan.com最起碼達成友好關係，並盡最大可能的獲得關於地熱使用的所有科學技術。卡爾雖然明白這個道理，但仍是極不情願地繳了械。他那是便意識到，護衛工作已成了妄想。 　　“可是教授，你怎麼確定暗殺會讓地下人倒向我們這邊”波尼在他們身後輕聲說。“他們也可能漠不關心，畢竟他們不了解我們，也沒有理由會同情我們。而且他們與世隔絕了幾百年了，就這些天的經歷看，他們或許真的對整個外麵的世界都毫無興趣” 　　斯坦博站住了，扭頭對他說：“他們自然不會立即加入我們。可是在他們的地界上當眾殺人，這本身就將戰火引到了這裡。他們再無動於衷，也起碼要弄清誰殺的人，為什麼殺人。等弄清了暗殺事件的來龍去脈，也就被迫地了解了外麵正在發生的事情。而到那時候，一邊是保持謙遜，友好來訪的被害者，一邊是目中無人，毫無尊敬的兇手，你覺得他們會傾向哪方？” 　　“什麼被害人和暗殺？”突然，一個稚氣的聲音猛地加入了這場對話。 　　頓時，四人都一驚，迅速向周圍張望尋找聲音的來源。很快，他們的視線就都集中在了身旁幾步遠，一個背著沉重貨箱，滿臉汗珠，留著寸頭的少年——望熾身上。 　　“你聽得懂我們講話？”阿爾莉帶著驚訝的表情問道。 　　望熾沒有停下腳步，此時已經走到了他們前麵，隨意地用通用語回道：“會講外麵的通用語很了不起嗎？雖然會的人確實不多，但是也不至於這麼吃驚吧。” 　　四人也開始繼續向前走去，好奇地跟上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