飱血劍.一十八(1 / 1)

第三天。   曇婗希絲留下了一封可有可無的書信,然後便消逝了身影,無人知道她的動機,也無人知曉她的去向,隻留下清瀝的長風飛拂青蔥的山隘,淡色的晨曦鋪蓋破舊的旅屋……   一個音色旖旎的聲線傳入耳朵,她催動著迷幻透過歆晞的睡夢詭秘地傳播,輕細又悠長:“爵……您可聽見……爵……您可聽見……”   這個聲音出自一種名叫食子女妖的幽魂,這些幽魂在世界各地有著無數名諱——拉米亞、淫妖、夜魘……   歆晞記得,這個她是自己的部下……莎莉瓦。   歆晞的視覺依舊模糊,但她很清楚,自己身處幻夢之中。她的意誌超越凡人,她控縱夢境的奇景隨歆晞自己的意願出現又消失,她要求夢中的一切事物都遵循她的需求,去追尋夢中那個飄忽不定的聲音。   那片平靜的鏡湖中央蕩起層層漣漪,歆晞便要漣漪之上豎起長劍。   長劍被暗湧承托高抬,歆晞便要小船從湖底升起並承載自己追尋。   浪湧忽然翻江倒海,歆晞便要長劍破開巨嘯,前路蕩平!   “爵啊~您可前來?”   歆晞持劍,尋聲而至,快步前行。   “爵啊!莫要回頭!莫要!”   歆晞想要開口,但夢境不允許,她隻能默聲靜聆。   “爵啊!大公已成高塔,邪魔讓他轟然倒下……”   歆晞瞪大了血瞳,吃驚卻無言。   “爵啊!刀鋒堂、棽死教已成惡黨,您將是逆位星辰……”   歆晞的思緒狂咆怒嘯,她隻想問三個字:為什麼?   “爵啊!快逃!惡狼!枯骨!魔羅!還有烈焰!都想奪你的劍!”   我的劍?歆晞抬手,那柄血淋淋的雙手斬劍染紅了視線,她心裡一驚,將斬劍拋到一旁,它銳利的鋒尖刺入滿地是臃肉的廢墟,骷髏和幽魂在放嗓驚叫,唴聲哭嘲!   虛幻又一次拋離……回歸現實……   睜眼!   那柄雙手劍在夢境中扡插的位置,正是保羅摟抱著殘破的“鐵架”醒涕酣睡的方位,歆晞的左眼流下了一滴血淚,她哀嘆著呼吸,呆滯地注視著四周一片清冷的寂靜。   閉眼,收拾心情。   她站起身走到木屋內那個陳舊的草席上,撿起了曇婗希絲留下的書信,字跡潦草卻又透露著灑脫的快意,在碎布紙上寫下了某些隻有魔鬼才會讀懂的字句,歆晞憑借自己的學識也隻能拙劣地翻譯:下地獄去了……我們……斷……淫妖……有問題要來……劍上、小孩……   劍眉上挑,不知其意,翻過布紙的背麵,是用碳粉畫出來的鬼臉。   哀痛地皺著眉,但淺笑。   “女爵,你~醒了?那個阿菲拉呢?”   歆晞把那封道別信遞給了保羅,然後從包裹中取出了一串在路邊摘到的無花果,塞進嘴裡過過嘴癮。而保羅,則不停旋轉著書信看個不停,但很顯然,他一無所獲。   “她走了,又隻剩下我們,我們該去哪?”   “墜艫堡。”   這間旅屋沒有門,也沒有歸屬,它隻是被某個好心人蓋好了,然後放在這,一旁傍著一根用來栓馬的樁,就像出門的這兩位一樣孤身,僅此而已。   出門,是推平的路和叢生的蕨草,以及陰鬱的林、潮濕的山。   草腥味、清風伴隨木芳撞入心肺,豁然開朗。   歆晞朝遠方看了看,便抬手,不一會兒,那個方向來了一架牛車,慢步緩行。   牛車上,是一個中年漢,曬黑的皮膚,他縮著脖子,空洞的眼神看見了歆晞高舉的白臂,但他很笨,他的感應力極弱,他不知道歆晞在招呼自己,他仰著頭側著身撅著嘴,四處張望,以為這樣高貴的女士正在呼喚附近的親信或衛兵。   耐心、等待。   牛車終於爬到了歆晞跟前,這個笨漢還在四處觀望,然後警惕地看著她,就像林鹿盯著風吹草動,沒有說一句話。   他的瞳孔沒有精神,目光短淺、缺乏社交、抗拒思考;他的雙手比例過長,返祖性、刻板性、依賴性;他的動態平衡不強,可能是耳朵的問題——孤僻、不聽勸告,也可能是頸椎的問題——頑犟、不看四方。   歆晞輕笑,看著他,也沒有說話。   他的心跳輕微加速——本能性正常。   但他的喉嚨卻乾燥不語——索取性缺失。   他在思考,卻不知道有什麼話可問,更準確來說,他根本就不具備說話的技巧和能力——智力低下。   他是個蠢人,在計劃的開初,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歆晞打算直接給他幾個錢捎自己一趟,但現在,問話的方式該轉變一下了。   “你,你,你……”   “我們不是壞人,而是醫生,隻想問問墜艫堡的方向。”這個笨漢的原始性強,對資本的理解力弱,所以當下首先要做的,是降低這個動物對危險的抵觸。   “在,在,在,額……在,在,前,前麵走有,有,有,有……有,有,有岔路,額……有,有,有,有,三條……在,在西邊,在,在,在,在,在西邊。”他不停眨眼說著,應該是在緩解內心緊張,也可能是尷尬、羞愧或者什麼煎熬。   歆晞紅瞳的淩厲開始減弱,她點著頭回饋並等待,耐心地等他說完,因為她要構建成那個笨漢最信任的人設,就在他最疼痛的傷疤上敷以仁慈的溫膏,讓心防成為陷阱,讓獵物替自己辦事。   語畢,歆晞進一步提出了要求:“你要去哪呢,我給你些錢,捎上一程可好?”   “不,不,不,不,不,不同路,我,我,我……”   這個笨漢還沒說完,歆晞的笑容降為肅目,她領著保羅爬上了車,說道:“沒事,到岔路你放我們下車,不會虧了你。”   歆晞不想聽他廢話,而是用更強硬的方式上了他的車,隨即,用一個銅子堵住了笨漢的嘴。   耐心的微笑卸下了他的防線,強硬的請求讓他無所適從,隨後,物質的獎賞又成了他的蜜果。   嗯。   人類。   渺小、可愛又易於推敲,他們一生都看不明白的思維框架在歆晞麵前就像一張張白紙,任她描畫……